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儘管已經離開了險境,可於新武心裡的疑惑卻依然很大,一進樹林就急切問道,他們是怎麼會到這裡來的?

李化龍告訴他,朱千戶從京師趕來的途中,京師衛所的探子就已經把秦密發到蘇州的急報給半路攔截了。在看過急報的內容後,老朱已經發現秦密的處境非常危險,就派出一路人馬急赴蘇州去把李化龍給接過來。

在接到李化龍的同時,秦密送信的使者則繼續往蘇州趕,除了安排一部分人手去跟沈雲江飛會合,其餘的則由老朱帶領着一路直撲淳安,怕的就是淳安的局勢會突然惡化,所以當務之急是要把淳安牢牢地控制在自己的手裡。只要淳安穩定了,省裡何進賢那邊就沒有任何辦法!

說來也巧,老朱派往杭州的探子還沒回來,前面探路的軍士卻發現了一路馬隊,看起來像是官家的樣子。朱一刀在經過短暫的思索後,覺得這路馬隊很有問題,爲了以防萬一,他當機立斷,決定把這路馬隊攔腰截住,如果是自己人當然更好,如果不是,那就解決掉。結果就遇到了於新武。

已經投靠京師衛所的臬司衙門兵們,包括石逵,再看到於新武的時候都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這個杭州知府會如何處理自己。老朱見狀笑道,他的兵,除了皇上,還沒人敢怎麼樣,於是衆人的心這才定下來。

石逵自己也知道,冤家宜解不宜結,更何況自己不過是奉命行事,他定了定神,走上前衝着於新武拱了拱手道:“於大人,一路上多有得罪,還望府臺大人多多包涵!屬下在其位謀其政,既然之前是何大人的屬下,那隻能以臬司衙門爲尊,以何大人爲首!可如今我等已經棄暗投明,之前的過節,若是於府臺還不能原諒,某願斷自己一臂以謝罪!”說着拔出腰刀就要往自己的左臂上砍去。

“慢着!”朱一刀突然在一邊開口道,“你們要是想將功贖罪,犯不着斷自己的胳膊!其實也很簡單,你們只需這般……”

馬國賢居然把管家和四個兵都給領來了,這讓蔣千戶跟徐千戶有些訝異。兩人對望了一眼,看着一行六人走到了牢門前,只見馬國賢對着裡面說了幾句什麼,牢門就打開了,他領着管家走了進去,四個兵卻留在了門口。

蔣千戶總覺得哪裡不對,可始終卻不知道到底是哪裡。他煩躁地衝着身邊招了招手:“過來!”

一個兵應聲跑到了面前。他低聲問道:“那些人都準備好了嗎?”

“蔣爺放心,”軍士也輕聲地答道,“都準備好了!就等您下命令了!”

“誰下命令了?!”蔣千戶別有意味地看着軍士道,“等秦密一走,把織造局的人帶走,就讓他們殺進去!”

“是!”軍士垂着腦袋拱了拱手,迅速轉身離開。

牢門哐地一聲在身後關上,管事驚疑不定地回頭看了看,再看看面前的秦密,惴惴不安地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你是織造局的?”秦密深深地望着他問道。

“我只是替織造局當差。”管事回話滴水不漏,鎮定非常,這讓秦密暗暗地點頭,孫晉的身邊還是有不少能人的。

“本應該早就去見你們的上司,可是淳安出了冤獄,事關通倭的大案,我實在是脫不了身,只好屈駕把你們請到這裡來談了。”秦密淡淡地道。

“上百條的糧船,幾十萬石的糧食,我們家老爺可走不開!”管事冷冷地回到,他算是看明白了,淳安定然會有大事發生!

“他是離不開的,當然是本縣去見他。”秦密說着彈了彈身上的灰塵。

“小的這就陪您老去。咱們現在走吧?”管事精幹地站了起來,面對着秦密居然沒有一絲怯意。

“不急!”秦密擺了擺手,“現在離天亮也就一個時辰了,屈尊在這裡再坐坐,天亮後,我和你再一起去。”

管事心中的疑惑越來越大,同時又有一些驚懼,這知縣和縣丞都在牢獄裡呆着做什麼?莫非是在躲避某種危險?他扭頭望向了馬國賢:“不是說秦知縣答應現在就去嗎?”

“哪有!”馬國賢的嘴臉又變的陰險無比,“我們堂尊只答應去,可沒答應現在就去!”

“那你把我領來幹什麼?!”管事的臉上終於變了色,說着就站了起來打算往牢門外走去。淳安縣的這些官老爺想幹什麼?把自己關在這深牢大獄裡麼?織造局也是他們能得罪的起的?

