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在說完這句話後,陳泰文才感覺到不對勁,甚至因爲緊張,都讓米飯嗆住了自己的喉嚨,這算是間接地表白了麼?
看到陳泰文窘迫的樣子,宋澄忍不住輕聲笑了出來,但也沒有說破,只是靜靜地看着陳泰文,或許是雙方內心默認的一條界限,陳泰文和宋澄都沒有主動去捅破那層窗戶紙。
再回到訓練場,當日本人的飛機再一次轟炸昆明的時候,看着城區不斷升騰起的濃煙和火光,李海洋和一干聯大新招錄的飛行員們朝着昆明市區猛衝,但當他們衝到駐地門口的時候,卻被持槍地衛兵給逼了回去。
“飛機!給我飛機!讓我去幹掉那幫狗孃養的!”
“畜生!小鬼子!老子跟你們沒完!”
“空軍!我們的空軍呢!那幫美國人呢!怎麼不去攔截!”
被衛兵攔在了大營內,一羣中國學子們瘋狂了,他們一個個衝擊着大門,指着天上的飛機大罵着,對於衛兵來說,這些人都是西南聯大的高材生,都是日後馳騁藍天的雛鷹,他們可以阻攔,但是絕對不會衝着自己這幫同胞們開槍。
一時間,駐地臨時搭建的大門被羣情洶涌地學子推得搖搖欲墜。
“砰!”眼看衛兵就要攔不住這羣天之驕子,突然間,一聲清脆的槍響從他們身後響起,現場出現槍聲,李海洋他們一衆學子立馬安靜了下來,轉身往後看去,卻見唐老頭子手中正舉着一把****怒氣衝衝地看着他們,他身後還跟着十來名美國人,正是李海洋他們小隊的飛行員和機械師。
“飛機!給我一架飛機!我要去打日本人!”見到唐老頭子出現,李海洋立馬上前,一把抓住唐老頭子的衣領,衝着唐老頭子大聲吼道。
唐老頭子任由李海洋這麼抓着自己的衣領子怒罵,根本沒有選擇還擊,等到李海洋說完之後,唐老頭子才衝着衆人喊道:“開飛機?飛機就在那邊!有本事你們把他們開上天!給你們飛機,你們會開嗎!”
“那你就這樣看着我們的同胞被轟炸,置之不理是吧!我們不會開飛機,你們呢?你們不是號稱王牌嗎!怎麼?慫了?難道你認爲那死的不是你的同胞,你們就可以坐視不理嗎!”
李海洋怒了,什麼事情是最悲哀的?無異於身爲一名飛行員,眼看着敵方飛機在自己國家的領土上肆意橫掃,而自己又只能坐視,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同胞慘死在日本人的航彈之下。
這話說出口,唐老頭子笑了,他笑得很瘋狂,但是,那羣美國人的眼中卻是憤怒,他們感覺自己的驕傲被李海洋玷污了,李海洋這話說得不可謂不誅心,雖然是李海洋一怒之下說出口的話,但卻也能代表着在場所有西南聯大學子內心的想法。
是啊,這羣美國人在操練他們的時候總是開口閉口的菜鳥,垃圾地喊着,現在日本人的飛機來了,爲什麼不開着飛機上去跟日本人幹?怕死麼?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唐老頭子笑了,在笑完最後一聲後,唐老頭子突然拿出自己那金屬酒瓶猛灌了兩口,隨即一把將自己的上衣脫了下來。
這是唐老頭子第一次在衆人面前光膀子,當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唐老頭子吸引過去的時候,卻發現唐老頭子的身上佈滿了大大小小的傷疤,小的猶如蚯蚓,大的猶如一條條猙獰的蜈蚣。
“你們中國人說過,傷疤是軍人最好的勳章,這就是我的勳章,這是我開着飛機跟日本拼命賺回來的,小兔崽子們,都把你們的衣服給脫了給這羣菜鳥瞧瞧啊,他們在嘲笑你們是慫包,是沒有卵子的懦夫呢!哈哈哈哈!”
唐老頭子轉過身,衝着他身後的那羣美國大兵們很嚎叫道,喊完之後,他一把推開了站在最前面的尼克,朝着自己住的小洋樓走去,唐老頭子走後,尼克他們一個個都脫下了身上的衣服。
一時間,十多名美國大兵都光着膀子,無一例外的,他們身上或多或少都有着傷疤,顯然都是戰爭留下來的紀念。
“你欠唐老頭子和我們一個道歉,我們不是懦夫,是因爲飛機不如人,還有中國空軍不如人,西南聯大空戰,我們損失了三名勇士!別做無謂的犧牲了。”摩爾走到李海洋身邊,在他耳邊用中文說道。
說完之後,一羣美國人都默默地穿上衣服,轉身朝着自己住所走去,李海洋的話被美國人用現實活生生地打臉,西南聯大的學子們一時間陷入了尷尬,其實他們也知道,憑藉現在他們手上的這點力量,根本不可能跟日本人鬥,去就是送死。
一句話,國力太弱,在中國的藍天上,現在他們還沒有真正的話語權,用唐老頭子的話來說,他們是中國空軍最後的希望,如果現在都死了,中國空軍的未來將是一片黑暗。
學子們哭了,看着已經化爲煉獄的昆明城,他們一個個雙拳緊握,這是一種被當中打臉的絕望,一股強烈的恥辱感他們心中紮根。
“大家要記住,這是我們的恥辱!以前我們還是學生,對騎在我們頭上拉屎的日本鬼子們無可奈何,但是現在,我們是航空預備隊的一員,看看我們身後,就是我們的家園,國土淪喪,百姓受難,我們現在要做的,是學好本領,以後到藍天上,虎嘯長空!”
