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城中衆人都被老朱這種無賴但是成功的戰術覺得佩服不已,只有魏學曾一個人不停地嘀咕着什麼王者之師之類的,萬曆喜笑顏開,他覺得能憑藉着一個區區中衛城就讓著力兔無處下嘴,這個朱一刀鬼點子還真多。

只有老朱卻只抹着頭上的冷汗,這些畢竟只能給著力兔造成點麻煩,卻不能把對方傷筋動骨。要是想重創敵軍,還是得有一支足夠精銳的力量啊!也不知道援軍到底走到那裡了?

江飛走上前來說,麻貴的部隊這兩天就到了,他帶來了大量的火器和主力,還有車兵,到時候再對付著力兔就好辦多了。只是這幾天,著力兔萬一要是不計傷亡地猛攻,恐怕還會有惡戰。

魏學曾帶來的那一萬人,佈置的怎麼樣了?老朱很關心這個問題,在他的眼中,這些人撐撐場面還可以,讓他們打仗……那比較精銳的兩萬人都被李眗帶走了,大概是覺得魏學曾不會去主動打什麼仗,所以就把這些人留給了他。

勃連趕緊道,這一萬人都被分散到城牆上,和作爲後援力量了。也有不少的人主動要求參加守城,但是被他拒絕了。不是信不過他們,而是城中兵器實在有限,總不能讓他們兩手空空地上城牆吧?

“今天看來不會有什麼麻煩了。都下去好好休息吧!也不知道明天怎麼樣。”朱一刀擡頭看了看天,太陽已經在慢慢地落下山去,漫天的晚霞,映照在城頭,一種別樣的美麗。

傍晚的時候,探子們傳來了消息,著力兔的主力大軍已經到了。

“有多少人?”老朱急切地問道;“至少有三萬人!”探子的臉色也很不好看。“俺們損失了三個弟兄,對方只死了一個。”

這個情報很重要。麻貴到底還得多久才能來?李如鬆呢?他的大軍到哪裡去了?

萬曆的臉色也漸漸凝重起來。這些蒙古蠻子,一直就對中原蠢蠢欲動,當年土木堡之變,大明的奇恥大辱,全都是因爲蒙古入侵。太祖之前對蒙古打擊的極爲生猛,就是爲了給自己的後代留下一個安全的邊境,但是他老人家的希望還是落了空,這些蒙古人孜孜不倦地不斷侵襲着邊防。

爲了防備蒙古人和異族人的侵犯,大明從開始就設置了九邊。中衛,寧夏這些都是九邊中重鎮之一,但是一旦那些投誠的異族作亂,這些邊防卻暴露出顧此失彼的弱點。漫長的邊境線,光靠着被動防守根本就是被動挨打啊!不行,必須要想辦法把這些異族狠狠打擊一次,讓他們至少幾十年之內緩不過氣來!就像太祖對付元朝皇帝那樣!萬曆暗暗地下定了決心。

眼前要做的卻是防禦住這幾萬人的進攻,探子說對方還帶了一些攻城器械,只是距離太遠,他們沒看清都是些什麼。另外三萬大軍只有不到一萬是騎兵,其他兩萬都是步兵。

哪裡來的步兵?著力兔怎麼還會有步兵啊?看着老朱疑惑的目光,探子喝了一大口水,才長出口氣道:“好像是從其他部族弄來的,看着服飾並不像河套的。河套蒙古哪有什麼步兵?他借這麼些兵明顯是打算打攻城戰啊!”

“你們知道不知道他是從那裡弄來的步兵?”老朱問道,他還真把這些探子當作是無所不知的了。

“是一個叫努爾哈赤的金人借給他們的。”江飛接口道,他的眉頭充滿着疑慮,這個努爾哈赤是什麼意思?爲什麼要借兵給河套蒙古?

