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這三爺也算是明白人,真是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他竟然看出了林瀟不想對他們趕盡殺絕,雖然他猜不出林瀟的用意。他說的沒錯,林瀟不想殺中國人,即使是土匪,至少這些人對日本人也構成了一定的威脅。
但是林瀟這時還想不出,在東北有數以幾十萬計的土匪,很多土匪開始是抗日的,但到了最後,卻在日軍的軟硬兼施下,陸續投降,著名的有謝文東、座山雕等等,他們即使參加了後來的抗聯,甚至擔任了軍長師長,也忍受不了困苦的環境,投降了很多。爲虎作倀,幹了很多親者痛仇者快的事。
不過林瀟就是知道後來的事,現在也不會殺他們,殺中國人總沒有殺日本人來的痛快。人性是複雜的,大奸大惡之人有的也有愛國之心,也會殺的小鬼子焦頭爛額,抱頭鼠竄。他們坑害百姓的同時,也會想着殺富濟貧,有時真是很矛盾。
林瀟帶着被土匪劫持又釋放的旅客乘着兩輛馬車飛速地逃離了,可是他們沒走出多久,又一支土匪部隊出現了。這是土匪的二當家來了,一個瘦高個的,鴉片鬼似的中年男人,腰插兩支盒子槍,頂着一頂狗皮帽子,下巴頦上有一撮小鬍子,兩隻老鼠眼眨巴着。
他一來就看到了地上坐着十七八個赤手空拳,滿臉沮喪的自家兄弟,就覺得不對勁。他在馬背上揚着馬鞭喊道:“老三,大哥讓你們出趟活兒,你們就是這麼磨洋工的嗎?肉票在哪兒,你們的傢伙事呢?別告訴我是跑丟了吧。”
三爺滿臉晦氣地擡起頭來說道:“老二,別說那些風涼話,咱是遇上硬點子了,還死了好幾個兄弟。肉票全跑光了,大哥要殺要剮,我都認了,誰讓咱技不如人呢?”說着隨手一指地上的幾具並排放着,白布遮臉的死屍。
“咦。老三,你平時最受大哥寵愛,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在這山裡也是號人物啊,誰不羨慕?沒想到還會有這麼狼狽的一面哦,嘖嘖,這真是落湯的鳳凰不如雞啊。哈哈,老三,二哥是跟你開玩笑的。二哥怎會看你的笑話呢?”老二捏着下巴頦上的那小鬍子,幸災落禍地笑道。
三爺是臉色鐵青,眼中冒火,“老二,你別站着說話不腰疼啊,有本事自己上去試試,別到時連個囫圇屍體都剩不下哦。”這句話把老二激怒了。
“哎哎哎,我不過是跟你開個玩笑,至於如此急眼嗎?試試就試試,咱還怕過誰啊?咱山寨的威風可不能就這麼被滅了。老三,你也別在這裡礙眼,趕緊帶着你的手下擡着死去弟兄的屍體迴轉山寨吧。”老二不耐煩地揚揚手,問明瞭道路,呼哨一聲,帶着十幾匹騎馬的弟兄呼嘯而去。
“二當家也太欺負人了,三爺,要不咱也回去如何?”三爺手下的兄弟憤憤不平地說道。
三爺搖搖頭,“我齊彪也是有頭有臉的人,一向心高氣傲,沒服過誰。不過這會兒冷不丁輸在那傢伙手上,還真是有些不服氣。老二雖然出言無忌,但畢竟是自家兄弟,咱也不能看他的笑話,我看他這次要懸。兄弟內訌,只會是外人看笑話。咱還得跟上去。”
他回頭對着手下的一個兄弟說道:“黃三,你帶着十個兄弟擡着這些屍體回去吧,剩下的都跟着我去接應老二,老二再出事,大哥可是繞不過咱的。走吧。”說着赤手空拳地領着人往老二去的方向追去。
“三爺,咱這是空着手呢,啥都幫不上啊,跟着只會添亂。”三爺的兄弟都爲三爺的舉動而驚訝不已,別說遇上正規軍,就是那傢伙一人,我們這也是去送死啊。
三爺搖着頭說:“不會的,你們相信我,我相信我的眼睛,此人絕對是言而有信,絕不會虛言欺人。他會給我們留下槍支彈藥的,他不是土匪,雖然身手不凡,但更應該像是讀書人才對,讀書人講究一諾千金。”