身爲預備隊隊長的李海洋站了出來,剛纔的衝動在唐老頭子的反駁下已經煙消雲散,他也意識到,現在的他們翅膀羽翼尚未豐滿,唯一能做的,就是知恥後勇,終有一天,他們能翱翔藍天,給入侵者一記重拳回擊!
大家都散了,他們都是高級知識份子,一時頭腦發熱後都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也不知道是誰發起的,一衆學員回去後,都在自己的左邊胸口上寫上了一個“恥”字。
日本人的轟炸還在進行着,但是學員們卻在李海洋的帶領下慢慢地匯聚到了唐老頭子的小樓前,就這麼站着,沒有人說話。
此時,唐老頭子正在自己的書房中一口一口地喝着悶酒,剛纔面對李海洋他們的指責,唐老頭子感覺有些心灰意冷,自從志願加入反法西斯戰爭以來,他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他脾氣不好,他違反上級命令,但是他想要的就是殺鬼子,將鬼子戰機在藍天上變成一團團焰火。
他是空戰大師,他是戰機格鬥狂人,他擊落的飛機不下十架,可是換來的呢?卻是他所幫助的人帶來一頓臭罵,值得麼?
“哐當!”
就在唐老頭子借酒澆愁的時候,他的辦公室門被人直接推開了來,正心煩意亂地唐老頭子將手中的酒瓶往桌上一頓,衝着冒冒失失衝進來的尼克大聲喊道:“尼克,進來之前記得先敲門,這是最基本的禮貌懂嗎?”
進來的正是尼克,被唐老頭子這麼一罵,尼克頓時聳聳肩,毫不在意地走到唐老頭子跟前用英語對唐老頭子說道:“我敲門了的,之外面炮聲太大你妹聽見而已,不過這不是重點,我覺得你還是看看你的窗外吧,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你以後有的忙了。”
“窗外?”唐老頭子皺了皺眉眉毛,將放在桌上的腿收了回來,堪堪站起身,卻因爲酒勁上頭打了個趔趄,尼克見狀立馬上前一把扶住了唐老頭子,順便拉開了窗戶的窗簾。
唐老頭子眯了眯眼睛朝窗戶下看去,只見以李海洋爲首,十多名從西南聯大招收進來的空軍學員們都齊刷刷地站在了自己的小樓下,天空下着小雨,一羣人都被淋的溼漉漉的。
但是他們的脊背都挺得筆直,一個個面容剛毅,身後,日本人針對昆明的轟炸已經停止,只有漫天火光映襯。
“他們這是要幹什麼?”看了一眼樓下的站立的新招錄飛行員,唐老頭子的眼神中有些茫然,問身邊的尼克道。
尼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又衝着李海洋他們呶呶嘴說道:“他們胸口那個字我認識,是恥辱的“恥”字,看來他們心中都憋着一股火氣呢。”
聽了尼克的話後,唐老頭子將尼克一把推開,雙手扶在了窗沿上,在盯着這羣人看了許久之後,唐老頭子突然咧嘴一笑,對他們說道:“告訴這羣菜鳥們,下週將開始,進入野外生存訓練,能完成這項任務的人,立馬安排登機進行實操,完不成任務的,要麼去當地勤學修飛機,要麼捲鋪蓋走人!”
這是唐老頭子下達的命令,尼克剛要敬禮執行,但立馬又將手放了下來,一臉詫異地說道:“唐中校,我得提醒您,您這是在修改課程大綱,按照原定計劃,這幫菜鳥還有一個月的理論知識要學習,您知道您這樣做的後果麼?”
“尼克,有些事情我們能等,但是他們不等,美利堅能等,但是中國不能等,去吧,理論課與野外生存課一起開展,這是他們應盡的責任,至於那幫官僚,呵呵....”唐老頭子拍了拍尼克的肩膀,隨後便坐到了自己的辦公桌前。
尼克知道頗有些不可思議的聳聳肩,唐老頭子組織的野外生存訓練他也經歷過,可以說奇談的野外生存絕對是地獄,更何況,這些人在接受野外生存的同時還要進行文化課學習,在尼克看來,這絕對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但他也沒有再去反駁,他知道唐老頭子的脾氣,違抗上級命令的事都幹過,擅自修改訓練大綱?這應該也沒什麼吧,他除了對這幫中國學子保持足夠的同情外,似乎也做不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