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黑森林的時候,梅菲斯特的力量還遠未達到今天的水準,在凋零領主安德莎掌控要素領域的極之境面前也不過只能勉力支撐而已。
但與安德莎一戰之後,他對灰之領域的理解又深了一層,竟一舉突破開化要素巔峰,轉而進入極之境;在布蘭多所知的歷史上,這位曠古鑠今的天才劍聖要到大約五年之後纔有這個水準。而照這個進度發展下去,他最後在大時代之中進入聖賢領域也不是不可能。
要素五境。
開化要素,真理之側,巔峰法則,極之境界,聖賢領域。
從最久遠的一紀開始,世界與魔力的守則‘Tiamat’上就寫下這樣的規則,開化要素之後的五個‘世界’,穿行其上的人如同旅者——一一越過之後才能觸及瑪莎所謂的‘最終之領域’。
第一個世界尤維斯托的真理與荊棘之牆,既要素之壁,穿越這道亙與世界法則線上的長牆,才能達到第一個世界。凡人謂之開化要素,既觸及真理的世界。
第二個世界白塔奧維利亞,傳說白塔支撐起沃恩德的一切秩序,是所有法則之線的起點與終點,一切法則以它爲中心形成一個稱之爲‘世界’的超圓;瑪莎在白塔之上寫下一切真理與法則,旅者環繞白塔向上攀登,逐一理解世界的真義。
彷彿孩子與長者攜手而行,凡人謂之位於真理之側。
第三個世界。螺旋巔峰,尤克特拉希爾聖山。傳說之中一切真理誕生的地方。在白塔之上,巨大的螺旋與白塔完全對立。與白塔互爲倒影。一片混沌之地。蒼之詩形容其爲瑪莎的故鄉。這裡是混沌與秩序終極對立與相諧之地,世界上黑下白,共生共存。無盡扭曲之中漂浮着舊世界的碎片,沃恩德根植於這片土壤之上,同時在這裡演繹過去、現在與未來。
在此掌握巔峰法則之後。既進入極之境界,神聖的殿堂。
第四個世界,最終平原。
這裡是瑪莎創造沃恩德的初始之地,現下只餘一片灰白的平原,平原上奔行最原始的力量與元素。擡頭仰望。上空既是魔力之海,魔力之海波瀾壯闊。永不停息,也永遠向着一個方向流動——既是時間、空間與一切能量的方向——此地也是距離沃恩德最近的底層世界,可以說是沃恩德的影子。
最後,第五個世界,一切初始之湖,生命最初誕生的地方。傳說這個地方與盲女神伊蓮的深淵之池相連,因此可以揭示一切秘密與真相,甚至是未來。只有達到此地,凡人才能迴歸本我,超凡入聖,步入真正的聖者的領域。
既凡人所謂的聖賢領域。
當然,並非是真正要到達這些世界。但隨着力量逐漸增長,凡人會逐漸在精神世界中看到這些景象,就像是布蘭多觸摸要素之牆一樣,那無形的法則之牆,在他的精神世界中的的確確真實存在過。...
