莊頭看見原來的莊園主吃癟,還是挺開心的。這人一開心,就漏了痕跡。
馬修瞄了這農夫一眼,問道:“這是誰?”
管家:“這是我的莊頭,鮑勃……”
鮑勃反應不慢:“少爺,您應該不認識我,我只是一個農夫,平時負責安排大家幹農活。”
吐字清晰,簡明扼要。
馬修立刻把這傢伙歸入“人才”行列:“很好……鮑勃,最近有什麼新鮮事麼?”
鮑勃:“好像也沒什麼事……對了,莊上能不能打一口井?”
馬修奇道:“你們沒有水井?”
鮑勃連忙道:“有的有的,不過現在的井水跟河水似的,看上去就不乾淨。”
馬修指了指他:“我猜你們的水井一定就在河邊。”
管家:“沒錯,所有的莊園建築都在河邊。”
馬修笑道:“果然如此……我同意了。不過新的水井要遠離泰晤士河,越遠越好。”
鮑勃表示明白。
馬修:“莊園裡還有什麼問題沒有?”
鮑勃:“按照傳統,每個農莊都要釀造麥酒,可我們這的麥酒實在太難喝了,能不能不釀了?還得種大麥……我想改成小麥。”
馬修:“……?”
管家瞪眼:“不釀麥酒你想拉肚子拉死麼?”
鮑勃:“普利茅斯的啤酒更好喝,我聽說那個酒廠規模龐大,那邊的農莊都已經不釀酒了,都是從酒廠拿一點,而且他們平時都是燒開水喝。”
約瑟夫跟在後面有些尷尬,這男爵跟農夫居然挺能聊?他一個從男爵居然走在後面?
馬修:“……你喝過霍金斯啤酒?”
鮑勃隨手戴上帽子,手勢比劃着:“當然,上次有個水手跟我聊天,給了我一杯。我就想啊,這不現成的碼頭麼?有船過來順便帶一點不就行了?再說,我們也可以燒開水。”
馬修摸了摸下巴,有個念頭冒了出來:“泰晤士河上下,有什麼酒比較出名麼?”
鮑勃雙手一攤:“出名?我的男爵,就這麼跟您說吧,我活了二十多年,就沒聽說過誰家的馬尿好喝。”
馬修頓時思維發散,尼瑪這個農莊用來種地實在是太浪費了。老子完全可以繞過倫敦那些大大小小的行會和港口。只要向國王交稅就好。
躍過一層二道販子,直接賣給倫敦上下的居民莊園主還有大小鄉紳貴族,會有絕對的價格優勢,錢還一分不少掙。
不過,如果他們抱團……貿易制裁我怎麼辦?
倫敦是英格蘭最大的貿易集散地,一旦被限制在外,非常麻煩。
不過,試探一下總是可以的。啤酒正合適。如果都是“馬尿”,應該會有市場。
馬修:“管家,先在碼頭修一個倉庫吧。”
管家:“……”
“鮑勃,我可以給你運些啤酒來,不過你得幫我把它們推銷出去。去試試……賣給你想到的任何人。”
鮑勃有些傻眼,難道要我轉行?
馬修所有的東西,船運港口其實都是批發價。這種深入內陸的零售,除了普利茅斯還真沒有。就算明年的胡椒,也是一個個港口跑。畢竟這玩意絕對是奢侈品。不是行會大佬地方豪強有錢貴族是買不起的。可就算是這種人,交易單位最多也就是“磅”,還要給三道販子們掙一波。
約瑟夫思維有些呆滯,這幾分鐘功夫錫利羣島男爵就找到一條發財路子?偏偏他聽的都覺得十分靠譜。
不過作爲經驗還算豐富的官僚,他立刻就想到一些問題。
“霍金斯男爵,您可能會面臨一些麻煩。”
馬修回頭笑道:“我知道,我的打算是,讓這個農莊成爲一個自由市,而且是國王的自由市。這樣就不會有任何問題了。”
約瑟夫目瞪口呆,只有幾十號農夫農婦的自由市?……和倫敦平起平坐?
想要說清楚中世紀到16世紀的自治自由城市,非常麻煩。基本上,可以理解成土匪窩。進窩不但要交錢,還得守我的規矩。城市所謂的自由市民,其實數量非常少,通常是兩位數。其他人身份說不定是農奴和奴隸。
想當自由市民,可以,居住滿一年,然後是~交錢。所以,自由市民往往是有錢商人階層。而且這個身份,也是可以剝奪的,比如~交不起各種稅、費、錢。所謂的選舉權被選舉權,就是爲這些極少數人準備的。
普利茅斯那些議員,來來去去就那麼幾十個人,全都這種。
你可以把他們當做大寨主二寨主三寨主四寨子……以此類推。順便說一句,安德魯已經成了大寨主。
那麼,爲何總有人想去這些城市呢?很簡單,很多人往往只能去城市,那裡確實有些機會的。冒險者也不是那麼好當的。無論如何,掙不到錢註定成爲流浪漢和乞丐。
“長子成爲紳士,而餘子成爲乞丐。”就是這麼來的。
是什麼讓你覺得所謂自治城市比封建領主更有道德屬性?
可以看出,從一開始,自由就是極少數人的。
自由,就是特權。沒錢,你就沒有自由,更沒有特權。這一條貫穿後來的資本主義始終。
馬修笑道:“有個現成的名字~格林威治鎮。你覺得怎麼樣?”
