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從剛入夜仙山開始,赤焰就想着有朝一日離開這裡。但做夢也想不到離開的日子居然這麼快就來臨了,而且還是被天兵天將親自押送出去。

金吒赤焰一行人經過天水瀑布,不多時後便來到入口處。在這裡取下項圈,走出夜仙山的結界。那開滿黑花的金牌被當成證據似的由金吒保管着。

「仙君,能讓我見瑤華最後一面嗎?」赤焰擔心被押出去後就沒命回來了。

「瑤華?叫得真親熱。」金吒半取笑地說,瞥了赤焰幾眼,似乎也看出他和瑤華之間有點曖昧,再聯想起剛纔瑤華護着赤焰的樣子,不難猜出他們雙方都對對方有點意思,「狐妖,你膽子不小,居然敢對仙人動心。」

「我……我沒有……」赤焰抵賴,害怕承認會令自己失去最後見瑤華一面的機會。

「狐妖,本來我可以替你求情……但看你這幾日在夜仙山的表現,實在是……」金吒翻弄着剛從赤焰那裡收來的金牌,爲上面歎爲觀止的黑花數目嘖嘖稱奇,「你來夜仙山不足十天,居然黑花一片,真是成績斐然呀。」

「那是因爲我初來乍到,不太熟悉,只要仙君你給我機會,我一定改過自新,積極向善。」

「恐怕沒這個機會了。」金吒潑了赤焰一盆冷水。

「難道仙君的意思是……我會被處死?」赤焰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以狐妖的年齡來算,他正值青壯年期。雖然不幸入獄來了夜仙山,但只要收斂野心,改正錯誤,依然前程似錦。正是奮發圖強的時候,丟了腦袋可不太值了。而且和瑤華之間的誤會還沒有解釋清楚,如果得不到瑤華的原諒,真是死不瞑目。

「仙君……」赤焰看金吒好像比九曜好說話,就死皮賴臉地纏着他放自己一馬,「你就讓我見瑤華一面吧……」

「要見可以,先去見了佛祖再說。」

金吒也漸漸失去耐性,推了赤焰一掌。

赤焰跌撞幾步,出了山門。

然而正在這時,腳下突然劇烈搖晃起來。赤焰沒能站穩,扶在牆邊,還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回頭看見金吒以及十二天兵都搖晃不穩,東倒西歪,才驀然意識到——地震又來了!

不遠處的天水瀑布發出巨大轟響,瞬間只見山崩地裂,地震強度比昨夜威猛數倍。

連金吒等人都面露驚愕,沒想到夜仙山的支柱斷了一根後就虛弱到了這種程度。本打算用今明兩天轉移山中妖魔,但現在看來,必須儘快讓所有妖魔都離開夜仙山,不然大家都將葬送在碎石和地縫之中。

在腳底劇烈晃動中,金吒好不容易站穩,命令身後天兵道:「快,通知瑤華和九曜,讓妖魔儘快向日仙山轉移!」

話音剛落,腳底如雷動。

回頭望去,只見清冽的河水捲起岩石,拔起大樹,掀起幾丈高的浪頭向他們迎面打來。

「仙君小心!」衆天兵忙着保護金吒,卻忽略了門邊的赤焰。

「啊——」尖叫聲中,浪頭打來,衆人被激流衝散。有人被衝出山門,有人被衝向巖壁。

赤焰只覺全身冰冷,被河水卷攜着不知衝往何方。一來他不善泳術,二來水勢極猛,根本連吸口氣的時間都沒有,就慘遭滅頂之災。

溺水的滋味可真不好受,身體懸在水中,鼻子嗆得眼淚不停往外流,簡直苦不堪言。

早知道今日會被水淹,當初就該好好學習游泳。

赤焰意識到自己必須用力划水才能浮出水面,慢慢鬆開捂住口鼻的手。誰知剛把一隻手伸出去,還沒來得及划水,就被什麼東西突然拉住,把自己向上拽去。

「誰……」赤焰睜不開眼,剛發出一個音節,嘴裡立刻被河水填滿,變成「咕咕」的水泡聲。好不容易睜開的眼縫,竟隱約看見一條紅色的魚尾。

是魚精?天水瀑布下……難道是那條小鯉魚?