但三爺很快就覺得他想錯了,不是林瀟違背了諾言,而是情勢所迫,他無法歸還。二當家的正帶着手下的兄弟一路狂飆地猛追着他們,林瀟不得不騎在馬上向着這些土匪阻擾射擊,掩護兩輛馬車上的乘客的安全。他不能見到無
辜的百姓死在面前。
這時那日本女子也清醒過來,她雖然出身嬌貴,但是卻槍法過人。土匪彈如雨下,那些乘客被打的鬼哭狼嚎,接二連三地摔下馬車,鮮血染紅塵埃時,她卻鎮定地趴在馬車上,操起一枝步槍反擊,居然把那些土匪打得連連墜地。
看她操槍的動作絕不會是生手,倒像是從小摸槍慣了的,動作非常嫺熟,射擊準確。那些嘯聚山林的土匪的射擊技術確實不賴,常年的馬背上殺伐,使得他們個個槍法精準。這些人在二當家的指揮下,發誓要把這些乘客斬盡殺絕,爲死去的兄弟報仇。
林瀟雖然是忍者出身,但並不習慣於騎馬,更不擅長在馬上射擊,那種顛簸太劇烈了,初學者根本無法在馬上瞄準射擊,相反那些土匪卻幾次幾乎打中了他。林瀟想使用暗器,這方面這裡無人可以匹敵,但是一旦光天化日之下使用暗器,自己的身份就曝光了。
真是讓人心急如焚,卻又想不出應對的辦法。林瀟甚至覺得騎在馬上狂奔,還不如自己僅憑兩條腿跑的快呢。就像整天打着赤腳在海灘上走路的漁民,穿上鞋子絕對不舒服,林瀟原本是想着騎馬省力,他總不能在白天,當着日本小女人的面使用陸地飛行之術吧。
他之所以決定護送這些乘客回去,除了爲了無辜百姓免遭殺戮外,還因爲那日本女人竟然有兩個暗中的保鏢,身份絕對不一般。救了她,就等於獲得了一張護身符。可以混淆小日本的視聽,消除他們的懷疑。現在在這女子面前,所有的本領都不得不打折扣了,林瀟的冷汗往下直淌,背心都溼了。
這時那些土匪可是越追越近,土匪們並不想現在就殺了林瀟和那日本女子,他們纔是這次復仇的目標。這兩人竟然殺了那麼多的弟兄,怎麼着也得把他們抓到山寨,剖腹挖心,祭奠亡靈啊。否則憑他們的槍法,林瀟和這女子都死了幾回了,忍者也不是金剛不壞之身。
林瀟這個憋屈啊,我操,如果就這麼死了,還不得落下漢奸的罪名,甚至是成了日本人,骨灰盒上還得寫着“武田信”被送回日本本土,埋葬在他們的祖墳上。暈死了!真是不甘心啊,可是又怎麼辦呢?
漸漸地,他發現了土匪並不是想現在殺了他,而是想活捉他。有幾次子彈從他的身旁飛過,擦破了他的外衣袖子,卻沒有傷到筋骨。他明白了這些土匪要抓他回去血祭呢。哈哈,這是你們自己不開眼,這不是曹操在長板坡上下令不得放箭傷害趙雲嗎?真是撿了大便宜了。林瀟頓時像中了鉅額彩票一樣興奮。
本來土匪要想擊中林瀟騎乘的那匹馬可是不太費事的,但是那是三當家的坐騎,擊中高速奔跑的戰馬,這匹馬摔倒後會立即骨斷筋折,即使沒有當場斃命,也會殘疾的。這匹馬從此就只有下湯鍋一途了。
三當家可是愛馬如命,當時也是被逼無奈,纔會貢獻出來。如果自己人殺了這匹馬,那這樑子可結大了。二當家命令不得傷害到這匹戰馬,可是馬背上的這傢伙卻身手敏捷,似乎對子彈有着天然的躲避能力,每每能在千鈞一髮中避開,實在是讓人匪夷所思。土匪並不想殺了林瀟,只是非常渴望能把他打下馬來,然而卻很難。
“孃的,我還不信邪了,這傢伙到底是什麼樣的怪物,我一定要親手活捉了他。”二當家這時才感覺出林瀟真不是易於之輩,三當家輸在他手裡,並不冤枉,但是如果是自己活捉了此人,今後在大哥面前可是風光無限哦,老三再也不能和自己爭了,老大百年之後,就該是自己繼位了。
他正想得美滋滋的時候,忽然驚訝地發現林瀟竟然從馬背上摔下來了,而且是背槍就跑,頭也不回地猛跑,跑起來跌跌撞撞的,丟盔卸甲,狼狽至極。不過這傢伙捨命不捨財,竟然還拎着兩口皮箱。林瀟是朝着高山上跑的,這種地形不利於戰馬狂奔,但是這些土匪騎術精湛,竟然能追擊上來,順着傾斜的山坡緊追。
二當家一看哈哈大笑,“這小子還不笨,還知道朝山上跑,不過我們既能騎馬,在山上跑那也是如履平地,我就不相信