約瑟夫呆滯半響,張了張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種東西,也只有沒有公職的國王寵臣能辦成了。就算虧本,蕭條的就剩……農業,它也是皇家特許城市名頭。而且他還肯定,亨利八世一定會同意,並讓他的掌璽官蓋章。
那些自治城市,實在是不討任何一個專制君主的喜歡。
想到這裡,約瑟夫眼睛一亮。立刻打定主意,只要亨利八世願意背書,他就第一個申請成爲格林威治鎮自由市民。到時候弄個房子,起碼上班還是很方便的。
這倒是馬修還沒想到的。
現在他正在盤算着是不是讓亨利八世出點血,掏點金幣?嗯嗯,也不知道這國王想不想當個市長?這個名頭,1000金幣不爲過吧?
不過這暫時不急,這次來倫敦,還有個重要工作就是來展示火炮。
作爲一項重大的軍事活動,亨利八世當然要大張旗鼓~他召集了幾乎所有的朝臣與貴族,還有各國的間諜們……啊……不,是大使。來看看他治下的王國武備充分,進步神速,領先歐洲不知多少年。
這個馬修知道,歷史上是領先了60多年。直到17世紀,歐洲其他地方纔掌握鑄鐵火炮技術。
距離近,貿易往來多,於是荷蘭人首先得手。後來的那個玩“皮炮”的古斯塔夫則是從荷蘭人那裡偷的。
不過這麼一來,馬修就要多等很多天。讓他大鐵眼鏡的是,亨利八世居然在所謂的小花園常住了。逍遙宮成了他上班的地方。以至於科恩的那些盔甲騎士天天在沿着高牆巡邏。
亨利八當然是滿意的。這裡看似簡陋,房屋不多。生活卻非常舒適。
首先就是廁所設計的相當巧妙,永無四溢的風險。這是高地,某坑在下坡。其次就是有專門的洗澡間,可以泡的那種,簡直就是奢侈。無論是燒水做飯都有專門的房間。臥室的牀看似一般,躺着卻非常舒服。地面鋪的都是磚頭,有種別樣的新鮮感。外加空氣清新,鳥語花香。實在不想回他那臭烘烘的老窩。
沒錯,現代的普通農家院,都比16世紀的國王宮殿更適合生活。
就是這滿地的花花草草讓他費解,這算是花園麼?後來他看見了麥田才理解了,這特麼就是花田。
實際上,這裡另一間屋子,住着他的妹妹。還有一間,住着懷孕的王后。不過外人無從知曉。
因爲霸佔府邸的,其實是瑪麗公主,而瑪麗公主是王后的好閨蜜。亨利八世?其實就是個護妹狂魔背鍋俠。
歷史上瑪麗公主當了法國王后,沒幾天就成了寡婦。卻轉眼就和情郎私奔,差點氣死亨利八世。後來爲了哥嫂離婚,又堅決幫嫂子,再次差點氣死親哥。實在是性情中人,讓人不得人佩服。
管家當初的搞的“二期工程”,其實是爲隨從們準備的輔助建築,所以這大院裡,僕人侍女其實也不少。
馬修再次來到這沒住幾天的舊時府邸,發現再次大變樣。
大門口有兩個盔甲騎士,一側多了個幾個小木屋,估計是給科恩他們休息用的。
另一側卻多了個馬棚,裡面有幾匹馬正吃着馬料。謝特,如果是我,絕對不會把馬棚設在大門口,放在路口不好麼?
“請問您是誰?國王有令,朝臣不得來此行宮。有事明天請去逍遙宮。”
行宮?馬修笑道:“我不是朝臣。國王的命令應該不包括我。”
盔甲騎士頓時卡殼了,這情況沒見過啊。
另一個盔甲騎士卻認得馬修:“是錫利羣島男爵麼?請稍等,我去通稟一下。”
可惜,馬修居然也沒給進。不過亨利八世竟然跑了出來跟他聊天。讓他有些摸不着頭腦。你人都出來了,不讓進是幾個意思?
馬修登時就想歪了。
這個時代的貴族國王荒淫無道的也不少,開無遮大會的都有。
可憐亨利八世啥都不知道,頭上就被某人扣了一頂黑鍋。
通常來說,人只有窮的夠嗆,纔會去從事被認爲低賤和危險的行業。
不過總有些奇葩例外。
比如那個喜歡放炮的傢伙,現在他的頭銜是武器測試專員。專門放炮。
今天“專員”卻興趣缺缺,這兩門早就試過了。他連心跳都沒多出一拍。在炮手的協助下,他身穿霍金斯家呢絨制服,優雅的把每一門都放了十炮。爲了讓威力得到展現,每一個目標很大。
沒有深坑,沒有掩體,大炮也沒有起個什麼長的要死的中二名字,更沒有張燈結綵。
鐵坨坨威力還是不錯的,目標一個個稀花爛,木屑紛飛。
現場大聲歡呼。
亨利八世:“馬修,你這鑄炮技術一定要注意保密,我準備派些人去保衛鑄造廠。你覺得如何?”
馬修笑道:“只要您負責他們軍餉,您想派多少人都行。”
保密思維,其實是所謂重商主義的必然產物。
與之相反,明朝後來在耶穌會間諜的忽悠下,讓葡萄牙人代工火炮,喪失了絕大部分火炮製造能力。花錢在澳門養出一個“遠東最好的火炮製造廠”。簡直愚不可及。
突然有個聲音說道:“我的國王,您應該把普利茅斯鑄炮廠搬遷到更容易保密的地方。我聽說,你還給了這位男爵以鉅額投資,所以,您完全有權這麼做。”
馬修轉頭一看,居然是那個見過一面的沃爾西主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