無法多想,口鼻呼吸道里全嗆了水,意識也漸漸模糊,赤焰閉上了眼睛。

當意識恢復,赤焰已經被鯉鯉救上了岸。

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空氣陰沉,天空好像隨時都會塌下來。先前還非常厲害的地震,這會兒也稍稍停歇。雖然仍有很多碎石從山坡滾落,但卻沒有大面積坍塌。

赤焰耳邊全是妖怪們跑跳的吵鬧聲,硬撐坐起來,一邊咳嗽一邊向小鯉魚道謝。如果不是這隻鯉魚精,恐怕他早就被淹死了。

但鯉鯉的回答卻很冷淡:「我救你只因爲你是糰子的朋友。」

赤焰這纔想起白團子和梅初希他們,也不知道那十二天兵被水衝到什麼地方去了。如果不快點組織小妖去山門,怕待會兒地震再起之時,將死傷慘重。但自己初來乍到,其他妖怪不一定相信自己的話。能夠在夜仙山發號施令的四大君使,赤焰也只認識瑤華和九曜兩個,但偏偏他們兩個在這關鍵時刻都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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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焰正心急,突然聽見鯉鯉小聲發問道:「狐狸,你知道星君在哪裡嗎?」

「星君?」赤焰一愣,立刻反應過來,「哦,你說九曜呀。不知道他在什麼地方……大概和瑤華一起在樹林吧?」還記得自己被金吒押走時,九曜追着氣跑的瑤華進了樹林。不久之後就地震了,也不知道九曜追到瑤華沒有,也不知道他們逃出樹林沒有。

「樹林……」鯉鯉顯得有些擔心,「剛纔地震那麼厲害,不知道星君有沒有受傷?」

「放心吧,他皮厚,傷不了。」

赤焰一點不關心九曜,倒是很擔心瑤華。

見鯉鯉一副牽腸掛肚的表情,這才突然記起他對九曜星君很有感情。記得剛入夜仙山時,恰巧就撞見他們在樹林裡偷情。當時九曜爲了滿足對瑤華的歪念,還要求鯉鯉變成瑤華的模樣。

對了,鯉鯉可以變成瑤華。

思及此,赤焰一把抓住鯉鯉的肩膀,盯着他打量起來。

「幹、幹什麼?」鯉鯉嚥了咽口水,查覺出赤焰目光中閃動着奸邪的光芒。

「嘻嘻。」有事相求立刻換上一副笑臉,赤焰媚笑道,「鯉鯉,你看在糰子的面子上,再幫我一個小忙好不好?」

「幫忙?什麼忙?」

「就是變成瑤華,令夜仙山中所有妖怪前往山門。」

「前往山門幹什麼?」

「夜仙山的四大支柱斷了一根,這裡快塌了。山門有如來佛祖座下弟子金吒以及十二天兵,他們會把衆妖轉移到安全地方。」

「可是冒充大仙是大罪呀,我不敢。」

「九曜讓你變你就敢,我讓你變就不敢了?」要不是看在他剛纔救了自己一命的份上,赤焰真的很想湊他兩拳,「這不是大罪,而是行善積德,救夜仙山中成百上千妖怪的性命,你還考慮什麼?如果你再不答應,我就把你和九曜的醜事到處宣傳。就算你不計較自己的名聲,也不想看到九曜被醜聞糾纏吧?」

