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幹的?!”人羣忽然被一分爲二,從中間走出一個雙鬢微白的中年人,他臉色漲得通紅,在人羣中仰着頭看向那顆圓乎乎的腦袋,頓時老淚縱橫:“誰幹的?!!!”
“他是誰?”我皺眉,心中其實已經有了答案。“陳立軍,我麻煩大了。”鈴木低下頭快步走到被人攙扶的陳立軍身邊,深深鞠躬:“陳先生,我們裡邊說話……”陳立軍彷彿一下子蒼老很多,滿目蕭然地回過頭,空洞的眼神在我身上掃過。我神經一緊,隨即低下頭不敢與他對視,待再看去時,看到他已經被兩邊的保鏢攙扶着往大樓走去。
“陳立軍……麼……”我擡頭,看着那個頭顱被守衛們顫顫巍巍放下來,目光隨着他們的動作落在那行字上,捏緊了拳頭。這樣下去真的對嗎?每一次殺人過後的快感都在刺激着我的神經,這樣下去會不會習慣這種感覺?看來我的雙手真適合做這種事。
看守犯人的場所在地下室,就像《禁閉島》中暗無天日的囚籠一般,如果不是走廊上橘黃色的燈光還能照清通往下面長長的一條路,我想我連下去的勇氣都沒有。不光如此,越往下走,越能聞到一股刺鼻的腥臭味,還夾雜着什麼東西壞掉的味道,就像小舅喝醉後吐在地上的不明混合物。
“鈴木先生,你確定這裡以前?”旁邊的欄杆看起來有點鐵鏽的樣子,這絕不是最近建成的。鈴木腳下一頓,聲音在空間內迴響:“這附近其實之前是無人區。”我屏住呼吸,聽着他打開話匣:“這些建築都是廢棄的,土地歸政府所有,而這裡恰恰之前是精神病院。這些都是陳小北告訴我的,太詳細的我也不知道。”
“所以……”我話還沒說完,忽然旁邊‘嘩啦’一聲,我詫異地扭頭,差點魂飛魄散!左側莫名出現一張乾巴巴縮水似的綠臉,頭頂幾根毫無光澤的髮絲垂着,一張口水橫溢的大嘴正啃咬着阻擋它的鐵籠。
鈴木回頭看了一眼:“嚇到了吧?只不過是一隻喪屍而已。”
“還好。”他們飼養喪屍?!
這一下還好,隨着我們往深處走去,後面的每個鐵籠似的囚房中都會有幾隻喪屍撲在鐵欄上猙獰地嘶吼。欄杆因爲受其撞擊而吱吱作響,我在擔心其螺絲是否結實之餘忽然想到這裡是不是有人利用這些喪屍進行着某種實驗?
除了喪屍,在中間夾雜着的一些房間中坐着的都是人類,應該就是囚犯,有些麻木的坐在地上目光呆滯,有些則驚恐的看着我們走過,瑟瑟發抖。原來這些‘危險分子’就跟這些喪屍挨着,就算不對他們用刑,這樣安排也無疑會把他們逼得精神崩潰。跟喪屍做鄰居,光想想就讓人毛骨悚然。
我艱難地吞了一下口水,問道:“你打算怎麼逼問他們……”
“中國有個成語叫殺雞儆猴。”我正想問怎麼個殺法,忽然感覺腳脖子一涼,一股大力傳來,直接將我拉倒。我驚叫了一聲坐倒在地,藉着昏暗的燈光看到一隻手正抓着我的腳,而欄杆後的那張臉居然有些熟悉。
這不是昨夜那個被揍了一頓的男子嗎?他也被抓過來了?我大腦飛速地運轉着,而那個男的卻用他渴望的眼神看向我:“救救我,救救我!我還不能死,我還有妻子,還有我那才五歲的孩子……”
旁邊很快就有人踢開了他的手臂,有人一把將我拉起,我盯着那個男人的臉一下子消失在黑暗中,低聲道:“鈴木,我先出去一下。”
“你沒事吧?用不用叫醫生?”
