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麼?”
所有人都保持着一個相同的動作——擡起頭,無意識地張開嘴,眼睛一眨不眨生怕看漏了一個細節。
天空上,無數聖劍等間距排列,金光閃閃——它們構成一個巨大的菱形,彷彿繁星倒綴——風精蜘蛛就像是聖劍之上一個天青色的紋理,與劍刃契合爲一個整體。
IV型騎兵獵殺者們自然也看到了這一幕,這些金屬生物擡着頭,棱形水晶構成的視覺系統中倒映出一個巨大的威脅,於是它們作了一個整齊劃一的選擇。
‘嘩啦’一片長槍放平的聲音將所有人的注意力拉回了角鬥場上,三十具IV型騎兵獵殺者將手中的長槍指向布蘭多——
每一支長槍的槍基上六個黑洞洞的槍口同時瞄準了年輕人,“小心”籠子那邊有人喊道,也不知道是誰的聲音。
伴隨着這一聲驚呼,魔法傳導系統已經開始推動着六根槍管開始旋轉起來,隨着齒輪摩擦發出清脆的咔咔聲之後,一條長長的火舌出現在長槍上——三十條火舌。
“ptyoona——”(古精靈語:靈之翼)
一梭子偏離的子彈擦着梅蒂莎身邊掃過去,打得塵土飛揚,銀精靈公主第反應過來第一個動作就是舉起長槍。靈質力量從她協後生出,隨着她的動作一瞬間向兩側張開形成一對巨大的光網絡雙翼——
少女擋在布蘭多身前,子彈全部被六角形的晶格阻擋,一時之間半個角鬥場上都是閃動的火花,叮噹作響的聲音震耳欲聾,所有人看到這一幕時都忍不住下意識地捂住耳朵。
IV型騎兵獵殺者隨即將目標轉向作爲靈之翼的中樞的梅蒂莎,可布蘭多在那之前已經將舉起的手向下一指。
他站在角鬥場另一側,一手指向那些金屬騎士,彷彿發號施令的指揮官。
天空中傳來嗡嗡的聲音,聖劍開始發光,隨後又變得白熱。白熾的光芒亮起之後,迅速在劍尖處匯聚成一個刺眼的光點——下一刻——萬箭齊發。
那是在場的所有人畢生難忘的景色。
當光在天空上開始匯聚的時候,無論是庫蘭也好、喬卡還是柯文、馬赫爾都是一樣,他們已經開始在腦海之中組織下面將會發生的一幕。
但窮盡了他們的想象力,他們還是爲下一刻的壯觀所震撼。
無數道光線一瞬間就刺入地面,熾熱的光柱與光柱之間空氣彷彿都被蒸騰了,讓人產生了一種下一刻整個角鬥場都會被氣化得灰飛煙滅的錯覺。
那一刻庫蘭忽然記起了一句克魯茲人的先祖在他們的蒼之詩中用來描述戰爭詞句:
‘我們看到雲層分開,天空變得鮮血赤紅,鋼鐵彷彿在燃燒着,從天而降,金色的雨柱斜墜入大地,萬物生靈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如此貼切。
這個老兵固然經歷過十一月戰爭,親眼見過那些巫師施展毀滅性的力量,甚至在舉手擡足之間可以摧毀一整隻軍隊。但那早已成爲過去,庫蘭以爲自己一輩子也不會再回到那個噩夢一般的戰場上,可此時此刻如此相似的一幕竟重新將那個埋藏在他心靈最深處、只有在偶爾的夢中才會見到一面的夢魘釋放出來。
老人自己都未曾察覺,他的瞳孔在微微放大,眼球在顫動着,呼吸也不由得急促起來。他下意識地想要去抓住自己得劍,但抓了一個空。
庫蘭立刻嚇出了一身冷汗,纔想起自己是在什麼地方。但他仍舊驚疑不定,他看着天空與地面之間那些經久不息的火焰,驚疑於這些大巫師才具有的手段。
但身處於場中的金屬生物們比他的感受更加深刻,這些IV型騎兵獵殺者的反應相當簡單——不約而同地停止攻擊,將黃色的符文轉到身前;隨着它們的動作,戰馬腳邊沙地下的岩石立刻震動着發出轟鳴,繼而拔地而起,形成一道岩石遮罩。
金色的光柱隨之從天而降,轟然擊中巖壁,光雨像是燒紅的鋼水一樣在岩石最外層的魔法加固牆上四散濺開,下面的岩層被燒得發紅,但卻沒有分崩離析。
遠遠地看着這一幕的少年們張大了嘴,這樣層面的戰鬥已經超出了他們想象的極限,無論是從天而降帶來毀滅光雨,還是足以阻擋這樣程度攻擊的岩石防護,都足以給他們帶來深深的震撼。
喬卡一動不動,馬赫爾下意識地連連後退一直撞到籠子另一側的柵欄才停下來,他意識到這一點時,額頭上已經全是冷汗。
柯文的瞼光最深處映着一層金色的光芒,他將自己的手攥得死緊,死死盯着這一幕一動不動。與大多數人的目光被這絢麗的魔法效果吸引不同,他始終看着主導着這一切的布蘭多。
“這是……”尤塔雙手抓着鐵柵欄,光雨像是直接淌入她心靈最深處,讓她從靈魂發出一種戰慄。