赤焰發起狠來。想讓一個人幫忙,好言相求遠遠沒有惡言威脅來得有效果。

「你,你……」鯉鯉果然被威嚇住了。

「就這樣,轉移妖怪的事情就拜託你了。」赤焰拍拍鯉鯉的肩膀,起身向樹林沖去。

「你去哪裡?」鯉鯉在他身後大喊。

「我去找真正的瑤華,這裡就交給你了。」赤焰頭也不回,只留背影揮手告別小鯉魚。

「早知道就不救你了。」

雖然後悔,鯉鯉還是隻能乖乖變成瑤華,他怕赤焰真的把他和九曜的事情說出去。

「瑤華,瑤華。」赤焰又回到瑤華仙居入口,順着當時瑤華離開的小徑,向樹林深處找去。

路上不斷看見有小妖從林中逃竄出來,聽見赤焰在喊瑤華,還好心告訴他瑤華大仙不在樹林裡,而在天水河邊。

赤焰知道那天水河邊的瑤華是鯉魚精變的,當然不會打道回府,繼續向林中找去。

腳下地面一直微微晃動着,耳邊盡是碎石滾落的聲音,路邊橫七豎八倒躺着枝幹折斷的樹木,林中看上去一片悽慘。不時還能聽見一些折斷腿的小妖們的呻吟。

如果看到有小妖被壓在樹幹下,赤焰就幫他從樹幹下拖出來;如果看到小妖被石頭砸傷了腿,赤焰就把他帶到有人的地方,交給其他人看護。

一路找下來,雖然沒看見瑤華的身影,但卻救了不少其他小妖。

雖然這夜仙山從本質上來說是個監獄,但由於環境條件都太好了,讓住在這裡的小妖都有些樂不思蜀。聽說夜仙山即將崩塌的消息後,都不免露出難過的神色。

赤焰順便向他們打聽了一下梅初希和白團子的去向,一隻小妖說他們都平安無事,赤焰這才放心——現在下落不明的就只有瑤華一個了。

見赤焰起身要走,一名小妖忙問道:「恩仙,你去哪裡?」

赤焰回頭答道:「找人。你們先出林去吧,瑤華大仙就在天水河邊,他會領你們去山門。」

「瑤華大仙在天水河邊?」小妖面露驚色,疑惑道,「可剛纔地震時,我明明聽見他的聲音從密林裡發出呀……」

「密林?」赤焰神色凜然,立刻跑回小妖身邊,追問道,「哪裡的密林?」

小妖指給赤焰一個方向。

赤焰順着那方向望去,只見林中高樹挺拔,濃密的枝葉遮天蔽日,幾乎密不透光,即使大白天看來都陰森森的。這種地方,連野獸都不來安家,也不知道瑤華究竟在不在裡面?

「你真的聽見了瑤華的聲音?」赤焰又確認一遍。

小妖點頭道:「確實是大仙的聲音。而且我好像還聽見了……九曜星君的聲音。」

「什麼?」赤焰頭疼,居然還有九曜,這下看來應該不會錯了。

赤焰立刻告別小妖,向密林深處衝去。

有九曜在瑤華身邊,瑤華應該不會有生命危險。雖然九曜會保護瑤華,但決不能讓保護瑤華的功勞全被九曜撈去。赤焰腦中浮現出一副一副的畫面:

「師兄,謝謝你救了我。」瑤華羞澀地低頭。

「瑤華,其實我一直很愛你。」九曜嚥了咽口水。

「師兄,既然我的命是你救的,我的人也是你的了。」瑤華擡頭凝望九曜。

「啊,瑤華。」九曜抱住瑤華。

「啊,師兄。」瑤華回抱九曜。

——啊啊啊,不可以!瑤華你一定要等我。

赤焰拼命甩頭,把瑤華和九曜深情相擁的畫面甩向腦後,以最快的速度向光線越來越暗的密林深處衝去。[星期論壇五]

「瑤華!」大聲呼喊着這個名字,甚至還能聽見陣陣迴音。

低頭是爬來爬去的毒蟲,擡頭也只能看兄黑沉沉的樹枝。

赤焰嚥了咽口水,壯起膽子向前走去。走着走着,腳底又傳來「轟轟」的響動,赤焰沒能站穩,身體隨着地面劇烈搖晃起來。

該死,地震又來了。

擡頭望望前方似乎永遠也走不到頭的路,再不離開,等地震再起之時,自己怕也難逃一死。但不知道瑤華是否平安無事之前,赤焰怎麼也不願放棄尋找。只要想到瑤華現在有可能一個人被困在什麼黑漆漆的地方哭泣,心口就一陣剌痛。

越往深處走,光線就越暗。

赤焰想起瑤華怕黑,當初他們被困在九曜地牢中時,他就知道瑤華怕黑。

那時他還特意變出狐火安撫瑤華。

對了,狐火……差點忘了還有狐火……

赤焰凝心靜氣,手心騰昇出三簇熒綠色的火焰,他讓它們懸在半空,爲他照明,繼續向前找去。走着走着,突然聽見什麼地方傳來一陣很弱的聲音,凝神細聽,那聲音居然在喊他的名字:「赤焰……赤焰,是你嗎?……」

「瑤華?!」赤焰一驚,循聲望去。

但狐火只能照亮身邊很小範圍,看不見瑤華身在何方。

「赤焰,師兄摔傷了頭,我腳扭了。」

果然是瑤華的聲音,赤焰稍稍放心。循聲走去,好不容易纔在樹叢中發現狼狽不堪的瑤華。仔細看,還發現九曜躺在離瑤華不遠處,臉上染滿血污,閉着雙眼,可能已經失去意識。

瑤華傷得不重,只扭傷了腳,擦破點皮。但九曜的情況看上去不大樂觀,他額頭臉頰血跡斑斑,在熒綠色的狐火下更顯得恐怖異常。

赤焰蹲下,小聲問道:「瑤華,你們怎會在這裡?」

瑤華答道:「剛纔地震,我們從山崖上摔下來,跌進這個密林。赤焰,你知道怎麼出去嗎?」

「知道是知道……」說着憂心忡忡地望了望昏迷不醒的九曜,心想以自己的能力,最多隻能把瑤華救出去,這個九曜怎麼辦呢?唉,算了,反正他法力無邊,不是自稱吹一口仙氣就能把自己吹成禿子嗎?就算山崩地裂,肯定也砸不死他。

