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報是從廣州發來的,廣州、江蘇兩地相隔着千山萬水,哪怕是聯合作戰都說不上,限於技術手段,平時的交流也是手指有少,但是在今天,他們的電臺卻收到了來自廣州的電報,而且這份電報被譯出來之後迅速送到了指揮部。
爲了這份電報,指揮部還專門召開了一次領導級別的秘密會議,最終,兩名代表突破層層封鎖線出山了,他們的目的地只有一個,那就是江蘇南京!
南京,當初的史密斯先生化名維克,在劉家渡碼頭附近經營着一家洋行,通過專門的渠道,他也拿到了一份德國的國籍,因此才能在南京這個地方安安穩穩地住着。
史密斯先生最輝煌的時代已經過去了,隨着第二次世界大戰的全面爆發,國民**得到了美國的全面支援。
雖然藥品在這個戰火肆虐的國度仍舊是稀缺品,但是國民黨的生意不好做了,作爲敵對勢力,他也不可能向日本人出售藥品,這讓他經常會想起當年那個跟他合作的年輕人來。
那個年輕人出手闊綽,也很講信用,每次交易都給的現金從來沒有賒過賬,而且那小子頭腦靈活,知道替史密斯保密就是自己最大依靠,因此,合作那麼久以來史密斯都沒有被暴露過。
原本史密斯以爲自己就這樣再過一年兩年,收拾好自己的存款和行囊準備返回美國的時候,三天前的一通電話又讓的內心變得火熱起來,那個叫做陳吉的小夥子的弟弟找到了自己,說願意繼續與他合作下去。
剛開始史密斯是擔心被人欺騙的,但是當對方將原來陳吉和自己籤的合同一字一句念出來之後,史密斯的疑慮被徹底打消,按照約定,今天是第三天了,應該會有人來找自己聯絡藥品事宜。
“您好,我們找史密斯先生。”就在史密斯先生拿着雞毛撣子打掃着洋行裡的灰塵的時候,兩個風塵僕僕,戴着禮帽的男子來到了洋行裡,進門之後開口就要找史密斯。
史密斯先生一愣,隨後便輕描淡寫地說道:“不好意思,這裡沒有史密斯,只有德國人維克,你們找錯地方了。”
“是陳先生要我們來的,我們也帶足了先進。”其中一名戴着禮帽的男子拍了拍手中提箱,笑着對史密斯先生說道。
一聽這個名字,史密斯先生眼中一亮,將二人讓進洋行後,史密斯將腦袋探出門外仔細觀察了一番,發現沒有人注意後直接將洋行關了門。
所謂賓主盡歡,兩名男子離開洋行的時候手中的已經換了一個箱子,但是二人的眼神中卻露出了興奮,如果不是在敵佔區,估計他們二人都要跳起來。
如果不是跟史密斯是第一次接觸,他們帶的錢有限的話,他們恨不得將所有錢都拿出來買藥,畢竟史密斯賣給他們的可不是一般的西藥,那是澳大利亞在美國的支援下,剛開始量產的青黴素!
這絕對是戰場上手上士兵的救星,現在非戰鬥減員最大的就是傷口感染髮炎了,如果有了青黴素,這一切都不是問題!
“老劉,我們得趕緊回去,廣州的同志立了大功了!史密斯先生這條線必須保持絕對安全!這些青黴素太過重要的,哪怕是犧牲我們任何人的生命,都必須將藥平安送達!”兩人在地下交通站的交通員引導下順利出了城。
出城之後,他們知道這個渠道對自己意味着什麼,也知道自己身上肩負着什麼樣的使命。
廣州這邊,第四天清晨,陳泰文和盧隊長還在藥店裡守着,連日來他們都在等待着北方的消息,但是接連等了兩天之後也沒有回覆,按照約定,無論成敗,在第四天的時候陳泰文必須返回梅縣。
“成了!成了!”
就在二人打着盹的時候,謝六驚喜的聲音從地下傳了上來,只見謝六一把推開豬圈中的木板,也顧不得暴露直接朝着陳泰文他們所在的房間衝去,一邊揮舞着手中的電報,一邊朝着陳泰文他們大喊。
“要死啊!”
