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姑子[番外上]
《墓姑子》
小時候,曾跟姥姥到北方的一個小村子裡去吃酒。
說是吃酒,其實是姥姥被請去問米。當然,她並不是什麼職業米婆,只是因爲一直會一些看相問卦的,所以熟間若碰上有什麼婚喪事宜或者比較蹊蹺的問題,都會請她去幫忙看一下。
那地方離住的這座城市挺遠的,坐火車要兩天時間到達縣城,然後公交換拖拉機,大約再走兩個多小時纔到村子。
第一眼見到那村子時,就吵着要回去,因爲那裡實是又窮又髒,基本看不到路,全是一條條輪子泥地裡碾出來的道,從莊家地裡繞到民居。民居分得很散,稀稀拉拉東一堆西一堆的,條件好些的兩層樓房,條件差些的平房圍着半堵牆,而無論樓房還是平房都是黑濛濛的,髒得好像蹲地裡的老鴰,無精打采死氣沉沉,並散發着一股雞屎和羊**臭。
邀請姥姥去的是這個村的村長,一個姓李的矮個子小老頭。
他邀姥姥去他們村的原因是村裡近期出了點怪事。
大約一年前開始,這村裡經常會莫名地丟失牲口,有時候是一隻雞,有時候是一頭羊。一開始他們以爲是野狐狸或者黃皮子乾的,但後來,過了一兩個月後,他們找到了那些丟失牲口的屍體,才發覺事實似乎並非如此。因爲屍體通常都是那些失主的院子裡被發現,之所以一開始總髮現不了,那是因爲它們都很薄。
怎麼個薄法?村長舉了個例子,說就好象馬路上那些被幾噸重的卡車碾過的死狗死貓一樣,甚至比那些還薄,因爲血和肉都沒有了,內臟也都沒有了,只剩一層皮包着一具碎散的骨頭,平平躺地上,跟周圍的泥混一起真的很難讓分得清楚。
於是村裡都感到有些悚,就像八十年代時曾有一陣流行過吸血鬼那樣的說法,這座小小村子裡的也開始議論紛紛,覺得是不是村裡有什麼吸血鬼樣的東西出沒了。
但這說法被村長當片兒警的兒子所不齒,並且跑到縣城裡買了很多新型的捕老鼠的工具各家關牲口的地方藏着。之後,大約兩週裡逮到了好幾只五六寸長的大耗子,那之後,倒是再也沒有發生過那些類似的丟失和牲畜死亡事件。於是關於吸血鬼的傳聞也就漸漸平息了下來。
只是這平靜並沒有維持太多時間。
大約過了小半年的樣子,又一例扁平屍體的事件發生了。這次是村長家,他家那隻養了兩年多的老山羊被發現死羊棚的角落裡,屍體的血肉被吸得乾乾淨淨,只有一層毛茸茸的皮裹骨頭上,連着頭看上去詭異極了。
說着村長就帶姥姥去他家後院看了那具羊屍。他說那羊死了已經快兩個月了,也沒臭也沒爛,實是也沒什麼好爛的了,所以索性放院子裡,方便帶來看。他還說之前已經請過好幾位‘先生’來看過,還做了法,但沒什麼用處,這陣子又有兩家先後死了雞和羊,也不知究竟都是什麼時候發生的,因爲從來沒反映過他們家牲口出事前有聽見過什麼動靜,夜深靜時也沒有。
於是姥姥跟着他去了後院,則被留堂屋裡吃他們給端來的點心,那種燒得發黑的番薯湯,聞着挺香甜,但不敢吃,因爲碗口和湯勺也都是發黑的,油膩膩的黑,擔心吃進肚子裡會不會生蟲,可是再想想,又覺得不吃好像很不禮貌……
因此而滿腦子糾結的時候,突然聽見窗外有咯咯地笑。
便趁機放下湯勺朝那方向望了過去,見到那方向站着個女。
看上去約莫二三十歲的樣子,逆着光看不清樣子,只看出一頭黑溜溜的頭髮很長,似乎好多天沒洗過,黏黏膩膩地披散身上。身上穿着件花花綠綠的的確良襯衫,那年頭算是很時尚的衣服了,但被她穿得很邋遢,本是鮮亮的顏色被泥和不知名的污漬弄得幾乎已辨別不出原色,她靠堂屋的窗戶外一邊望着,一邊朝笑,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之後她就被身旁陪着的大媽喝斥走了,趕走她時說的話很難聽,什麼死女,**口貨之類。那女聽了倒也不生氣,依舊一邊看着,一邊笑着,然後轉過身慢吞吞地離開。
她走後不久,便見到姥姥同村長從後院返了回來,對道,寶珠,今晚咱不走了,先這裡住下,姥姥要去周圍看看。
而她這一句話,便讓不得不這村子裡連着住了兩個晚上。
住的地方是離村長家有一點兒距離的王寡婦家,她兒子城裡工作,所以家裡條件尚可,又有多餘空房,所以是村長認爲的能招待姥姥跟的最佳選。
她也蠻熱情的,一接們到家就忙裡忙外地張羅,準備吃的,準備熱水,她家比村長家乾淨得多,什麼都弄得清清爽爽,因而夜裡一條蒸魚一碗竹筍炒蛋硬是讓吃下去三碗飯,之後坐竈頭旁一邊看着她編席子,一邊聽她嘰嘰咕咕地同姥姥嘮着家常,說着那些牲口死掉的事情。
她說她家裡也死過一隻雞。
見到屍體的時候可把她嚇壞了,因爲那雞的肚子被撕開了,裡面的東西全部掏空,好像做叫化雞那樣。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東西乾的,就算是狼和狐狸也不會吃成那樣。因而說到這裡時她一臉期待地望着姥姥,問她:老姐姐,您倒是說說,那是不是真的是吸血鬼乾的啊……
姥姥沒有直接回答,凡是沒什麼把握的事情她總不會直接回答,只含糊地說了句現下還不好說。王寡婦見狀又想說什麼的時候,忽然聽見屋子外咯咯咯地有笑,然後噼啪一陣腳步聲,擡頭見到傍晚村長家堂屋外所見到的那個女,此時正一片黑燈瞎火中站着,好像望着這裡。
但不確定她是不是真的‘望’。
因爲白天裡逆光沒看清楚,這會兒正對着這屋子廚房滲出去的光亮,因而見到這個頭髮和衣着都很邋遢的女,卻有着張美得出乎意料的臉。皮膚很白,眼睛很大,乍一看像個混血兒似的,真是美得叫一時能挪不開眼睛。
可是她那雙大大的眼睛卻有着致命的缺陷,因爲整個瞳孔都是青灰色的,同眼白的顏色混一起,讓感覺這的眼睛裡好像只有一雙碩大的白色眼球。
於是整張臉的美便因此而顯得詭異了起來,尤其當她用那樣一雙眼睛一動不動朝看着的時候。
隨即見她再次咯咯一笑,也不知道究竟是對着誰笑。便一轉身朝不遠處那棟低矮的瓦房裡走進去。
這才見到她身後正有個男摸黑跟了過來,也不知道是誰,看着蠻年輕的,跟着她一進那屋子立刻急不可待地抱了一起。
然後屋裡的燈熄了,聽見王寡婦低低地咒罵了聲:“**口貨,自家男不就成天這樣,還裝瘋賣傻的,真是騷口貨。”
“她是誰呀?”隨後姥姥低低問了句。
王寡婦撇了撇嘴,答:“她?她叫墓姑子,是咱村裡有名的賤口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