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季瑾之看到這樣的陌少川時,心裡忍不住的猛然震了下!
瞬間,她像是雙腿注了鉛一般,驀然的站在那裡,眼神卻怎麼都無法從他身上移開。
幾秒後,季瑾之開始左顧右看,確定他身邊沒有一個人後,才慢慢的走了過去。
季瑾之無法做到像安之那樣,對他無動於衷,漠不關心。
這是她愛了十八年的男人,她怎麼可能對他熟視無睹呢?
她走了過去,側身坐在他身旁,聞見他身上濃重的酒味,看着他立體有型卻格外清瘦的俊臉,心疼的嘆息。
季瑾之猶豫的握住了他的手,搖晃幾下,“喂,陌少川,陌少川……”
見他也沒反應,就所幸扶着他坐了起來,可是她的手剛放到他背後,陌少川就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璀璨的魅瞳視線幽深的注視着季瑾之,他此刻的眸光,平靜而安逸,滿載柔情寵溺,季瑾之看着,竟然一時忘了反應。
陌少川的手指輕輕的劃過季瑾之的眉頭,因爲醉酒的緣故,聲音也帶着低音的沙啞,“沒有能持續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遠的愛情,若是非有不可的話,那只有一種……”
“悲傷的愛情!”
季瑾之很自然的接話,大腦思緒掀起了狂風巨浪。
她以爲他早就忘了,她以爲,自從八年前所有人認爲‘安之’死亡的那一刻,他就徹底的忘記了有關她的一切記憶。
沒想到,他竟然還記得!
那是剛上高中時,一次無意中提起的話題,當時她毫不猶豫的就說,有啊,悲傷的愛情。
因爲悲傷,所以刻骨,因爲刻骨,所以一生難忘。
記得那時候的他,輕輕的拉住了她的手,說那種悲傷的愛情,他一輩子都不會讓她經歷的。
因爲捨不得。
因爲太心疼。
她是他此生的摯愛,就算是死,他都不會放開她的手!
可爲什麼,當她不顧一切的再度出現在他面前時,他對她如仇人般刻骨冰冷!
難道,他愛的只是季安之的名字嗎?
換了名字就認不出來了嗎?
那從小到大,相愛的十幾年又算什麼?
陌少川,到底是誰負了誰……
季瑾之眼眶發紅,陌少川還在醉酒中,手指沿着她的容顏滑下,在脣邊徘徊,“說對了,她當初也是這麼說的……”
這一次,季瑾之沒有回答。
任由他溫熱的大手輕柔的在她臉上撫.摸,季瑾之情緒波動,下意識的拉下了他的手,陌少川卻又注意到了她手心上的傷疤,溫柔的問,“這是怎麼弄的?”
久違了整整八年的溫暖,季瑾之心裡說不出的苦澀,很多情緒壓抑在心裡,眼淚奪眶而出。
“怎麼弄的?”他還在糾結她掌心的傷疤。
那是不久前手術時,被不小心劃傷的……
季瑾之能說什麼?只是眼淚不由自主的往下墜落。
陌少川的指腹輕輕的拭去她的淚珠,疼惜的看着她,柔聲說,“別哭,我心疼!”
一瞬間,季瑾之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的心裡好像萬馬奔騰,血液瞬間衝上大腦,只要他這一句話,她完全可以不計較這三年的一切,不用管母親的遺願,也不用管什麼父親的遺囑,更不用在乎什麼華康醫院,還有什麼其他的一切,只想快速的抓住這屬於他的意思殘存的溫暖。
“陌少川,你看着我,聽清楚了……”她有些聲音哽咽的開口道,“八年前,黃昏的海邊,馬球場結束,你牽着馬,挽着一個女孩的手,單膝跪下拿着一枚戒指求婚,你說最美好的愛情,就是你永遠不會錯過她!”
季瑾之有些激動,拉着他的手反問,“你現在知道我是誰了嗎?”
那些話,那些事情,陌少川只對曾經的季安之做過。
只有她才知道的過往回憶。
唯有這些回憶,才能證明她的身份。
“十五歲,你日記本178頁,緊抱橋墩,我在千尋之下等你,水來,我在水中等你,火來,我在萬千灰燼中等你。”
“2008年,酒仙路的老梧桐樹下,你說最美好的愛情,是少川的此生有你而精彩!”
“如果可以和你永遠相愛,爲了在一起,我很樂意接受一切的折磨和懲罰。”
“陌少川,你還不知道我是誰嗎?”
那些話,那些地點,全世界只有陌少川和真正的季安之知道。
如果說到這裡,他還不知道,她就真的無話可說了!
陌少川聽了很多,大腦凌亂,聲音卻好像從另一個世界裡傳來的,還帶着陣陣的迴音,他不安的皺眉,微微的揚了揚嘴角,溫柔的大手撫.摸着她的紅脣,“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季瑾之的眼淚瞬間停滯在眼中,心也一時間墜落深谷!
她還在期待什麼啊?他喝多了,不過是喝醉酒後說的胡話,可能這幾年,他每次喝多了,都會對身邊的女人倍加溫柔吧!
