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二日一早, 於藍便裝好藥,乘着八月往洞天居趕去。
洞天居里還是老樣子,洞下有府邸, 府邸裡有池子, 池裡種了荷花, 荷花下有好些若影若現的大魚, 池中還有假山, 池上還有小木橋,小木橋分個叉,一叉連着個池中小亭, 一叉連着魚池的彼岸。
於藍來一次就在心裡感嘆一次,這一次她終是沒忍住將好奇問出了口:“仇煉, 我有一事十分好奇, 爲何你們要在這山裡開個洞建府邸?山川平地多少疆域, 你們就沒看得上的?”
“這個問題說來就話長了,得要追溯到我爺爺那輩兒去了, 那時候......”仇煉在魚池邊停下來,對着那魚池正要打算同於藍扯他們家的長故事。
“二哥,大哥他情況不好了,你快別講了,趕緊的讓她進去瞧瞧吧。”仇果跑出來, 見她哥在那兒跟於藍講故事, 氣得一跺腳, 怨道。
“瞧我這腦子, 於藍, 快去瞧瞧我哥的病先。”仇煉一拍腦門,反應過來急道。
於藍眼睛在兄妹倆之間走一圈, 笑了笑,然後便隨着仇煉往裡走。
路過仇果身邊,她發現仇果還是一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模樣,用眼睛在她和她身後的八月身上刮一眼,然後便踩着重重的步子,像是要把誰踩扁似的,越過她快速的朝裡走去。
於藍看着仇果的背影,只覺她活得如此真性情,對誰喜歡對誰厭惡,一點都不稀得裝一裝藏一藏,生怕對方不知道,反而委屈了她自己一般。這樣的性子,着實讓人想同她計較,又怕給自己落下個不懂事的罪名來。索性她就當看不見聽不見好了。
“八月,你在外頭等着,你個兒太大了。”於藍走了幾步回身對八月道。
八月鼻子一張一合,朝裡頭聞了聞,有些擔心似的,看看裡頭又看看於藍,衝她嗚嗚叫了兩聲。
“沒事兒的,你在外頭乖乖等着。”於藍說完便繼續朝裡走去。
八月在她身後,在原地來回轉了兩圈,還是那副很擔心的模樣。
2
進到仇修的那個房間,於藍只覺自己右手小拇指好像跳了一跳,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動,她擡起來一看,又懷疑是自己的錯覺,那手就跟普通被重物砸中後留下的淤青一個模樣,看着也沒什麼特別的。
於藍放下手,走到那牀榻前,坐下替牀上好像比之前見時瘦了一大圈的人診了診脈,翻了翻他黑眼圈極重的雙眼眼皮,籲出一口氣,還好來得及,若是再晚一天怕是他就有了性命之憂了。
她前幾日傷懷,確實將這事兒給忘到九霄雲外去了。再說,紅裂果和千幽子這兩味藥,本是不易得的,她也沒想到這家子人,竟然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將之全部湊齊。
“於藍,這藥我拿來了,你看看還要些什麼,有缺的我立刻去準備,只要別耽擱了我哥的治療就行。”仇煉指着面前的靈藥盤對於藍道。
於藍看了看那藥盤,只見一個核桃似的梗骨核。一個裂了口子,露出紅色果肉,外形跟個雞蛋似的紅裂果。一棵同時閃紫光和綠光的亂子草,便是那妖吻草。最後一顆,像團藍色火焰似的東西,應該就是那千幽子了,她從前沒見過,今日倒真是大開眼界了。
“這藥先收着,待我施完術後熬了給病人喝,其他的就沒什麼需要的了,剩下的我來便可,大概需要一整天的時間才能完成,事不宜遲,還請諸位移步。”於藍將自己帶來的藥遞給仇煉道。其實關於那些靈藥的來歷,她心中有好些話想問,但救人要緊。
仇煉接過藥遞給身邊的人,然後拉着一動不動的仇果準備要往外走。
“我要留在這屋子裡,這些都是珍貴的藥材,萬一她偷拿了怎麼辦,我們又不知道。”仇果甩開她哥的手,朝屋裡退了兩步道。
“於藍,你別介意啊,我妹她不懂事,我肯定是相信你的。”仇煉做一副無奈狀,抱歉的對於藍道。
“沒事,不過待會我施術救人的時候,需要個安靜的環境。”於藍看也不看仇果一眼,只對仇煉道。
“好,這個是當然。”仇煉說着便強行地將仇果給抱了出去,邊走他邊道,“仇果,你別給我鬧啊,別以爲爹孃不在,你就沒個怕的,出來,再鬧下去耽誤了大哥治療,別說爹孃了,我都要收拾你。”
待人走了,府裡的下人趕緊將門給關上,但於藍仍舊能聽見仇果漸漸由大轉弱的聲音傳來。
“二哥,你就這麼相信那於藍,那些藥材那麼珍貴,就說那紅裂果,爹爹可是上蒼穹殿求那龍帝求了多久才得來這一顆,再說那梗骨核,那可是我們仇家的傳家寶,大哥這麼多年的續命符,怕人搶咱麼都住到這山裡頭來了......”