現今的梅菲斯特,一隻腳已經踏入了超凡入聖的最後一關,事實上在與安德莎那一戰之後,他就看到了螺旋巔峰的終極含義。極之聖地早已向他打開了大門。
灰之要素的終極含義。
他站在那裡,賴以成名的巨劍背在身後還未出鞘,只不過向克魯茲的兩位高階大神官、兩名聖殿騎士與大主祭默羅斯靜靜一笑,但彷彿世界就化爲一片沒有顏色的灰白,使人深陷;在灰的世界中,沒有黑白,沒有任何相對的兩極,時間沒有所謂流動還是不流動,物質的狀態沒有所謂消亡還是存在,一切皆在兩極之間的狀態徘徊。
因此梅菲斯特沒有所謂進攻還是防禦,在他的法則之中生死既是虛無,存在皆無意義;他就那麼在默羅斯面前一站,這位高高在上的大主祭只感到寒毛直豎,只覺得對方一眼自己就會化爲飛灰。
甚至比飛灰更無價值的存在。
“極之境?”默羅斯變了臉色。
“我爲什麼會在這裡,默羅斯,你最清楚。”梅菲斯特並不回答,而是如此說道,“我的祖國消亡之時,我知你在什麼地方。”
此言一出,安德浮勒大聖殿的主祭知道今天已無法善了,“梅菲斯特,現在後悔還來得及。”他一邊向自己的屬下使了個眼色。
接到指令的聖殿騎士一劍向梅菲斯特刺出,但灰劍聖卻好像沒看到一樣,仍由對方的劍刃穿過他的身體,“小聰明救不了你,默羅斯,今天你死定了。”
所有人都看清了這詭異的一幕,一片灰色的世界之中——明明前一刻好像還在洛克什別宮的大廳之中,但下一刻整個世界好像變成一片灰白色的原野。灰劍聖就在這原野的中央,聖殿騎士一劍刺中,就好像刺中一片紙,或者說一個虛像。
但梅菲斯特的‘幻影’還在說話:“艾登蘭特,聖殿的風騎士,偌大的名聲。”他手一揮,背後的巨劍劃出一個無與倫比的弧線——明明給人的感覺是虛像一般,但一聲如中敗革般的悶響,聖殿騎士握劍的一條手臂已經高高飛起。
無數的血珠噴灑而出,聖殿騎士慘叫一聲,連忙用剩下一隻手護住自己的身體。天青色的法則之線沿着他手臂的方向延伸,編織出一面巨大的護盾。
風輕柔無物,又利如堅鋼,但也救不了他的命。只見梅菲斯特鉛灰色的劍鋒從他手臂下滑過,所經之處天青色的法則之線一一同化,彷彿土崩瓦解。
“若時間不流動,風自然也停息了。”
梅菲斯特一劍刺入他的心臟,劍刃直沒入三分之二還有多,劍尖甚至刺穿了騎士背後的鎧甲。艾登蘭特像是一隻被串起來的龍蝦一樣徒勞地掙扎了一下。嘴裡發出咯咯的聲音,然後頭一歪。失去了聲息。
聖殿一個堂堂的要素階的聖殿騎士,竟然連一招都沒走過就被斬殺當場。在場除了布蘭多之外幾乎所有人都嚥了一口吐沫。
“就是現在!”默羅斯卻發出一聲低吼:“我手持聖誡。以聖名爲火焰之王狄菲斯。令這純淨之火淨化世間一切罪責。”
他向前一指,洛克什別宮之內溫度陡然升高,大廳內的地面彷彿開裂、積水瞬間蒸發爲白煙;只見地面轟鳴震動、金色的光線從裂隙之中迸射而出,安德浮勒大聖殿的大理石柱紛紛崩裂,大地之下。一片火海岩漿奔涌而出。
轉瞬間,大廳之中就彷彿地獄一般的景象。
“誡罪之炎!”
布蘭多與灰劍聖梅菲斯特同時在心裡暗罵一聲,在場衆人中大概也只有他們兩人識貨,一個兩世經驗見多識廣,一個常年與克魯茲人、炎之聖殿爲敵。自然一眼認出默羅斯施展的聖法術正是十環法術誡罪之炎。
這個法術一出,安德浮勒大聖殿基本上就是歷史塵埃了。布蘭多心中大罵瘋子。不過這個時候大概也不是罵孃的時候,他立刻拉着尼玫西絲與格里菲因公主後退,只見眼前的地面寸寸龜裂,金色的火焰從地表之下噴涌而出,凡被火焰沾染之物,轉瞬化爲飛灰。
他反應快還好,那邊那些貴族使節就倒了大黴,大部分人第一時間就被捲入火舌之中,慘叫着化爲灰燼。
倒是夏爾作爲法師反應極快,施展了一個防護法術將身邊的人保護起來。但防護法術不是萬能的,火海正在一步步逼近,轉眼就要將他們包圍起來。
“夏爾!”布蘭多連忙喊道:“把這座聖殿給我轟開!”
