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魅笑眯眯道:“小姐,您怎麼了?我昨晚一回來,洗漱後就跟您一起睡覺了啊,根本沒出去,您記錯了吧?”
雲舒皺起眉頭:“夜魅,你別拿這種話來糊弄我,我記得清清楚楚,你半夜換了夜行衣出門,你說實話,是不是去找人報仇了?”
雲舒一臉嚴肅的瞪着夜魅,她的笑漸漸收了回去,轉開頭淡淡道:“小姐,雖然您是主子,但這是奴婢的家事,奴婢希望小姐能忘記此事。奴婢一會兒送小姐回去,也希望小姐兌現承諾,不要告訴任何人奴婢帶小姐回家之事。”
看夜魅一臉淡然的表情,雲舒心裡暗暗搖頭,這丫頭這次怕是真的傷了心了!她沉默片刻,放柔語氣道:
“眉兒,我並不是想拿主子的身份壓你,你家的事情我都聽蘭奶奶他們說過了,昨晚的事情,你不願意說我也不逼你,如果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地方沒你儘管開口,只要我能力所及,定會盡力。”
夜魅眼皮擡了擡,繼而低頭沉默,雲舒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兒,見她沒有開口的意思,既然她不願意那就算了,雲舒輕嘆一聲,走到梳妝檯前,自個兒拿起梳子打理起來。
夜魅走過來站在雲舒身後,低聲道:“小姐,我幫您吧?”
“不用,我自己來,你也把頭髮好生整理整理吧!”雲舒自個兒手腳麻利的挽好頭髮,同時眼角透過鏡子留意着夜魅的一舉一動。
夜魅在雲舒身旁站了會兒,繼而也拿起梳子,有一搭沒一搭的梳理頭髮。雲舒打理好,起身準備出門,突然,夜魅轉身道:“小姐!”
雲舒回頭:“怎麼了?”
“小姐。我……奴婢……”
“你有事儘管說,我方纔就說過了,只要我能辦到的,一定盡力。”
夜魅擡頭看了雲舒一眼,低頭扭着手帕小聲道:“小姐,奴婢想……求您件事兒……”
“嗯,你說吧!”
“奴婢……奴婢……”夜魅猶豫半晌,雲舒也不催促,一直笑眯眯的望着她。好一陣過後,夜魅一咬牙:“小姐。奴婢想把家中老母帶去小姐城東郊外的院子,奴婢只要一間房,給老母遮風擋雨就行。其他的奴婢自己安排,不知小姐…能否……”
雲舒不待她說完,就笑眯眯的應諾道:“沒問題,反正宅子那麼大,又沒幾個人。這樣吧。我把宅子西北角側門旁那個小院兒分給你們母女,待會兒你帶你娘去看看,不滿意的話再給你們換一個就是。”
夜魅擡頭愣愣的望着雲舒好一會兒後,低頭恭恭敬敬的行個禮道:“奴婢帶老母謝過小姐,小姐的恩情奴婢定會銘記於心,此生必報小姐此恩。”
雲舒搖頭:“什麼恩不恩的?舉手之勞而已。夜魅,雖然你不是我的陪嫁丫頭,你跟了我大半年。爲我做過那麼多事,給你一個空置的小院兒是應該,你不必一直如此。”
夜魅低着頭道:“對小姐來說不算什麼,對奴婢卻萬分重要,奴婢知道輕重。以後請小姐把奴婢當家生子一般,奴婢一定盡職盡責。”
看她萬分堅持。雲舒也不知說什麼好,門口又響起敲門聲,蘭奶奶的聲音喊道:“六妹、六妹啊,你二嫂、三嫂來看你了,你們快出來吧!”
夜魅立時冷下臉來,“我沒什麼二嫂三嫂,讓她們走!”
“六妹啊!六妹,三嫂知道錯了,你就原諒三嫂這次吧!六妹啊,不管怎麼說,我都是你嫡親的嫂子啊!六妹、六妹!你開開門,三嫂給你賠罪好不好?六妹!”
那一聲一聲六妹像叫魂兒一般在門口連綿不斷,實在聽得人心煩。雲舒湊過去透過門縫兒往外看了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昨天看着還好好的她三嫂今天臉腫起來半邊,青紫青紫的,整個臉都變了形,看着都嚇人。
另一個文文弱弱的婦人應該就是夜魅她二嫂吧?原來她二嫂長這樣子!還是第一次見了。再看她們後面,還有幾個男男女女,多半都是身帶傷殘,不是這兒包着纏着,就是那兒冒出來一塊或者青青紫紫,其中有一個好像是昨兒見過的她四嫂!