只是他沒想到,此刻的女人,竟然會是她!
季瑾之覺得自己好白癡,竟然還心存渴望……
她忽然笑了,笑的格外陽光燦爛,開朗,又分外的嫵媚,看着醉意闌珊的陌少川,直接說,“我是季瑾之,蛇蠍惡婦,歹毒心腸惡貫滿盈的季瑾之,陌總您稍等,等會兒讓您可愛美麗,又溫柔大方,善解人意的季安之回來照顧您吧!”
季瑾之站了起來,陌少川卻先她一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聲音略帶沙啞的說,“別離開我……”
簡單的幾個字,卻讓季瑾之心顫發抖!
她痛苦的閉上了眼睛,還殘存的眼淚瞬間溢了出來,一狠心決絕的掰開了他的手指,“你的安之不是回來了嗎?讓她照顧你,讓她愛你吧!什麼離不離開的,對她說去吧!”
說完,季瑾之快速的抓過抱,朝着酒店大門走去。
站在自動門前,看着緩緩打開的玻璃門,她又猶豫的不捨,回頭看看還躺在休息區沙發上的陌少川,無奈的咬咬牙,又重新返了回去。
“我告訴你陌少川,我是看在夫妻一場的面子上,不然才懶得理你!”她嘆息着,開始攙扶他起來。
頂層酒店套房裡,季安之回來後,就馬上去浴室泡澡。
滿是泡沫的浴缸裡,她頭上裹着毛巾,靠在浴缸裡品嚐着紅酒,看着杯中搖曳的猩紅,回想着今天宴會上的一幕幕,尤其是陌少川看季瑾之的那種眼神,她越想越來氣,一把將杯子摔倒了地上,然後伴隨着一身的水花,從浴缸裡出來。
裹着浴袍走出衛生間,便看到司徒南站在外面。
他聽到浴室裡有聲音,才急匆匆的跑過來看看,確定她沒受傷後,才微微的鬆了口氣,“沒事就好。”
季安之不屑的勾勾脣,拿了條幹毛巾開始擦頭髮。
看着她毛躁生疏的動作,司徒南皺了下眉,伸手一把拽她過來,伸手搶過毛巾,開始替她擦頭髮。
他的動作輕緩,溫柔,輕輕的擦揉,好像按摩一樣,季安之閉上了眼睛,有幾分陶醉。
耳邊卻傳來司徒南的聲音,“你又沒煙癮,爲什麼要當着陌少川的面兒抽呢?”
“他喝多了,不會記得的!”她隨口說。
“你確定?”
季安之睜開了眼睛,從他手裡奪過了毛巾,扔到一邊,專注的看着司徒南,“什麼意思?”
“我只是想提醒你,既然決定好了要做什麼,就努力去做,別因爲小事,露出什麼馬腳,惹人懷疑!”
聞言,季安之只是冷蔑的撇脣,隨意的坐在了沙發上,“你以爲我所做的這一切,都只是爲了一個陌少川?”
“不是嗎?”司徒南眯起了眼睛。
她拿過旁邊的煙盒,抽出一根,夾在了手指上,才說,“我說了,我要的只是陌太太的位置,只是想借他的手,對付一下我討厭的人罷了!”
“你討厭的人……指的是你妹妹?”
季安之點燃了香菸,抽了一口,朝着空中吐出些許菸圈,看着天花板的眼神有些迷離,“可能吧!”
星月灣的別墅,季瑾之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陌少川折騰回來,又費了很大的力氣,纔將他弄上.牀,然後又給他換了衣服,看着他穿上了居家的睡衣後,纔開始拿熱毛巾爲他一點點的擦臉。
全部都弄完,季瑾之也累得不行了,但還有點不放心,又倒了水,扶着他起來,給他餵了些水,看着他沉沉的睡了過去,才微微的鬆了口氣。
她守在他身邊一直到天亮,擔心他醒來後看到自己,又說什麼難聽的話,感覺他快醒了,季瑾之就收拾下東西,跑去了客房。
一進客房,她累的倒在牀上就呼呼的睡着了。
她這邊走了沒一會兒,陌少川就醒了。
宿醉頭疼是必不可少的了,但醒來後感覺口乾舌燥,一歪頭,就看到桌子上放着一大杯的白水,急忙端過來喝了。
喝完才反應過來,這杯水,誰準備的?
還有,隱約昨天晚上好像有人一直在他身邊,陪着他,照顧他……
那個人,是季瑾之吧?
他翻過身,掀開被子的時候,才注意到寬大牀上,只有他一個人。
陌少川沒有過多的注意,只是眉頭不安的皺了下,就下牀直接進了浴室。
洗漱完畢,他在更衣室裡隨便拿了一套黑色西裝穿上,一邊繫着領帶一邊往臥室外走。
打開門,剛走了幾步,就聽到不遠處傳來了管家的聲音,在樓道的另一頭,聲音大驚小怪的,“少夫人,您昨天晚上不是在先生房裡嗎?怎麼又在這兒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