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雪後的景色總是很美,伴着清晨的陽光直奪人的雙眼。天氣也似乎冷了不少,但是沒有風,雪地上反射白光把世界映的雪亮。宏偉沒心思注意這些,無論是下雪颳風,還是世界末日,好象與他都一點關係也沒有。此時的心中只念着兒子,兒子的事情讓他的鬍子一夜之間長了不少,那雙即疲倦又不肯閉上的眼睛,一直熬到了天亮。
是的!不僅他,妻子也是一夜沒閤眼,哭泣了半夜,之後就是各種猜測,按猜測出來的事情又想了各種的辦法。在各種辦法後又是一個個的給否定。接着失望的呆坐,直到天亮了還在那思索着,悲傷着,想象着一切的可能與不可能。
互相看了一下彼此紅腫的眼睛,又都無奈的搖了搖頭,顯然他們沒想到什麼辦法,這一夜白熬。可是最終有一個共識,那就是找更多的人來想辦法。首先想到了姐姐,她會不惜一切幫助自己的,其次大老黑,辦事肯定要用錢,雖然以前借的還沒還,但是這回趕上的事情太急,也沒辦法,大老黑是實在朋友,不能看着不管的。行了,就找他們吧!別人先不告訴,等事情到了哪個地步在說。
給姐姐去了電話,又找來了大老黑,聽到這個信,姐姐沒用多長時間就來了。進門就是好一陣子的埋怨,接着抹了一陣子眼淚。大老黑沒說什麼,他不知道該怎麼說,只是在心裡替宏偉兩口子難過,黝黑的臉上略微帶着些憂慮,半天只說了一句話:“別太難過了,要是用錢我馬上去銀行取。”
到了這個時候,宏偉的心思也亮堂點了,他知道這件事情已經成爲事實,不能想以前怎麼的,要合計一下怎麼能把事情瞭解清楚點,好想出對策。實在要是不行,花錢託人吧,只要把事情弄小點就好。可是現在的心裡只知道嚴重,但嚴重到什麼地步呢?究竟不知道,於是想起來王主任臨走時說的話,讓他們今天去公安局一趟。合計到這,宏偉把頭擡起來,看了看低頭抹眼淚的姐姐,又看了看大老黑:“說啥也沒用了,事情已經這樣了,今天公安局讓去一躺,我們去看看怎麼回事。”說到這遞給大老黑一支菸:“老哥,你今天有空沒?要不你也跟着去看看?”把煙點燃後猛抽了好幾口,宏偉紅腫的眼睛有些溼潤。
“我沒事,去!等會吧,怎麼也得九點來鍾。”大老黑的無奈隨着煙吐出來,還想說點啥,可是沒能想到適合的話語。
姐姐的手拉着妻子曉紅的手,兩個人離的很近坐在牀邊上,妻子的頭低着,偶爾的一擡頭,眨動一下紅腫的大眼睛,還是含滿了淚水,象是要隨時流下來那樣;“都沒吃早飯吧!我給你們做點粥吧,怎麼的也得吃點啥啊。”妻子的手離開姐姐的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臉,起身向廚房走去。姐姐擡頭瞅了一眼,沒說話,把眼光落到宏偉的臉上,呆呆的瞅了一會,又無奈的把頭轉向了窗外。
幾個人喝了點粥,又坐了一會,看着快到九點了,就下樓打了輛出租車到了公安局,在門衛那裡打聽到,刑警隊在四樓。之後他們又在四樓轉悠了一圈,見到哪個辦公室都有一些人在裡面,於是不知道進哪個門。正在猶豫呢,一個長着馬臉的警察走過來,宏偉趕忙的迎上去:“同志,同志。”馬臉的警察楞了一下,一瞅不認識宏偉,馬臉非常的嚴肅:“什麼事?”之後拉開了要走的架勢。
還沒等宏偉說話,姐姐連忙的回答:“同志,是想跟你打聽一下,周雨的案子應該找誰,是刑警隊讓我們來的。”姐姐說完,張着嘴等着馬臉警察的話,大夥的眼睛也直盯住那張馬臉。
“誰?噢!周雨,周雨是吧!你們都是他什麼人?”馬臉上略微的回憶了一下,馬上想起誰是周雨來,沒用宏偉他們回答,就又接着說:“都是家屬?那麼,跟我來吧!”說完看都沒看他們一眼,徑直的朝一個辦公室走去。
聽到了這些,看見了這個馬臉的警察,宏偉他們的心裡彷彿亮堂了不少。雖然這不是什麼能幫助他的人,看樣子還挺可惡。可是畢竟與兒子的案子有關係,現在只要能聯繫到兒子的一切人,都是他們盼望見到的。其實在心裡也更加想知道兒子的事情,於是宏偉他們似乎走的比馬臉的警察還快,甚至走過了腳步停一下,等等那個馬臉的警察。
忽然馬臉的警察在一個辦公室的門前停住了:“你們進來一個吧,誰是他父親?”