你小子飛上天去。這一回兒看我不扒了你的皮。”說着緊抽戰馬,猛追上來。
就在這時,一槍飛來,正把他的帽子打飛了,在他的頭皮上淺淺地留了一道血坑,鮮血刷地從額頭上流了下來。二當家這才大吃一驚,這裡距離林瀟的位置可得有三百多米呢,他是怎麼做得到的呢?他回手還擊了兩槍,從馬上滾落下來。
林瀟這時已把那支狙擊步槍組裝起來了,用土匪的那些幾乎磨光膛線的步槍他可真沒有把握。有利器在手,此時不用更待何時啊。從瞄準鏡裡看着那些土匪的腦瓜子可是西瓜般大小哦,要不是手下留情,二當家的腦瓜子這會兒就打爆了。林瀟不想殺這些土匪,除非情勢所迫。
那些土匪見到被追擊者佔據了有利地形,紛紛仿效二當家的,翻身下馬加入戰團。不過林瀟卻沒有讓他們這麼輕鬆,他不想讓他們受傷,至少不想再對他們大開殺戒了,只是瞄準他們的武器開槍,把幾隻步槍的槍管打斷了。能打斷槍管卻不殺人,誰都看得出來這是手下留情。
林瀟大喊着:“各位兄弟,你們不要再繼續追擊了,我爲了自保殺了你們幾個兄弟,不想再多造殺孽了。你們還是認清事實,早些回去吧。”這話說得那些土匪氣憤不過,但事實確實如此。
這時他猛然發現那輛馬車上的槍聲停了,他用眼睛一瞄,就看到那輛馬車上的乘客早已所剩無幾,非死即傷。剩下的兩個看起來像是夫婦,正緊緊抱在一起瑟瑟發抖。那日本女子這時肩膀上中彈,已無力舉起槍來,恨恨地瞪着逼近的土匪。
林瀟又喊着:“既然你們不開眼,那就讓你們再見識見識。看清了那幾個追擊馬車的兄弟。”話音一落,他就開槍了,這次就沒有留情了,那些土匪已經逼攔住了馬車,而且槍口對準了馬車上的乘客,就要開槍。林瀟開槍了,槍槍咬肉,彈無虛發。就看到那些土匪接二連三地掉下馬來,一動不動了。
土匪們這時真是進退兩難,對面的是個煞星,進攻只會死更多的人,二當家的也在猶豫,剛纔還在老三面前說了大話,這會兒該怎麼辦呢?太丟臉了。眼看煮熟的鴨子飛了,怎麼也不甘心啊。
就在他進退兩難的時候,山下忽然響起了密集的槍聲,二當家回頭一看,好傢伙,只見幾輛卡車滿載着身着黃軍裝的日軍飛速趕來。小鬼子架在車廂頂上的歪把子機槍正“咯咯咯”掃射個不停。就看到身前身後的幾個兄弟人仰馬翻,摔倒在地。
“他奶奶的,怎麼會把小鬼子招來了,這下可麻煩了。”二當家的一咬牙,朝着林瀟喊道:“山上的這位好漢,你的本領我們見識過了,確實是人中之龍,是高手。如果你是中國人,我們之間的恩怨從此一筆勾銷。現在咱們要打鬼子了,你要有血性就和咱們一起幹,如果不敢,就閃在一邊,別在後面打黑槍。”
這下林瀟真的犯難了,這可是一箇中隊的小鬼子啊,自己單槍匹馬在白天對付他們可是不容易,自己正想着如何打入日軍內部呢。現在該幫誰呢?幫小鬼子殺自己人,固然可以獲得日軍的信任,但心裡不安;幫着土匪打小鬼子,似乎也不妥,後面沒準還有鬼子的援兵呢。
就在他猶豫的時候,那些土匪已經飛身上馬,幸好林瀟還給他們留下了一批武器彈藥,隨着馬車的顛簸,摔得一路都是,否則這會兒赤手空拳可危險了。他們飛速地奔到大路上,抓起槍支彈藥,朝着逼近過來的土匪就反擊了,也殺了幾個小鬼子,但是在小鬼子密集的子彈下,接連倒斃。林瀟看得心中真是抱憾不已。
林瀟也是年輕,頭腦一熱,我操,不就是一個死嗎?怎麼着也不能看着這些抗日的土匪死在自己面前,那自己還真是叛徒或是漢奸了。他舉起狙擊步槍,就要朝着鬼子的機槍手開槍。誰知,這時忽然出現了變故。
日軍的指揮官鑽出駕駛室,朝着林瀟所在的位置上喊着:“山上的可是自己人?如果是請報出你的姓名,舉着槍下來。你放心,追殺你的土匪一個都跑不了,我們的部隊已經把他們包圍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