謝六一進門,便被盧隊長直接一巴掌拍在了腦袋上,謝六這才意識到自己錯了,收聲之後仍舊笑嘻嘻地揮了揮手中的電報,盧隊長接過電報一看,呼吸頓時開始急促起來,電報上只有一個字,但是盧隊長知道,這一個字代表的涵義太大太大。
“賀!是個賀字,成功了,謝謝你!我代表所有受傷的同志謝謝你和你堂兄作出的貢獻!我們不會忘記你和你堂兄的!”盧隊長緊緊地握着陳泰文的手,眼眶也逐漸開始溼潤起來。
陳泰文離開了,在來廣州的這兩天,他繼承了自己堂兄的遺志當了一回藥販子,也是這一次牽線搭橋的經歷,讓他想起了當初自己父親生日,陳吉在自己家裡吹過的牛皮。
“堂弟,你也真是的,做生意有什麼不好?實話跟你說吧,哥哥我最近可是小賺了一筆,生意都做到上海灘去了!兵荒馬亂的什麼生意最好做?一是槍炮,二是醫藥,如果你退學的話,直接來投奔哥哥我,保證你後半輩子吃香的喝辣的!你這死讀書,真的沒什麼用。”
在回梅縣的路上,陳泰文的腦海中猛然冒出了陳吉說過的這句話,現在想來,陳吉還真是高瞻遠矚,掌握了藥品就掌握了人脈,如果按照正常情況發展下去,陳吉絕對能成爲他們家族的領頭羊。
“昔時人已沒,今日水猶寒,別了,過往!”
陳泰文一聲長嘆,放棄了往日的思緒,此時他的內心已經逐漸平靜了下來,太多人離他而去,太多的物是人非,再回首往事已是枉然,只有將目光朝前看了。
日本的形式越來越危急,日本航空隊駐地內,小笠上川看着機場上逐漸稀少的戰鬥機,臉上的苦澀越來越沉重,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他喜歡上了中國的烈酒,每天將自己灌的酩酊大醉之後才能沉沉睡去,藉助酒精的麻醉,他才能讓自己忘卻短暫的煩惱。
這兩年小笠上川蒼老的很快,原本那個意氣風發,準備來日本航空隊戰功立業的小笠上川已經不復存在了,不到五十歲的小李上川兩鬢已然斑白,連身形也越來越佝僂,遠遠一看,彷彿一個小老頭子。
航空隊裡的面孔他多半已經不認識了,當年他接手武漢駐地的時候,航空隊可謂是人才濟濟,一支支王牌飛行員隊伍將整個武漢駐地襯托的煜煜生輝。
“死了,都死了啊!只剩下我咯。”小笠上川來到機場上,伸手撫摸着一架嶄新的零式戰鬥機,這架戰鬥機是他給自己預留的,當初大野隆治還在的時候,小笠上川就跟大野隆治學習過開飛機。
只不過或許是到了年紀,亦或者是自己的悟性不夠,學到現在,小笠上川的水平也僅僅只限於將飛機開上天。
“平口,這架戰鬥機的性能狀況如何?”走到自己的戰鬥機跟前,小笠上川拍了拍機械師平口的肩膀。
平口很年輕,只有二十歲左右,看到小笠上川到來,平口立正給小笠上川敬了個禮後,對小笠上川說道:“戰鬥機性能優良,隨時可以升空!”
“好,給它加油吧,它隨時會準備升空。”小笠上川深深地看了一眼戰鬥機,然後轉身走了。
不知道爲什麼,平口在看到小笠上川的時候彷彿是在看着一個老人,在進入部隊前,家裡人就跟他說過,到了部隊以後要尊敬前輩,尊敬所有首張,部隊裡登記森嚴,如果自己不識時務的話,很有可能就惹到別人生氣了.
家裡人是這麼說的,平口也是這麼做的,當時他卻從來沒有從小笠上川身上感受過任何霸氣,亦或者說身爲長官的脾氣,他看到的彷彿是一個垂垂老者,每次跟他說話的時候都很溫和。
他不知道的是,當初的小笠上川也是意氣風發的,剛來武漢駐地的時候,面對桀驁不遜的王牌飛行團隊,小笠上川在第一次作戰會議上便直接給了戰鬥機團隊和轟炸機團隊一記下馬威。
那個時候的他運籌帷幄,控下馭人的手段高的很,只是到了現在,日本的國力已經受到了根本性的打擊,他這個駐地的最高長官乾的也越來越沒意思了。
平口是幸運的,憑藉着他機械維修的身份,參加部隊之後當了機械師,他唯一要服務的對象就是小笠上川,幫小笠上川檢修眼前這架嶄新的零式戰機,這是一架新飛機,根本不會有什麼故障出現,因此,平口便成爲了整個基地裡最輕鬆的人。
“如果有一天,我能駕駛飛機飛上藍天該多好啊。”平口撫摸着眼前的戰鬥機,輕聲呢喃道,他是剛被徵調進入軍隊的,屬於後勤部門,因此對前線的戰役也僅僅只停留在大家口口相傳的戰報上,並沒有直接體會。
離開機場之後,小笠上川直接來到了會議室,會議室裡,原本的作戰參謀團隊已經被他支開了,只剩下一名貼身勤務兵在照應着,等他來到會議室的時候,十五名飛行員直接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