她現在才知道自己與自己得傭兵團多麼微不足道,他們的堅持又顯得多麼可笑,因爲這個年輕人根本沒有理由出現在這裡——女人至少明白,即使在這個陳朽的王國,這樣的力量也足以得到尊敬——只要布蘭多願意,他可以在任何勢力之下得到比現在多得多的權力。
所謂格魯丁的領地,現在在這位女傭兵團長看來不過是一個笑話。她想不出具備這樣力量的人爲什麼會選擇這樣一塊貧瘠的土地。
甚至不惜與讓德內爾伯爵,與整個埃魯因的上層世界相抗衡——
尤塔忽然發現自己找不出任何一種可能,可以解釋這一切。
但最後她終於想起了那一天夜裡,格魯丁得到他應得的一切報償的一夜,那個改變幾乎所有人命運軌跡的晚上——年輕人帶來的那個小女孩,還有他眼中的堅定。
‘他是上天遣來的使節,爲所有人豎立一面旗幟,當人們聚集在這旗幟下,因而一切都改變了——’
尤塔忽然想起了蒼之詩中描述天青的騎士的一段話,她覺得這段話如此的貼切。
在數百年前,這段話同樣被用在先君埃克身上——
IV型騎兵獵殺者的防護法術只爲它們爭取了一小段苟延殘喘的時間,隨着第二道、第三道光柱匯聚到一點,魔法防禦很快分崩離析,堅固的岩層在高溫下直接氣化,熔點更高的金屬直接被燒成鋼水從中溢出。
那個場景像極了打破的雞蛋殼內流出的蛋清,只是這蛋清呈現出刺眼的金紅色,擁有幾百甚至上千度高溫。燒紅的金屬一流淌到沙地上,沙礫立刻結晶化形成光滑的一層。
只用了不到一分鐘,光柱一道接着一道的消失,當最後一道光柱消失時,角鬥場上一片死寂。
大部分結晶化的沙地上餘煙嫋嫋,被攻破的、焦黑色的岩石堡壘一座座死氣沉沉地矗立在角鬥場一側。
沒有任何倖存者,IV型騎兵獵殺者全部在它們自己構築的墳墓之中融化成了一堆金屬殘渣。
不要說其他人,就連身處戰場上的梅蒂莎都感到驚訝,這位銀精靈小公主擡起頭看了看天空上一排排聖劍,再看了看布蘭多,“這樣就過了,領主大人?”她忍不住柔聲問。
“不然還要怎麼?”
布蘭多沒好氣地聳聳肩,聽這丫頭的口氣是還嫌不夠啊?要知道要不是他是旅法師,這三十多頭IV型騎兵獵殺者還真是夠他喝一壺的。
但他放下手,覺得這樣掌握一切的感覺實在是太好。唯一可惜聖劍的攻擊力還是顯得太低了一些,三道光柱合一竟然還差點穿不透白銀巔峰的防禦。
角鬥場上沉寂了下來,似乎布蘭多的所作所爲讓這個聖所的構築者都感到爲難起來。
忽然的沉寂讓年輕人心中也暗自警惕,他清楚天命競技場不是沒有量身設定難度的可能性。因爲這裡本來就是建立在物質基礎之上的幻想具現,按照玩家的話來說——這裡其實是一種自己挑戰自己得蛋痛行爲。
但沉寂了一會之後,一個聲音忽然在他心中響起:
“三次挑戰完成,獲得額外獎勵。”
布蘭多一愣,“差點把這茬忘了”他隨即忍不住想一拍腦門,在琥珀之劍中天命競技場的規則事實上他一直都很清楚,在這裡第一次挑戰往往是強制性的,而第二次雖然可以選擇,但沒有好處。
而只有經過兩次挑戰之後,玩家纔有選擇向‘核心獎勵’發起挑戰的權利。‘核心獎勵’的必要挑戰次數是兩次,也就是說一個人想要完成這個副本,至少也要挑戰四次。
而至多,沒有上限。
當然在這裡所謂的‘核心獎勵’就是那柄大地之劍,布蘭多看着那個方向——如果他想要拿到那把劍,至少還要進行兩次挑戰才行。
而這裡還有一個附加規則,那就是從第三次開始,每一次挑戰成功都會得到額外獎勵。獎勵會越來越好,甚至有超過核心獎勵的可能。不過據說那至少也要在三十次挑戰之後了,但那是遊戲後期玩家們才摸索出的規律,現在布蘭多連想都不敢想。
“是否領取獎勵?”
布蘭多看着視網膜上出現的一排熒光閃閃的字體,心中答道:“當然。”
“請選擇接口——”又一排字出現。
布蘭多微微一愣,他可從沒聽說過要選擇什麼接口這樣得事。他想了一下,心念一動繼續向下看去。
綠色的文字果然又是一變:
一般接口——
旅法師接口——
“哈?”布蘭多這下真是呆了,他還從沒聽說過遊戲中會因爲職業的改變而涉及到任務獎勵都出現額外選擇的。雖然有些任務的獎勵也有多種選擇——但有一點,它們是原先就有的——而不是當你進階了某個職業之後額外多出來的
他看着這兩個選擇,猶豫了一下,但最後還是決定試一試。
“旅法師接口。”
畫面再次一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