這句話,讓妻子和姐姐立在門口不知道怎麼辦,都把眼睛投向宏偉,大老黑在一旁說了句:“讓兄弟自己進去吧。”宏偉沒說話,看了看他們,轉身跟着馬臉警察進了辦公室。
“坐吧!”馬臉警察走到了自己的辦公桌前面,一邊整理桌子上的東西,一邊說了句。
宏偉見對面有一排沙發,就坐了上去。忽然之間想起來,忘記買菸了,他的思想裡到這樣的地方來,必須的要先給人遞支菸,可是自己竟那麼的着急給忘記了。心裡乞求着這個馬臉的警察別挑理,彷彿兒子的事情會因爲自己沒遞煙而變得嚴重,因此心裡的想法表露在臉上,宏偉的臉色非常的難看,甚至不敢大聲呼吸,眼睛不敢直對面前這張馬臉,顯現出膽卻的神態。
“你是周雨的父親?”馬臉的警察聲音很洪亮,是職業的習慣,每句話都富有感情,頓挫,和一種懷疑在裡面,象審查犯人,又似乎特意的留了點客氣。
“噢,我是,我那孩子到底——怎麼了?”磕磕巴巴的宏偉說出了這一句,語氣極輕,象是怕給地面上的灰塵呼起來,帶着萬分的憂心,身體堆在沙發上,頭儘量的往前探。
“你給孩子去看守所交點錢吧!被子,什麼的都是那裡的。還有在給他送點錢在那裡面買日用品的。”馬臉的警察並沒有說兒子怎麼了,只說了這些宏偉不想聽的話,然後還有了些不耐煩。自己從抽屜裡拿出支菸,點燃抽了起來。
“那孩子怎麼了?事情嚴重嗎?”宏偉最關心的是這些。
馬臉的警察把身體在椅子背上撤回來,往前傾了一傾,兩隻胳膊放到了辦公桌上,看着手裡冒煙的菸捲,漫不經心的說:“你家孩子的事情挺嚴重,屬於團伙了,你們以前怎麼沒注意啊,那麼多起案子,去年的都有,就你們怎麼做的家長呢?有一起殺人了!”把夾着煙的手撤回來,抽了一口,又補了一句:“這羣孩子啊!”馬臉往天棚上仰了一下,似乎在可惜着這些孩子。
“行了你回去吧,有事情我們會聯繫你。”馬臉的警察站起身,看樣子要走。
宏偉聽得很清楚,可是腦袋卻一片空白,他不知道嚴重意味着什麼。腳步不知道怎麼的走出了辦公室,甚至都忘記了跟馬臉警察道別。
“走吧!回家在說。”宏偉無力的揮了一下手,誰也沒瞅,在前面搖搖晃晃的走。妻子,姐姐和大老黑都跟在身後,誰也沒說話。心裡都象是等待着回家以後,會有什麼意想不到的事情。或許都不用聽,在宏偉的舉動中看明白了孩子結果。
大老黑從進屋以後就一直在那抽菸,弄得滿屋子的煙氣,混合着射進來的陽光。白亮的光線,藍藍的菸絲慢慢擴散。他的身體彷彿入了仙境,要不是還能在黝黑的臉上看到些愁苦,真以爲不是凡人呢。
姐姐還是拉着妻子的手,好象只有這樣纔能有力量抵擋傷心,可是耳朵卻仔細的聽着宏偉嘴裡,一句一句的述說。
“一年前殺的人,傻孩子啊,怎麼能幹這樣的事情呢!沒錢你知聲啊,你出去搶劫幹什麼?”宏偉變的絮絮叨叨,象個精神病人那樣,說了幾句後,還苦笑了一下,儘管眼睛沒流下淚水,但是仍把手在上面抹了一把。
妻子的心裡面還有點疑問,把身體挺了挺,似乎不相信兒子會這樣,張開美麗的小嘴:“一定是別人勾引的,指使的。咱兒子不會,我也老給他錢呀!兒子不會的,別人領着乾的。”她的腦海裡想出了好幾種不可能,但是面對眼前的事實,只能把責任都加到別人身上。只有這樣才能在心裡說服自己,要不,她解釋不了兒子跟人家團伙搶劫的事實。
可是,儘管嘴上這麼說,心裡卻一點也沒減輕痛苦。反倒越是這麼的合計兒子是好孩子,心越是難受,滿是無限的自責,怨恨,無奈,妻子的頭深深的埋在自己的胸前,身體捲縮在一起,靠到了窗戶邊的牆上。
“姐——不行,你看看姐夫能找到人不,給託託人,把事情辦一辦,輕點判,哪怕花點錢呢。”宏偉的臉上已經沒有任何的表情,只知道頭轉過來,眼珠卻發直,沒能及時的跟上轉過來的腦袋:“這孩子——怎麼,這麼傻呢?”眼淚無聲的流下來,宏偉的心在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