思及此,赤焰一心只顧瑤華,拉起瑤華道:「瑤華,這裡很危險,我救你出去。」

「可是師兄怎麼辦?」關鍵時刻,瑤華擔心九曜。

「管不了他了。」赤焰二話不說,硬把瑤華拉走。

誰知道剛拉出兩步,卻發現瑤華的另一隻手被九曜緊緊拽着,赤焰怎麼拉也拉不動。

也不知道九曜什麼構造,居然昏迷中都有這麼大力氣。任憑赤焰使出吃奶的力氣,都沒把瑤華的另一隻手從九曜手中拉出來。

「混蛋,你給我放開。」赤焰氣得踹了九曜幾腳。

瑤華急忙攔住他道:「不要這樣,師兄已經受傷了。」

「如果他不放開你,我們三個都會更嚴重的傷。」

赤焰剛吼完,變然覺得腳邊九曜發出一陣輕微的呻吟。低頭一看,九曜竟慢慢睜開眼睛。赤焰嚇了一跳,急忙把踩在九曜身上的腳收回來,生怕九曜醒來後把他大卸八塊。

九曜醒雖醒了,但依舊有些神志不清,視野模糊,沒有注意到赤焰的存在,只緊緊拉住瑤華問道:「瑤華,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吧?」

瑤華擔心道:「師兄,你傷得比我重。」

「哼。」赤焰吃醋扭開頭,心想九曜這招苦肉計還真是夠厲害。

正是由於赤焰的這聲冷哼,才使九曜注意到他的存在,冷聲問道:「你怎麼在這裡?」

「我是來救瑤華的。」赤焰拉過瑤華想走。

但九曜卻搖搖晃晃站起來,緊緊拉住瑤華的另一隻手,「你救不了他,鬆手,我會帶他平安出去。」

「你得勢那麼重,連眼睛都睜不開,還是先救你自己吧。」赤焰見九曜受傷,膽子也大了起來,不像往常那樣畏懼九曜,口氣不禁大了幾分。

「哼,區區一隻狐妖還敢狂妄。」九曜傷雖傷了,氣勢不減。

「哼,就算是狐妖也比半條命的神仙可靠。走,瑤華,我帶你出去。」說着又拉了瑤華一把。

但九曜就是不肯鬆手,和赤焰一人拉住瑤華的一隻手,把瑤華兩條手臂扯得筆直,身體快被撕裂一般傳來陣陣疼痛。

瑤華低吼道:「放手,好痛呀!」

可九曜和赤焰較上勁了,誰都不肯先放手。

就在這時,只聽一陣「轟隆」巨響從腳底傳來。

眨眼工夫,裂縫已經幾丈深,變深的同時,寬度也在不斷增加。

腳下地面突然塌陷,山石滾落,大樹倒塌,地面晃得就像坐船遇上風暴一樣。

九曜和赤焰早已經不能站立,兩人都趴在地上,但緊緊拉住瑤華的手卻沒有任何鬆懈。

正在這時,只聽「啊」的一聲,瑤華的身體突然向下一沉,大地正好從瑤華腳底裂開。

「瑤華!」赤焰和九曜同時大叫,收緊抓住瑤華的手。

此時瑤華身體已經懸空,腳下是望不到底的黑色深淵,只有兩隻手被赤焰和九曜分別抓住。隨着裂縫不斷擴大,瑤華的雙臂被越拉越直,但九曜赤焰還是誰都不肯鬆手。

眼看瑤華就快被撕開了,赤焰急得朝九曜大吼:「你快放手!」

「爲什麼你不放!」九喔立場堅定不移。

「誰放都好,快點,我快被撕成兩半了。」瑤華再也無法保持沉默,又痛又急,大吼起來。

「瑤華,你忘了九曜的爲人嗎?」赤焰見說服不了九曜放手,就把對象轉移到瑤華身上,「他欺騙鯉魚精的感情,還濫用職權監禁灰狼精,甚至還想殺我滅口!瑤華,你咬他一口,讓他放手。」