越聽於藍心頭越發不是滋味了,她側頭看看那核桃似的梗骨核,她不知道這東西對於仇家人來說竟是這樣的存在。
續命符?這梗骨核的作用除了在救治中了狐冰蠱之人是,充當一個保護罩的功效外,確實還有續命之功效,不過,也只是針對體內有髓毒之人。她想再確認一次,於是又替仇修把了一次脈,還用靈力入他體內探了探,仍然未見他體內有半點中髓毒的跡象。
這就奇怪了。
正當於藍不解之時,她聽見仇修在牀榻上咳起來,她回眼一看,只見仇修嘴裡竟咳出一口黑血來,她趕緊收回神。
事不宜遲,她只得趕緊擡手召法,依次取了梗骨核外的其餘三味藥,置於半空,雙手虎口相碰後,手又分開,手背相碰環繞,將那藥在空中團成一團,待起在靈力的作用下互相融合後,便將其推入仇修的體內。
推入後,於藍又在仇修胸口上快速地封住幾個關鍵穴道,然後將仇修推坐起來,讓其背面向自己,她以靈力緩緩推上他的背,持續地用靈力助那藥力從仇修的血液裡推行,以化掉那食神草留下的毒素。
3
天已經漸漸黑下來了,洞天居里點上了燈。
房間裡黑漆漆的,藉着於藍手中的白色靈光,能看清楚於藍太陽穴旁的汗珠,漸漸匯聚成一大滴,正朝她耳畔處滑了下來。她頰邊的髮絲,被汗水打溼了,粘在她脖頸上。適才的那滴汗水便又順着她那縷溼發,一直朝下滑,最後沿着她脖頸一直滑至她衣領,一碰到衣領便暈開一小點溼意來。
“八月,你是在擔心於藍吧!”仇煉雙臂在胸前交叉靠在牆上看了看,蹲坐在於藍治病的這間門口正當中一動不動的八月,問道。
八月只耳朵朝身後仇煉所在的方向動了動,便又恢復了一動不動的樣子,盯着那房間連眼睛都很少眨動。
時間着實有些長了,這麼長時間的施術,怕是也只有法力異常深厚的人才能做到這個地步啦,仇煉放下雙臂後心道。他回想起那日初見她時,還小看她來着,硬要衝上去找她較量。
他一個以速度勝人,還擅長武技的人,若是暫不談戰鬥時長,他是勝不過她的。她吃虧就吃虧在不懂武技之法,沒辦法以它招來應對,便無法等待法力恢復,這法力一消耗完,她便會失了戰鬥力。只是她的法力到用完,也是好長的一段時間,他直到現在也沒見過她用完法力的情形。
“怎麼還沒出來?需要這麼久的時間嗎?不會在裡邊消化藥材吧。”仇果走過來道。
“閉嘴。”仇煉在仇果頭上揍一拳,壓着聲音道。
“幹嘛打我,好痛。”仇果雙手捂着頭,大聲抗議道。
八月揚起尾巴,朝它身旁的仇果身上用力甩去,甩完便又將尾巴淡定的落回來。
“你,連你也敢打我,看我不揍你。”仇果在門外嚷嚷,還朝八月揚起手,作勢要打。
於藍聽着外頭的聲音,忽然有些分神,嘴角從嘴裡留下血絲來,她趕緊收回法力,顧不得擦去血絲,迅速又召了法,朝仇修的背上再度推去。
八月感應到於藍的不適,站起身回頭瞪着那鬧騰的仇果,那雙眼裡像是要噴出火來。
仇果見狀,有些慫,退了兩步。
仇煉記得於藍的囑咐,需要安靜,他趕緊將仇果帶離了那門口。
“別鬧了,你也不分分時候,現在是鬧的時候嗎?你知不知道若是你打擾到於藍施術,她不僅救不了大哥,還可能將自己搭進去。”仇煉將仇果拉至洞天居外,方對她厲聲吼道。
“可是我心情不好。”仇果低着頭,憋了半天才委屈道。
“這次又是爲何心情不好了?”仇煉走近一步,放柔聲音問道。
“秋白哥哥他身邊又出現了一個女子,一個於藍還不夠,又來一個,什麼時候秋白哥哥才能看見我呀?”仇果說着,眼睛裡忽然落下眼淚來。
“你還沒對他死心啊,這都多少年了,你還心心念念着他,單相思是不會有結果的,傻丫頭。不就小時候救過你一命嗎,你要分清楚恩情和感情,這是兩碼事。你對閻秋白頂多是覺得他對你有恩在先,而你無以爲報,就一直念着,便誤以爲那是感情了。”仇煉拍拍仇果對她道。
“纔不是,我是真的意中他的,我分得清。你以爲像你,你看不出來蘇合是真心喜歡你,想跟着你嗎?你趕人家走,傷了人家的心,看以後誰還要你這傻哥哥。”仇果抹掉眼淚,認真的道。
“我懶得跟你說,你等下可不許再鬧了,這可不是鬧着玩的事兒。”仇煉伸出一隻手指,指着仇果,鄭重警告她道。
“知道了。”仇果說着張嘴要咬她哥的那隻手指,卻咬了個空。
話說兩人不是有點那意思嗎?如今,那閻秋白身上出了這種事兒,話說這於藍跟沒事兒人似的,該幹嘛幹嘛。要是仇果能有她一半,他都阿彌陀佛了。仇煉邊走邊在心裡唸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