雲舒心思一轉,怎麼一個晚上都變成這樣了?難道是夜魅乾的?不會吧!這些都是她親哥嫂了,她對她哥嫂一向容忍,怎麼會?不過再仔細看,雖然這些人都包着裹着多多少少有受傷,卻沒一個殘的,也無致命傷,越看越像夜魅乾的。
雲舒退開幾步,輕聲問:“眉兒,你昨晚就爲這個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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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魅不說話,她轉身對雲舒行個禮道:“小姐,看來他們今天見不到我是不會罷休了,我昨晚跟他們說您是我的同伴姐妹,還望小姐恕罪。”
“當然,咱們來的路上不就套好說辭了嗎?眉兒,你要出去見他們?”
“是的,小姐,這羣人最是無情無義又沒臉皮,未免傷到小姐,還請小姐留在房內不要出來,待奴婢把他們趕走後再來接小姐。”
“不用不用,我不怕,說不定我還能幫你說幾句了!”雲舒想跟出去湊熱鬧,興許言語上還能幫點兒忙,如果動手的話,夜魅一個人對付他們綽綽有餘,可夜魅卻堅持不要雲舒出去,無奈,雲舒只得留在房內觀望。
夜魅整整衣服走出去,院中她那些哥嫂全都呼啦啦站起來並圍了過來:“哎呀,六妹,你可算出來了!六妹啊,你看看、你看看,我們都被人欺負成什麼樣子了,你還有心思睡覺啊?
瞧瞧你大哥,哎呦,他腿骨都被人打斷了,也不知是哪個天殺的乾的?深更半夜跑我們屋裡,蒙着被子就把我們一陣打,哎喲喂,你瞧我這樣子,以後還怎麼出去見人哦!”
“六妹六妹,你看看三嫂。臉都成這樣了,你三哥也是,胳膊都折斷了,這樣子怎麼出去趕車賺錢啊!……”
“六妹,還有我還有我,我也是昨晚被人蒙了被子打的。六妹啊!我們可是你親哥嫂啊,昨兒下午這附近幾條街的人誰不知道你回來探親了?大家明明都知道你在左相府當差,還是主子跟前兒的紅人,可他們就敢明目張膽欺上門來。
其實我們受點兒傷挨點兒痛倒沒什麼,可咱們一家子以前都好好的。爲何偏偏你一回來就遭殃?我覺得啊,那些人肯定是衝着你來的,說不定衝着左相府來的也不一定啊!
六妹啊。這事兒你可不能就這麼忍下了,可得找主子說說,爲咱們做個主啊!”
“就是就是,六妹,你得請主子爲咱們做主啊!……”夜魅幾個嫂子紛紛圍着她叫苦叫冤。夜魅站在中間一句話不說,任憑這幾個婦人哭哭啼啼。
那蘭奶奶看不下去,過去拉開幾個婦人道:“哎呀,好了好了,六妹纔剛起牀,臉都沒洗。飯也沒吃,你們就不能讓她安靜會兒?洗了臉吃了飯再說?”
一個看上去頗爲年輕的婦人四下看看,轉身打了盆兒水來。又搓了毛巾遞過來:“來,六妹,洗把臉吧!”
那四嫂冷哼一聲:“五弟妹,你獻什麼殷勤啊?沒見我們正跟六妹說話嗎?看我們受了傷碰不得水故意眼氣我們是不是?哼,憑什麼我們大家都受了傷。唯獨你一個好好的,我看啊。你是不是跟昨晚那賊人有什麼關係啊?”
她五嫂頓時紅了臉:“四嫂,你怎能血口噴人了?我再糊塗也不可能招外人來對付自己人吧?”
“哼,誰知道了?千防萬防家賊難防!……”
“你……四嫂,我尊你一聲嫂子,你不要欺人太甚!……”
趁着那二人吵鬧的功夫,夜魅自個兒去道井邊,打了一桶水上來,接過蘭奶奶的毛巾開始洗臉,那大嫂走過去道:“六妹,我跟你說話聽見沒有?”
六妹擡頭冷冷的看她一眼,那大嫂愣了一下,繼而乾咳兩聲:“六妹,你這是什麼眼神兒啊?你沒見你哥嫂們都受了傷正痛得死去活來,你這個做妹妹不該孝敬些醫藥費?”