“我受不了這裡。”我小聲道,隨即向來時的路衝去,把耳邊傳來的叫喊以及嘶吼聲拋在腦後,這裡是地獄。
陳小北死了,可這些人呢?依舊過着豬狗不如的生活,這裡不應該是安全的嗎?爲什麼我覺得這裡比外面還要危險與骯髒?
外面陽光佈滿大地,可依舊寒冷着,三個衣衫不整的青年正把一個身着西裝的中年人摁倒在地,叼着菸嘴的青年很利落地從他上衣口袋中的幾張皺巴巴的糧票翻了出來。“求求你把它還給我,我兒子已經很久沒吃東西了。”這樣的哀求聲,不僅僅出現在這裡。
“滾蛋!你不知道這裡是誰的天下嗎?”
“依舊是陳家的嗎?”清冷的聲音在旁邊響起,青年剛擡起頭就被一下子扼住了脖子,菸嘴立馬掉了下來。
“是不是陳立軍死了,你們就不會那麼囂張?”我的眼睛落在青年身上,他舉起手中的片刀,我立馬一拳砸在他胸口,不等他緩過氣,一腳又落在他腹部。“滾開!”我紅着眼瞪向作勢上前的其他兩個青年。爲什麼那個地獄關的不是你們,而是那些備受欺凌的人?!
“尼瑪!找死……啊!”我擡起鐵錘般的拳頭,一下一下砸在罵罵咧咧的青年臉上,我察覺不到指骨的疼痛,直到那個人癱軟在地再也起不來,我才罷手。扯出他手中的幾張糧票遞給旁邊瞪大了眼看這場鬧劇的男人。
“額……謝謝。”他剛張口,就看到我撿起了地上的片刀,立馬雙手捧着糧票又遞了出來,身體抖如糖篩,可憐巴巴道:“我我我……”
“拿着!”看着他的樣子我就心煩,上前搶先一步抓住他的手腕,把指頭一個一個掰開將刀塞進去再按上,用力看着他:“如果再有人搶你的東西,一刀砍了他!”
“……”看到他瞪大了眼,表情很是傻呆,我嘴角抽了兩下,搖搖頭走開。尼瑪,我幹嘛那麼閒要管別人?
這時,我看到一輛麪包車忽然在大樓前停了下來,隨後大門口出現很多人,我遠遠看到鈴木也從裡面出來。最終,王立軍出現在門口,表情沉鬱地上車。我眯眯眼,隨即一路小跑到正準備上車的鈴木旁邊。“你們要去哪?!”
“丁小弟?”鈴木看到我似乎很開心的樣子:“我以爲你回家了,既然你在這裡就跟我們一起走吧。”
“去哪?”
“送陳先生回去,我們保護他的安全就是。”他四下看了看,隨即偏過頭靠着我的耳邊道:“兇手極有可能再次對陳先生下手,我們不能大意。”我眼尖地看到一個方方正正的大盒子被人抱上車,擦……
車上。
“那幫人招了?”
“沒有!”鈴木很是憤慨,隨即似乎有所顧慮地拉低了聲音:“看來團伙作案的可能性不大,有可能是單獨作案,也許真的是那個有妖法的人做的……”擦……我剛想說話,忽然一陣玻璃破碎的聲音響起,前面傳來一聲慘叫,隨即車子一下子停了下來,我身子一歪差點被甩到前面。
臉上被噴上了幾滴液體,我看到司機的胸口插着一支明晃晃的箭,王立軍一臉驚恐地張口正要說些什麼,隨即眼前一黑,一個人影飛快撲倒了他。我往後一縮,隨即看到那個人胸口出現一支箭,箭尾還在微微晃動。
“有殺手!”車內驚叫連連,我正坐在門口,一把拉開車門就跳了出去,準確的說是被旁邊的鈴木推下去的。不知道陳立軍死沒死,我剛爬起來,就看到不遠處的建築旁邊站着一個人,手中似乎握着一把弩箭。
遠遠看到那一頭黃髮差點讓我叫出聲,我次奧!這分明是Peter那小子!
