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谷中,戰鬥好像一下就忽然停止了,變得安靜了下去。
風中傳來了羽翼破空的聲音刺破了這種突如其來的寂靜,但塔吉卜的反應不可謂不快——在喬根底岡黑暗的地下,一樣擁有擁有飛行能力的生物,比方說鷹身女妖或者是一些類龍生物;而施法者們世代相傳的法術之中,有一些專門的法術來對付敵對方的空軍。比如說,大量的禁空法術——就像是這頭穴居人巫醫此刻所作的一樣!
它豎起三根指頭,食指與中指向前,與拇指構成一個大體上的三角形。
“TasDam!(止息之域)”塔吉卜用尖銳的嗓音準確地讀出那兩個符文,巫醫的禁空法術正是符文法術的一種——傳說這兩枚符文曾經掌握在北風女巫的手中,後來遺失在大地上,那之後就廣泛地流傳開來,爲凡人的施法者所用。
但總而言之,布蘭多明白,兩枚符文的含義事實上是從北風的咒語之中攫取對於大氣的控制權。而根據施法者的力量,禁止的區域也各不相同。
像是塔吉卜這樣的低級巫醫,不能剝奪超過十個單位的飛行能力。
而且也不大可能二次施法。
布蘭多擡起頭,果然看到在那面羊頭大旄正前方,空間一滯,兩位大天使像是被某種無形的咒語鎖定,齊齊一停之後從數十尺之外的高空中落下,像是流星重重地摔在地上。
他看到百米之外塵土飛揚。
“啊!”茜眼中映出同樣的一幕,忍不住吃驚地低喊了一聲。只是這麼一分心,就捱了正面一頭熊地精狠狠的一連枷。
“別分心,那邊沒關係。”布蘭多扶住踉踉蹌蹌退回來的茜,面上的神色顯得對自己召喚的天使並不是太過擔心。他從那個方向收回視線,反而問道:“傷得怎麼樣?”
茜搖搖頭,熊地精催化之後不過白銀初階的攻擊對於黃金一階的存在本身就沒有什麼太大的說服力,何況她是神使體質,恢復與防禦能力更勝一籌。
布蘭多點點頭,扶着紅髮少女站起來,皺起眉頭盯着逐漸逼近的一排熊地精。比起那邊塔吉卜此接下來要面對的困境來說,他此刻的處境同樣不容樂觀。
他看了看包圍圈,低聲吩咐道:“後退。”
後退?
茜一愣,他們好不容易纔從萬軍之中殺出一條血路來到這裡。距離那頭穴居人領袖的大旗不超過百米,此刻後退,豈不是功虧一簣?
她忍不住懷疑地看了那兩頭天使一眼,心想領主就那麼信任他們?要知道他們的目標可不僅僅是把塔吉卜殺死那麼簡單,可失去了飛行能力之後,她很難相信他們還能完成之後的一切。
“領主大人?”
“聽我命令。”布蘭多沉聲說道。
茜微微一怔,猶豫了一下之後,不得已還是點點頭。
……另一邊,就像布蘭多預料之中一樣,塔吉卜同樣遭遇了麻煩。
作爲一頭穴居人來說,它是一位部族首領,見多識廣。但這種見識僅限於在喬根底岡的地下,就像是它在地下世界的戰爭中面對得最多的空軍就是來自於黑暗沼澤地區的鷹身女妖——尤其對於羽翼空軍來說,喬根底岡的地下除了這種生物之外再沒第二種存在。
不過它感到有些得意的是,關於這種有羽翼的生物,它不僅僅知道鷹身女妖,還有羽蛇和傳說之中地表世界上一種奇異的大鳥。
巨鷹。
風精靈的巨鷹。在塔吉卜先輩家族的歷史之中有關於這種生物的記載,那是記錄了一場關於地表世界戰爭的記錄,雖然它不知道爲什麼自己的先輩會和自己一樣來到這地面的世界,但在那段口口相傳的歷史中,那種飛得比鷹身女妖更高,更大,也更兇猛的生物給它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因此當羽翼的聲音一響起時,它心中立刻就產生了這樣下意識的條件反射。
它知道,無論是巨鷹、羽蛇還是鷹身人,或者說地下世界中那些類龍生物,它們無一例外有一個特點,只要失去了飛行能力,它們在地面上的行動就會變得舉步維艱。
塔吉卜甚至進一步引申,它下意識地認爲所有具備飛行能力的生物,一旦失去了它們本來的行動方式就會變得笨拙不堪。就像是一個穴居人那怕是掌握了飛行法術,一樣也會在半空之中跌跌撞撞一樣。
這是一個淺顯易懂的道理。
但塔吉卜顯然沒料到這個世界上還有諸如天使、獅鷲這樣的‘兩棲動物’,更不要說龍族那種它只在傳說之中聽聞過的存在。
