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騷動引起了滿街人的注意,原因在於梅縣城中的肉霸鄭屠戶失蹤,鄭屠戶此人平時糾結了一幫潑皮橫行霸道,在梅縣,只要你賣豬肉那麼你就不能自己殺豬,必須得到鄭屠戶那裡進貨,因此梅縣城中豬肉價格一直比外面高很多。
但是從昨天下午開始,鄭屠戶出城之後就沒有見到回來,一直到今天早晨出貨的時候,鄭屠戶也沒有看到人,家屬在報警之後,有人說鄭屠戶昨天出過城,有人看到他去了城南外的破廟裡。
於是乎警察們集體出動,當他們來到城南外破廟的時候,破廟已經成爲了一堆灰燼,在灰燼之中他們果然找到了一具屍體。
聽到這件事後老百姓們無不拍手稱快,但是現在還不清楚死的是不是鄭屠戶,在沒有驗明正身之前,老百姓們也保持了足夠的剋制,他們怕的就是如果死的不是鄭屠戶,那麼接下來的打擊報復他們可承受不了。
一波波的市民朝着城南外破廟涌去,陳泰文一想,這件事畢竟是自己做的,案件的進展自己掌握的更多對自己越有好處,想通這一節之後,膽子大的陳泰文也拉着馬倫這個洋人朝着破廟走去,有洋人當護身符,想必即使出了問題自己逃走的概率也比較大。
破廟外,警察局一個刑偵小隊的隊長捂着鼻子站在破廟外,看着身邊一個老頭問道:“仵作,身份確認了嗎?死因是什麼?”
“進過家屬確認,死者是鄭屠無疑,依據是鄭屠剛鑲的三顆大金牙還有那缺了一根手指的手掌。”仵作點點頭,有些厭惡地看了看在一旁假惺惺哭泣的家屬後說道。
說實話,對於鄭屠的死家屬是不怎麼關心的,他們夫妻二人早就貌合神離,估計現在鄭屠一死,他的家屬們早就盤算着怎麼瓜分鄭屠的家產吧,另外,仵作在這個年代地位還不高,平時這名仵作也沒少受到鄭屠的壓迫,因此他對鄭屠也不感冒。
“那麼死因呢?是謀殺還是自殺?”警察局的小隊長看了看屍體,又看了看咬牙切實的羣衆,輕聲在仵作耳邊問道。
仵作可是個老刑名,前清的時候就在監獄裡面充當仵作這個角色,現在清朝倒下了,到了民國,但是衙門那一套到哪裡都通吃,小隊長一個眼色,仵作便知道小隊長心裡是什麼意思。
“這裡有兩份驗屍報告,一份是鄭屠醉酒誤入破廟,使用火鐮不當引燃了雜物,從而引火**。”仵作將其中一份遞給了小隊長,然後又拿出另外一份用布包包裹的驗屍報告,在小隊長耳邊輕聲說道:“這一份寫的詳細點,驗屍時,鄭屠口鼻中無煙灰等穢物,說明鄭屠在起火前已經死亡,另外,鄭屠身上仍舊保留下來的刀痕十八處,其中致命傷三處.....”
“嘶!”聽了仵作的話後小隊長倒吸了一口涼氣,身中十八刀,這得多大的仇恨才下得去手啊,剛纔仵作也說了,身中十八刀只有一刀是致命傷,這說明兇手要麼就是鞭屍,要麼就是在鄭屠身上切了十八刀後才最後一擊致命。
“這絕對是個下手狠辣的人,他知道自己背了命案肯定會活不了,因此在接下來的抓捕中一定會拼命反擊的,一定會的。”小隊長在原地轉着圈圈,一邊思考着是否該繼續追查下去。
其實他已經動了和稀泥的心思,自己的這一番想法也是給自己下定決心罷了,說實話,他是很樂意當這個小隊長的,畢竟手中槍,家中就有糧,但如果讓他拼死拼活去捉拿兇手就不一定了,更何況,對於鄭屠戶這種死者,他也不太願意去追究。
“隊長,我覺得還是先去寬慰一下家屬吧,看看家屬是什麼意見。”仵作不動聲色地將自己手中用布包抱着的驗屍報告揣進了懷中,然後提示小隊長說道。
小隊長一聽仵作的話頓時一樂,笑着拍了拍老仵作的肩膀後,點頭對老仵作說道:“不錯不錯,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啊!民不舉官不究,你去告訴這幫兔崽子把嘴巴管嚴實點,我先去會會家屬。”
搞定對方家屬這件事小隊長還是信手拈來的,直接將仵作給的假驗屍報告給家屬出示一番,然後經過一番語重心長的勸說也就得了,鄭屠家屬的表現大家都看在眼裡,真正傷心的又有幾個?相比搞定家屬是不成問題了。
老仵作這邊也沒閒着,小隊長走了之後,老仵作也假裝嘆息一聲,直接朝着人羣走來。
中國人有一個特性,那就是喜歡看熱鬧,喜歡八卦,果不其然,當老仵作走進人羣的時候,一干看熱鬧的百姓就將老仵作給圍了起來,開始朝老仵作打聽消息,更有好事者,甚至從自己兜裡摸出了一根紙菸給老仵作給點上了。
“哎,老頭子我之前就跟鄭屠說過,平時多行善積德,少做些傷天害理的事,大家看,報應來了不是?”老仵作吧嗒了一口香菸,然後“痛心疾首”地對大家說道。
大家一聽這是有料啊!老仵作要開始講故事了,於是一個個都圍了過來,老仵作講故事的水平很高,一番深入淺出,一番抑揚頓挫之後,一個鄭屠做了壞事誤入破廟,菩薩顯靈勾了鄭屠性命的故事便脫口而出,老百姓們來看八卦嘴喜歡的就是這一口,更何況老仵作可都是官方人物,親手摸過屍體的人,他說的話能有假?