“啊?”夏爾一愣:“大人,你確定?這座聖殿可是無價之寶,它始建於幾個世紀之前,可是當時名師巨匠的心血啊,是埃魯因歷史上的藝術瑰寶!”
“布蘭多先生,你不能那麼做!”格里菲因公主也忍不住怒斥道。
“少廢話,給我轟!”布蘭多心想這都啥時候了,再說默羅斯看樣子也是準備把這地方給拆了,他們再不拆的話估計就要被對方給拆了。
“我明白了。”
夏爾立刻嚴肅起來,他擡頭看了一眼聖殿的水晶穹頂,舉起一隻手:“破壞的法則,戰爭之龍提亞馬特之權限,龍擊術——”
只見他向上平伸的手掌之中憑空出現了一束淡青色的光束,這束光束彷彿穿透洛克什別宮的穹頂,一頭以夏爾的手心爲中心,一頭連接着烏雲覆蓋的天空——
下一個瞬間。
時間的流動放緩了,只見空間以急劇的速度在他手掌中心收縮聚集起來,直到形成一個奇點;頃刻之間,明亮熾白的光線一瞬間從那個點上爆發開來,整個空間彷彿都發生了一次詭異的膨脹……
然後是一個巨大的衝擊波。
所有沒有被火焰波及的人都下意識地擡頭向上,只見整個安德浮勒大聖殿的上半部分彷彿都被這道衝擊波撐開,石頭、木頭、瓦片、玻璃與水晶,像是被分解一樣,向四面八方土崩瓦解,然後整個兒地爆發開去。
‘轟!’
從遠在幾英里的地方望去,甚至整個安培瑟爾都目睹了這次爆炸,所有在港口中、以及港口上空的人都忍不住停下來,目瞪口呆地看着大半個安德浮勒大聖殿直接從上半部分被炸開了。
洛克什別宮——這個時候已經成了一片露天的瓦礫——別宮內的所有人都僵硬地收回視線,看着造成這一切的那個年輕人。
“布蘭多,你……”格里菲因公主緊咬下脣,臉色蒼白,差點被氣暈過去。
布蘭多也忍不住扶額,“夏爾,我是叫你把洛克什別宮給轟掉,而不是整座安德浮勒大聖殿……”
“可你說的是把這座聖殿給我轟開,大人。”夏爾無比無辜。
“這是個誤會。”布蘭多心虛地看了格里菲因一眼。
未來的攝政王公主已經被氣得說不出話來了。
安德浮勒大聖殿是埃魯因最寶貴的文化遺產之一,最關鍵的是,這座聖殿是在先君埃克的行宮的原址上建立起來的。
“沒關係,再說不是還剩下了一半嗎,”夏爾很是樂觀地答道,不過他話還沒說完,只聽一聲巨響,一道岩漿柱已從地下噴涌而出。接下來又是數不清的地火與岩漿從瓦礫之間噴涌而出,轉眼之間,安德浮勒大聖殿殘存的結構就陷於一片火海之中。
而大地還在震顫轟鳴聲,顯然十環法術真正的威力還深埋地下,正準備向這座聖殿施展出它最終的怒火。
布蘭多頓時變了臉色,“快,離開這個地方!”
事實上不需要他提醒,大廳中——如果還有大廳存在的話——殘餘下的人已經開始驚慌失措起來,推攘着開始四散逃竄。
“等等,那個大叔怎麼辦?”迪爾菲瑞大聲問道。
布蘭多向一片火海中看了一眼,火焰已經完全掩蓋了默羅斯與灰劍聖幾人的身影。但他搖搖頭:“放心,默羅斯還不是他的對手。該擔心的反而是我們纔對……”
“我們?”
布蘭多認真地點點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