老朱聽着努爾哈赤這幾個字,眉毛不自覺地一跳,他的歷史再差,也還是知道這個非常著名的人物。他開創了滿清這個爲後世譭譽參半的朝代,給中國人留下了長達幾個世紀都無法抹去的痛苦。

可是金人現在就已經密謀着反叛了嗎?努爾哈赤現在應該還是大明的軍戶纔對啊!而且他的一家都是軍戶,在東北那邊駐紮。現在這個努爾哈赤是誰啊?是他的爺爺?老朱腦子有點亂。

別說老朱,就連江飛自己也有點摸不着頭腦。他收到的消息說,一個叫努爾哈赤的金人,把自己部族的全部成年男性都借給河套蒙古,河套蒙古保證,等到戰爭結束,就把河套附近的一塊草原給他放牧。但問題是,這個努爾哈赤爲什麼要傾全族之兵幫助河套蒙古?他怎麼就確認,河套蒙古就一定會贏?還有,他就不怕大明的報復嗎?

現在想這些已經沒什麼用了,現在必須要做好準備了,三萬人的進攻,老朱想想就覺得頭皮發麻,自己這個小小的中衛算上魏學曾帶來的那一萬人,才一萬四千人,其中還要除掉至少三分之一的殘疾,雖然守城的器械和火器不少,但是絕對不夠消耗的。一旦消耗完了,就將面臨極爲危險的險境!

老朱不禁看了看萬曆。這個時候他絕不能在城裡!老朱他們實在是不行也就算了,萬曆可千萬不能死在這,大明再也經不起第二個土木堡了。他悄悄地和江飛對了個顏色。江飛也是這麼個意思。可是萬曆那半眯的雙眼卻突然精光四射地盯着朱一刀,那種絕不允許的味道一下子讓老朱噤若寒蟬。

萬曆自詡不是那個志大才疏的穆宗皇帝,他沒本事,不代表自己沒有本事,而且平叛大軍很快就到了。河套蒙古人雖然多,但想在區區數天之內就攻破中衛城,卻遠沒那麼容易。李如鬆現在還沒來,肯定有他自己的打算。這個人比他老頭子更猛,屬於那種不動則已,一動驚天的類型。萬曆還是相當地相信他的。而且年輕人往往比老頭子要好控制,忠心。

自己這個時候是肯定不能走的。這樣大的戰爭場面,在那深宮之中只能聽見羣臣們山呼萬歲和歌功頌德的聲音,是絕對看不見的。而且不親自看見勝利,萬曆實在是放不下心。張居正的十年改革,被羣臣們罵的一塌糊塗。但是萬曆從小就視他爲老師,深深地知道,自己這個老師絕對不是什麼無能之輩。他的改革肯定是取得了一些成效,但觸動了這些羣臣們的利益而已。

而且張居正漸漸地不把自己這個皇帝放在眼裡,是萬曆漸起殺心的原因。自己才幾擡大轎?他竟然就敢三十二擡大轎!而且但凡出門必前呼後擁,排場做的比自己這個皇帝都足!他的兩個兒子,在自己的封地胡作非爲,一點不知道爲身爲朝廷首輔的老頭子考慮,羣臣們好不容易地抓住了張居正的把柄,不搞他怎麼可能?

自己要是想讓羣臣們閉嘴,就必須要有拿得出來的成績才行。得讓他們知道,自己能當這個皇帝,靠的不僅僅是和他們天天打嘴仗,更是實打實的軍功!而且藉着軍功之勢,換幾個聽話的人,纔是萬曆真正的目的!現在那些人,張口閉口聖人言,自己做的是如何地不如聖人言。這些聖人言是說給別人聽的,怎麼能拿來做事?!國子監那些飽讀詩書的廢物,讓他們做事百無一用,清議朝政倒是一把好手!

萬曆打定了主意,誰說也不行,這回寧夏平叛,他定要留在這裡督戰!而且要親眼看着自己選中的這幾個人立下不世之功,提拔他們也會少很多壓力。漸漸地讓他們代替那些朝臣,自己也可以放心許多。現在這個朝廷……不能想了,一想萬曆就覺得頭痛欲裂。申時行那個廢物,就再讓他多幹兩天吧!李廷機不是天天喊着辭職嗎,等着這次回去後找個理由就把他攆滾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