“你們是織造局的,按理應該我來陪同。可我實在是去不了縣衙,只好在這裡相陪了。還望管家切莫生氣。”秦密也衝着他拱了拱手,酸澀地答道。

“那就不用了!”就快走到了牢門的管事回身道,“我就還在縣衙侯着,您老什麼時候去,我就什麼時候隨着。”

“把門鎖了!”秦密臉上的苦笑沒了,而是厲聲對站在牢門邊的牢頭下令道。

牢頭變戲法般地不知從哪兒拿出了一把碩大無比的鎖,從裡面把牢門給死死地鎖了。

管事大驚!他轉過身,驚恐地衝着秦密失聲喊道:“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已經說了,你只是在這陪我坐到天亮,我就跟你一起去碼頭看糧船。坐吧。”秦密不再看他,而是雙手抱臂坐在椅子上閉起了眼睛。

徐千戶一直都在牢門外附近死死地看着,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他心裡也越來越焦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織造局的人已經進去大半個時辰了,有什麼事情這麼長時間都談不完?他焦急地衝蔣千戶道:“到現在都還沒出來,怎麼回事?”

蔣千戶的心裡也有些發毛了,他擡頭看了看天,東方已經現出了一些魚肚白,對身邊的一個軍士下令道:“過去看看!”

沒多久那軍士就轉了回來道:“秦知縣正在跟織造局的人談事,說是等到天亮再去糧船上。”

“馬縣丞跟牢頭呢?”徐千戶搶着問道。

“這話就是他們兩個說的啊!”軍士也被問愣住了。

“娘希匹!這兩個人反了水了!”徐千戶咬着牙道,刷地拔出了腰刀,就要指揮着臬司衙門的兵們撲上去!

“不能再等了!”蔣千戶也意識過來,自己搞不好被那兩個廢物給玩弄了,心裡的火氣騰地一下燒了起來,“你多帶些人過去,先把織造局的人給弄出來!”

“回千戶!牢門被從裡面鎖了!”剛剛過去探情況的那個軍士接話道。

“這樣!”蔣千戶沉思了一下,“現在外面放火燒屋子,就說是報火警,把門撞開!再把織造局的人跟秦知縣給架出來,千萬記住,萬萬不可把織造局的人給傷了!不然老子就砍了他!”

徐千戶眼前一亮:“好辦法!就這麼幹!一隊放火,另一隊衝進去架人!”

軍士們頓時四散開來,好一陣子忙亂,可沒過多久,一個軍士就慌張地跑過來道:“二位爺!牢門太結實,找不到撞門的傢伙呀!”

“你找跟大木頭柱子不就行了嘛!這還用我教?!”徐千戶氣的一佛昇天,二佛出世。

“可是……這院子裡也沒有哇!”那軍士執着地無奈道。蔣千戶也被他氣暈了,大聲吼道:“那就到外面去找!找不着就把外面哪個鋪面的門柱子砍了!”

“小的明白!”軍士被嚇得一溜煙往外跑去。

找了老半天,總算是在一家鋪面的外面找到了根碗口粗的柱子,撐住了屋檐,幾個軍士一看立刻激動了起來,就這根了!

兩個軍士拔出腰刀,使出吃奶的力氣砍着,很快柱子的根部就被砍出了兩道深深的裂痕,一個隊官喊道:“好了,撞到它!”

“這……垮下來可是要砸到人的……”其餘的幾個軍士有些猶豫,那隊官立刻瞪起了眼睛:“砸不死你就行!管那麼多幹嘛?!給我撞!”說着擡腳就往柱子上狠狠地踹去,可柱子卻巍然不動,只是屋頂的幾塊破瓦片掉了下來,在寂靜的大清早顯得格外地響亮。

“有賊!抓賊啊!”鋪面裡有人喊了起來,軍士們的情緒又緊張了起來,隊官只好衝着裡面惡狠狠地吼道:“閉嘴!再喊就殺了你全家!”裡面立刻就沒了聲音。

“用肩,輪着撞!不行就再砍兩刀!”隊官的頭上滲出了汗水,指揮着衆人拼命地努力着,又拿起手中的刀連砍了好幾刀,再讓衆人用力地推,終於在一聲巨大的轟鳴中,柱子倒在了地上。他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擡上趕緊走!”隊官急促地催到,可卻沒人動。柱子是倒地了,可是地面怎麼還在震動着?正愣神間,漸漸地大隊馬蹄聲也傳了過來。隊官驀地反應過來,是騎兵,大隊的騎兵!只有騎兵大量的羣馬才能發出這樣的聲音!但淳安什麼時候有大隊的騎兵了?一羣人驚恐地看着街道的遠處。

緊接着就出現了一羣身着金色飛魚服,身背火銃,鮮衣怒馬的錦衣衛軍士,爲首一人居然身着麒麟服,這讓幾個軍士目瞪口呆,錦衣衛怎麼跑到淳安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