九曜一聽着急了,不甘示弱地揭赤焰的底,「瑤華,你別聽那隻狐狸的。他纔是色膽包天,強行佔有你的身體,還誣陷勾引我。」

「瑤華,你還記得當日在地牢裡,你答應無論我以前對你做過什麼,你都原諒我一次嗎?」赤焰聽九曜舊事重提,急忙把當日瑤華對他的許諾當作免死金牌,「瑤華,你咬他一口,我救你。」

「瑤華,你咬他,我才能救你。」九曜也不甘示弱。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隔着斷崖吵了起來。

「你們兩個都不是好東西!」瑤華急得大吼,總算認清了這兩人的真面目,關鍵時刻都只顧着揭對方的短。

吼聲剛落,地震加劇。

瑤華懸在半空的身體又被拉緊了幾分,兩臂快被扯斷似的,已經痛得麻木。

再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九曜抽出寶劍,指向赤焰道:「狐妖,再不放手,休怪我不客氣。」

「哼,你什麼時候對我客氣過?」赤焰拿出視死如歸的氣魄,冷眼面對脖子上的劍鋒,「瑤華,你看清他的真面目了吧,他又想濫用職權殺了我。」

瑤華大概已經聽不清赤焰和九曜的聲音了,地縫越裂越寬,他痛得大叫起來。

「狐妖,還不放手,你想害死瑤華嗎?」九曜更加着急。

「我……我……」赤焰見瑤華痛得五官扭曲,心生不忍,但就是不肯放手。

「狐妖,我叫你放手!」九曜一聲怒吼,揮劍刺向赤焰。

赤焰沒想到九曜真會動手,避之不及,此時地震加劇,赤焰雖僥倖避開九曜的攻擊,但身體卻陡然傾斜,滾下斷壁。

只聽幾陣「轟轟」巨響,伴隨着碎石土塊滾落的聲音,赤焰也已懸空,和瑤華一起掛在石壁上。

現在的情況變成九曜一人趴在相對安全的地方,而瑤華和赤焰兩個都懸在斷崖上。

九曜有傷在身,拉住瑤華一人已經非常吃力,現在又加上赤焰,根本承受不起這種重量,吼道:「狐狸,你現在還不放手,想把瑤華拖下去嗎?」

赤焰當然不想把瑤華拖下去,但低頭看看腳下深不見底的深淵,掉下去……肯定粉身碎骨,但不鬆手,遲早他們三個人都會掉下去……反正橫豎都是一條死路,赤焰不想連累瑤華。

「赤焰,你沒事吧?」瑤華見赤焰不出聲,還以爲他嚇傻了。

赤焰吸了吸氣,「瑤華……你說我們腳下的深淵通向什麼地方?」

「深淵就是深淵,摔下去死了,直通地府!」瑤華看出赤焰的打算,不想眼睜睜看他犧牲,大囔道,「赤焰,你抓緊我,不要鬆手。」

「瑤華,你們神仙神通廣大,可以上天入地,如果我去了地府,你來見我最後一面好不好?」

「不要,赤焰,你不要鬆手!」瑤華急得哭了起來,他想拉住赤焰,但兩人的手卻漸漸滑開。

赤焰知道自己不行了,他的手臂也已變得麻木,「瑤華,你還討厭我嗎?」

「我從來就沒有討厭過你!」瑤華不顧一切地大吼起來,「赤焰,我從來就沒有討厭過你,你不要鬆開我的手!我沒有……沒有討厭你!」

赤焰愣了愣,苦笑起來,「你怎麼不早說,害我自我譴責了好久。」

「現在說遲了嗎?赤焰……」

「不遲。」豁然一笑,「至少我可以死得瞑目了。」

輕輕閉眼,鬆開了手,身體迅速向下墜落。

懸在半空的狐火突然熄滅,密林斷崖陷入一片沉重的黑暗。

瑤華想起曾經和赤焰的對話:

「狐火會熄嗎?」

「等我死了它就熄了,因爲狐火就是狐狸的生命之火。」

不要……不要熄,黑暗中的瑤華臉頰滑下滾燙的淚水。手上彷佛還殘留着赤焰的溫度,耳邊彷佛還盤旋着赤焰的聲音。但熄滅的狐火,卻令瑤華的身體,瞬間僵硬。

赤焰耳邊響起銳利的風聲,還有瑤華撕心裂肺的叫喊。

然後身體越墜越快,越墜越快……意識消失。

瑤華呀,如果你再誠實一點,我們不是早就恩愛了嗎?

臨死前一刻,赤焰還覺得非常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