六妹淡淡道:“我是娘生父母養,要孝敬也是小靜爹孃,何來孝敬哥嫂一說?”
那大嫂愣了一下:“哎,六妹,你這是什麼話?俗話說長兄如父長嫂如母,想當初我剛進你喬家門兒時,你才三四歲樣子,面黃肌瘦像從沒吃過飽飯似的,要不是你大嫂我想方設法弄些米糧回來熬粥給你喝,你哪來的今天,說不定當時就餓死了!”
夜魅淡淡道:“我寧願當初餓死。”,她說完丟了毛巾轉身往蘭奶奶家廚房去,蘭奶奶笑呵呵的給她盛了碗粥端出來放在院中的石桌兒上,夜魅一坐下,她二哥三哥立馬佔了另外兩根石凳,他們身後還立着幾位嫂子。
夜魅低頭喝粥,她那兩個哥哥則裝模作樣哎呦連連的叫喚,“六妹啊六妹,我腿好疼啊,那該死的賊人,怎地就專挑你回家的日子找上門來了?六妹啊,你不能眼睜睜看着哥哥痛死吧?”
後邊兒站着的嫂子立刻道:“六妹啊,你知道咱們家家境兒,你這大半年都沒寄錢回來,又沒個消息,瞧瞧,我這衣服還是前年過年的時候置辦的,這次你要不幫忙的話,你哥哥這條腿當真就要廢了啊!六妹,你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不管這些哥嫂如何哭鬧,夜魅只顧自個兒吃飯,她慢慢喝完兩碗粥,將碗往桌上一放,擡頭道:“你們就是想要錢是吧?”
幾位哥嫂頓時安靜下來,片刻後那大嫂道:“六妹,你這是什麼話?我們是你哥嫂,又不是叫花子,什麼叫要錢啊?”
那三嫂道:“就是啊,六妹,我們是沒法子了才找你,瞧瞧你三哥這胳膊,她是你親哥啊,你就真忍心眼睜睜看他好好一個人殘了廢了?”
“六妹啊,就算我們沒有生養你,別的不說,我們一直幫你照顧爹孃、幫你盡孝,就算看在這份兒上你也不該見死不救吧?”
聽到這裡,夜魅一拍桌子站起來:“你好意思說幫我照顧爹孃幫我盡孝?當初我怎麼跟你們說的,別的我都可以不計較,只要你們幫我照顧好爹孃,我的月例銀子我一文不留全給你們送回來,每月十兩銀子,養活你們上上下下二十多口人,我還要怎樣?
可你們了?你們怎麼幫我照顧爹孃的?平時你們把爹孃當打雜的婆子一般使喚別以爲我不知道,每次我一回來,你們就把爹孃打扮一番推到我面前做做樣子,我一走,你們立馬扒了爹孃衣服又讓他們幫你們幹活兒。
我原本想只要你們不太過分,爹孃身子好也就算了,可這次纔多久點兒時間,一年不到,你們把爹害死了,孃的眼睛也瞎了,居然還不讓我見面,你們配說照顧了爹孃盡了孝嗎?
還有你們,大哥二哥三哥四哥五哥,你們是不是爹孃親生親養的?從小到大爹孃捨不得吃穿辛辛苦苦把你們養大,你們怎麼回報爹孃的?”
夜魅一通數落,衆人全都停下來,愣愣的看着她,似乎看怪物一般。好一陣過後,那四嫂撇撇嘴道:“爹又不是咱們害死的,咱們平民老百姓,鬥不過人家還能怎麼辦?”
那大嫂道:“六妹,過去的事咱們不翻舊賬了,你看你哥哥們都傷成這樣,你給個痛快話兒,救不救吧?”
夜魅瞪着她清清楚楚道:“我…沒…錢!愛救不救你們自己看着辦!”
旁邊四嫂驚呼道:“哎呀,六妹,你怎麼可能沒錢啊?你在左相府幹活兒,吃用府裡都有配發,主子還時時有賞賜。
別以爲我不知道,隔三條街那菊花家爹孃我都問過了,那菊花兒還是個三等小丫頭,每月月例都有二兩銀子,主子還時不時給賞賜,賞的哪一件不是十兩八兩銀子的東西?你個一等大丫頭,怎會沒錢了?你不會給哪個小子迷了心竅,犯糊塗送給人家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