身後亂成一團,我猛地向那個方向奔去,Peter一手搭上另一支箭,不過又放下了,似乎認出了是我。我飛快跑過去,看到他一臉驚喜的看過來:“卓庫?!昨天聽葉曉琢說你回來了。”忽視他奇怪的發音,我一把將他推到牆後:“你怎麼會在這裡?!”怎麼會忽然出現要殺陳立軍?!
“這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他剛開口就被我推搡了一下:“快走!現在!立刻!”
“嗯,我正打算。”那個方向傳來槍聲,不遠處的地面上的泥土一下子崩了起來。這棟樓後面真夠偏僻,有一條羊腸小道不知通向何處,旁邊還有一個散發出惡臭的水溝。這片安全區劃分的也太奇葩了。
“八嘎!快去看陳先生!”鈴木剛張口,被一個保鏢用命救下來的陳立軍將身前的屍體一把推開,衝他吼道:“快去抓人!我要將他碎屍萬段!!!”鈴木脖子一縮,隨即拿起身邊的武士刀:“哎呀!丁小弟已經過去了!你們快去!那裡危險!”
“是!”
“你有武器嗎?”Peter臉上掛着大大的笑容,很是慢條斯理地拿出一把最普通的砍刀:“這是楊不過大哥的最愛,本來我這次來可以保證幹掉陳立軍,誰知有個傢伙出來擋了一下。丁卓庫你怎麼從那裡出來的?”
“哎呀你趕緊走!”聽到身後傳來的腳步聲,這傢伙不知道急嗎?
“好吧,我看得出兄弟你是想替我擋一擋,既然這樣我就不客氣了,我……”Peter話還沒說完就被我一腳踢了出去,跑向一條小路。我翻出口罩戴上,脫掉上衣扔到旁邊的水溝中。裡面是黑色的,這樣下去跟昨晚的我也沒什麼區別。
零星的腳步聲傳來,我聽着聲音估算着距離,猛然竄了出去,手中的砍刀翻動,一下子刺進最前面那個人的胸膛。
後面兩個保鏢見狀舉起了槍,我扶着那個人的身體一下子衝了過去,迅速將刀穿過那個人的身體。子彈打在他的身上,那兩個保鏢一下子驚叫出聲,我藉着掩護拔出刀又藏到了牆後。
腳步聲果然消失了,看來他們是加倍了小心,要的就是這種效果!我眯眯眼,隨即順着小路一路跑了過去。
跑了一小會兒,前面出現了大路,我心中一喜正準備衝出去,忽然旁邊斜斜出現一把武士刀迅速刺來,我打了一個滾險險躲過,驚起一身冷汗。
鈴木漲紅了臉,喘着氣出現在我面前,不等我起身便迅速攻來,我伸刀擋住,心中焦急,後面的那些人一定很快就會出現,這樣下去我一定會交代在這裡!
眼看着刀刃刺來,我咬緊牙關,硬生生撲了上去。鈴木沒有想到我會忽然這麼拼命,“撲哧!”他手中的刀深深刺進我的左肩,而我的砍刀也在他腰間劃了一條大口子,血一下子就冒了出來。
“啊!”他慘叫一聲鬆開刀把,捂住傷口往後一退。我握住肩頭的刀咬牙將它拔出,紅着眼瞪向鈴木,隨即將刀甩了過去,鈴木歪着身體躲開。我按住肩頭,用力吸了一口氣,隨即轉過身順着路邊大步跑開。
“鈴木先生!”保鏢看到鈴木渾身是血的癱倒在地,一把將其扶起,後者忽然推了他一把,臉色難看地看向前方消失在拐彎處的身影:“快去追!”
“額,是!”幾個保鏢互相看了一眼,匆匆追去。
鈴木額角冒出冷汗,低着頭看着地上的刀,他永遠無法忘記那個傢伙走之前的那個眼神。即使你遮住了臉,脫了衣服。可你一定不知道我這個人看過的東西絕對不會忘記,你的眼睛。
丁卓求,居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