這個錯誤從一開始就是致命的,甚至無法挽回。塔吉卜自以爲是地錯過了將一線上的熊地精撤回來護衛自己的最佳時間,而當它滿心希望地等待那兩個人類陷入絕境時,很快卻察覺到了另一個不和諧的聲音:
那兩頭被打下來的‘巨鷹’竟然開始朝它飛快地突進了,甚至速度超乎它的想象。
塔吉卜這才意識到了大難臨頭,但他身邊不過只有一些穴居人和少量的穴居人勇士可用,這些烏合之衆在兩位擁有白銀級實力的大天使面前毫無還手之力。
果然,它很快就‘聽到了’自己親衛隊潰散的聲音。
然後它感到兩柄冷冰冰的刀鋒架上了它的脖子。
能夠使用武器意味着對方可能是擁有智力的人形生物,這顯然不是什麼巨鷹。而那一瞬間塔吉卜似乎明白了對方的意圖,但它擡起頭,試圖以一個部族領袖的驕傲堵住對方接下來的話。
“我……不會……投降。”
這是一句結結巴巴的克魯茲語,還是它在與格魯丁的使節交往之中學會的。
只是兩位天使一言不發。
……塔吉卜說出那句話時,戰場上微微一頓。穴居人們的聽覺極爲靈敏,雖然只是戰場中心的一句交談,但就已經傳達到了幾乎整個戰場上。
布蘭多感到戰場上的變化,他擡起頭,果然看到那面羊頭大旄倒了下去。
不過穴居人的變化並沒有影響到聽覺不是那麼靈敏的熊地精,在它們的圍攻之下,負責掩護他的茜已經大汗淋漓,不住後退。
布蘭多一把抓住少女的後領不由分說地將她拖向自己身後,然後向前揮出一劍——他謹慎地把握力度不讓自己不至於因爲脫力而虛脫,並同時剛好能用劍風逼退那些體格龐大的生物。
但這一劍之後,縱使是他也忍不住產生了一陣暈眩感。
“大人?”茜感到自己後領被抓住時吃了一驚,但察覺是布蘭多的舉動後並沒有反抗,只是疑惑地問了一句。
“到地方了。”布蘭多答道。
紅髮少女回過頭,這才發現他們已經回到了戰場邊緣。
“我們現在要怎麼辦?”她喘了一口氣,有些疑惑的問。雖然她已經看到了那面羊頭大旄倒下,可是這並不能說明什麼問題,即使是塔吉卜死了,在另一側伐木場的穴居人一樣會繼續進攻安蒂緹娜。
現在的情況陷入和他們原定的計劃有一定差異。
布蘭多隻是搖了搖頭,他一邊拉着茜後退一邊衝山坡上的林地中打了一個響指,很快,兩人就看到一抹銀色從黑漆漆的森林中衝了出來。
那正是他們的白銀戰駒。
……在面對克倫希亞與弗恩的目光時,安蒂緹娜終於點了點頭。“通知下去,讓學徒們準備法術。”雖然離她最近的穴居人已經在數十尺開外,但貴族千金只是冷靜地盯着木牆上的那個方向——在那裡,傭兵們正在與那些地底生物展開拉鋸戰——並保持着同樣冷靜的口吻回答道。
“等等!”尤塔的聲音從所有人背後傳來。幾人回過頭去,看到她一劍砍翻一頭穴居人從另一側殺了出一條路來。
在戰鬥開始的時候,這位女傭兵團長去巡視自己的手下時因而被留在了南面的寨牆上,但這個時候她好不容易纔殺出一條路回到幾人身邊。
她一出現,就叫住了在場的幾個人。
在場幾乎所有的施法者都來自於她的團隊,她很明白自己的人在這場戰鬥中需要發揮的重要作用——但尤塔生怕這些傢伙搞不清楚狀況,因爲在傭兵之中,並不是人人都有機會成規模地使用施法者。
“所有的施術者之中,只有少數人會使用沉默術。其他人要組成法陣來放大法術效果的話,一樣會消耗掉本身的力量。”尤塔喘了一口氣,說道:“我要說的是,我們只有一次機會施展這麼大規模的沉默術——我知道這很有效,可是你們確定要現在就用掉這次機會?”
“沒有更多的選擇了。”克倫希亞答道:“如果放棄城牆,這場仗就沒法打了。”
“抓住機會把它們趕下去,才能爭取更多的時間。”弗恩如此說道。
尤塔回過頭看着安蒂緹娜:“那麼之後呢?”她認真地問道。
“之後,”安蒂緹娜擡起頭看了一下半空中的星辰,時間已經到了後半夜,然後她回過頭鎮定自若地答道:“沒有之後了,剩下的時間,只需要等待領主大人勝利的消息就行了。”
這個理所當然的回答讓衆人忍不住一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