“報應,報應啊!”
“都說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我看老祖宗誠不欺我。”
“大傢伙啊,這鄭屠平時危害鄉里,現在菩薩替我們收了他去,我看啊,要不大家每人出點錢,幫菩薩把廟修一修?”
“我看在理,菩薩是幫我們大家一個天大的忙了,現在菩薩連廟都沒了可不行,這事我得參加。”
於是乎,在老仵作的注視下,羣衆的口徑被慢慢統一起來,也成功地將大家的注意力給轉移了,再也沒有誰去討論兇手的問題,都開始轉移到菩薩救苦救難和重建破廟上來。
一樁殺人案,就這麼被老仵作和小隊長將影響消除到了最小,家屬那邊也無異於追求什麼真相,亦或者說他們根本不知道還存在另外的真相,鄭屠的屍體因爲燒的已經差不多了,於是小隊長索性下令直接將鄭屠的屍體火化了。
直到鄭屠的屍體被燒成灰燼陳泰文才最終放下了心來,現在屍體都沒有了,他也算徹底安全了,這個案件就這麼被一幫不想惹麻煩的官員給壓了下去。
“馬倫先生,時間不早了,我們回去吧。”陳泰文轉身,看向正站在圈外發呆的馬倫,笑着對馬倫說道。
現在周子豪的病情有了緩解需要回家好好調理,而且自己婚期將近,按照當地習俗,婚前他和宋澄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只是馬倫卻摸着下巴嚴肅地搖搖頭,輕聲對陳泰文說道:“陳,這是草菅人命,剛纔我去看過屍體了,這明顯是一起兇殺案,這樣做是不負責任的。”
“哦?”陳泰文看着馬倫,沒想到趁着自己沒主意,馬倫這小子竟然跑去查看屍體了。
如果是一個普通老百姓,那麼這幫警察肯定不會讓其來看屍體的,但馬倫卻是一個外國人,在這個年代,外國人在中國土地上可是橫着走的存在,他想要看屍體,警察也不會去阻攔。
“你有什麼發現麼?“陳泰文強行壓制住自己內心的躁動,問馬倫道。
馬倫摸了摸下巴,似乎是在回憶剛纔查看屍體的結論,約莫一分鐘後,馬倫對陳泰文說道:“剛纔那具屍體,身上的刀傷足足有十多處,致命傷是脖子上那一刀,這些道口雜亂無章,說明兇手在行兇的時候情緒已經失控了,而且從傷口的深度上來講,行兇的人要麼是個十多歲的男孩子,要麼是個女人。”
陳泰文在聽了馬倫的推論後心中已經很吃驚了,但是接下來的話,更讓陳泰文感覺身上發冷。
“我的推測是一個女人,鄭屠戶平時的口碑不好,如果是個孩子的話,他不會這麼好心跑過來搞慰問,鄭屠好色,但是爲人暴力,肯定是想對這個女人用強,所以這個女人忍受不了,最終將他殺害。”
“但是很明顯,鄭屠這麼強壯的一個人,憑藉這個女人肯定無法將他殺死,所以,這個女人肯定有幫兇,這個幫兇將鄭屠擊倒過後女人才將鄭屠殺害的,是的,應該就是這樣。”
馬倫慎重地點點頭,確認了自己的想法。
陳泰文的心中已經掀起了驚濤駭浪,馬倫剛纔說的已經基本上就是真相了,如果他將這條線索告訴警察局,那麼警察局順着這條線索找下去的話,只要經過一番排查,說不定就能將他們找出來,更別說周蕊和周子豪平時就住在這間破廟裡,說到女人,就只有周蕊一個了。
“馬倫,我覺得你說的有道理,那麼你說說看,是什麼樣的人能將鄭屠戶這麼強壯的人擊倒呢?要知道,鄭屠戶可是在梅縣出了名的殘暴和兇悍。” 陳泰文面容冷峻,看着馬倫認真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