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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了。天空開始漂浮起一層層塵埃和雨點,早上還是風和日麗的天氣到了下午便變成淅淅瀝瀝的風雨。海巖市也正式進入它獨有的稍晚一些的梅雨期。

林峰拿着杯子望着窗外的雨點出神。

“林隊,老周讓你去一趟。”

“好我知道了。”林峰放下杯子邁開腳步。

“林隊,我重新做了一遍死因檢驗,沒有什麼特別的發現,直接死因還是大量水分入血導致的心室顫動和心跳停止。關於那場車禍我也關注了,所以不知道這個算不算新的發現。”周震宇指了指屍體的顱骨。

“什麼?”林峰彎下腰仔細觀察。

“屍體一開始送來的時候,我們檢測出來是溺水身亡,因此漏過了這個地方。你仔細看,屍體顱骨有骨折跡象,而這種傷屬於顱腦損傷中比較輕的一種,然後我把這種傷口和你說的那輛車和全國多名因車禍造成的傷亡現場照片進行了比對,可以確認就是那輛車所造成的減速傷。”周震宇說。

“什麼傷?”林峰突然擡起頭。

“減速傷,林隊我給你普及一下吧。車禍呢會造成很多傷害,而這些傷害大致可以分爲這麼幾種:減速傷、撞擊傷、碾挫傷、壓榨傷和跌撲傷。像這種顱腦損傷一般都是由於車輛突然因強大的減速而造成的傷害。”周震宇笑了笑,“老刑警了啊,有些東西還是得跟我學學。”

林峰雙手撐在桌上,眉頭逐漸緊縮。

“怎麼了?”周震宇喝了口水。

“老周,你剛纔說,減速傷一般是由減速導致的,也就是說,是由司機踩剎車導致的?”

“是這個意思。”周震宇推了推眼鏡。

林峰捋了捋頭髮,嘴角上揚了一個弧度,

“那就有意思了。”

“羅霄,給我提楊苗天。”林峰大踏步地走在走廊上。

“啊?好好。”羅霄舉着手機“喂喂喂”地跑到一邊了。

“林隊。”徐海鵬喘着氣走了過來。

“海鵬,怎麼樣?”林峰走到自己辦公桌前點了根菸。

“不行,沒有一點頭緒。他們只知道方世國有那個皮夾,這還是一次晨練的時候他自己不小心從口袋裡掉出來的,別人想幫他撿還被他罵了。但是那個皮夾裡有什麼就沒人記得了。不過好像有個老太太知道一點他以前的事,說他是本地人,還有個女兒,但現在就不大清楚了。”徐海鵬打開手裡的文件夾。

“辛苦了,繼續查。”林峰拍拍他的肩,徐海鵬點點頭走了。

門開了,面無表情的楊苗天戴着手銬被警察押了進來,極不情願地坐在了凳子上。林峰靜靜望着他,沒說話。

“林隊,我都說了多少次了?是我殺的,趕緊給我定罪好嗎別給我扯這些有的沒的了!”楊苗天明顯已經失去了耐心,胡亂抓着頭髮睜着血紅的眼睛。

“說實話老大,我也不大清楚你爲什麼要重新審他。咱們不是應該把偵查方向放在方世國那邊嗎,再說了,他在這裡已經三天了,五天的拘留馬上要到了......”羅霄湊近林峰身邊耳語了幾句。

“再說一遍當時你撞人的過程。”林峰把手放在桌上玩着筆。

“好好好。我說,我說。我都說了那時候我喝醉了,前面突然躥出個人來,我一腳油門就下去了,不就這樣嗎說來說去的。”楊苗天擺動着被束縛住的雙手煩躁地說。

“你確定,最後你踩的是油門?”林峰停下了手中的筆。

“廢話啊,我說林隊,你到底想幹嘛?”楊苗天吼叫着。

林峰擡起了頭,饒有興趣地望着他油光發亮的臉。

“林隊,我什麼時候能被定罪啊?”楊苗天故意拖長了聲音。

“別出去了,好好在這裡呆着吧。還要三四年呢。”林峰拉開凳子走了出去。

“啊?不是林隊?林隊?林峰?你什麼意思?讓我去死啊!我是殺人犯判我死刑!”楊苗天失控地吼叫,一腳踢在桌上。羅霄滿頭霧水地跟了出去。

“老大,我也沒搞懂。”

“看看這份檢驗報告。”林峰把周震宇的報告遞給了他。

“經我市法醫室檢驗對3.11案被害人死因做出如下報告........且死者生前遭受的車禍所導致的顱骨損傷爲減速傷......”羅霄自言自語地念,突然擡頭看着林峰。

“你想對了。撞了方世國的並不是眼前的這個楊苗天,而是另有其人。而且,楊苗天來做假證頂罪的原因,也一定和背後的真相有關。”林峰笑了笑接過報告向前走去。

“報告!”一名刑警跑來。

“什麼事?”林峰和羅霄問。

“南海小區發現一具屍體。”

林峰皺起眉頭和羅霄對視一眼,

“走。”

“操!”楊苗天回到了自己的拘留室,回想起每一個細節。

沒錯啊,應該沒有出錯,現在就希望那個男人的屍體晚點被發現纔好,這樣林峰就慢一步找到真相,自己說不定還真能完成自己的使命。

他靠在牆上,滿意地笑了。

雖然這個使命,並不那麼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