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杜若錦的理所當然,高紙渲有些失笑,說道,“在他們看來,我丟掉了這麼好的機會,不抱怨幾句,豈不是很令人奇怪?”
“那你照樣可以衝着四弟來抱怨呀?那樣不是顯得更真實?”
高紙渲輕輕搖頭,“不行,四弟雖然外表客氣恭敬,其實一直與我們兄弟疏遠,他終究不是在高家長大的……”
“難道你歧視他?”
“這是什麼話?總歸是自己家兄弟?我有什麼好歧視他的?在別人眼中,我高紙渲也不過是庶出,比他強不到哪裡去。”
杜若錦無言,他總是以爲他從未在意過自己的身份,原來他還是將一切看在了眼裡,刺痛了他的心事,杜若錦婉轉說道,“其實,這一切都不是你們的錯,你們也沒有自卑,嫡庶本來就是一種畸形的婚姻態勢,總有一天會廢除的。”
高紙渲心裡失笑,他怎麼會將身份看在眼裡?他高紙渲會是那麼耿耿於懷看不開的人嗎?不過,他倒是很好奇,杜若錦所講的廢除的畸形的婚姻態勢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你說的那一天,會很久嗎?”
杜若錦將糕點吃完,有意無意得將手在高紙渲身上拍拍,然後託着腮一臉嚮往得說道,“我也不知道要多久,可是,總歸有那麼一天的。到那時候,男人只能娶一個女人,如果男人在外面尋歡作樂,會受到輿論的譴責。男人也會下廚做飯,也會幫着帶孩子,會討好女人,人人都會維護一個小家,試圖讓它溫馨幸福。”
說完,發現高紙渲沒有驚訝,只是望着杜若錦的眼神,存了幾絲欣賞與憐惜。
杜若錦羞惱得轉過頭去,說道,“你快些走吧,遲了讓人看見就不好了。”高紙渲從隨身帶的物品中又扔過來一條厚厚的毯子,說道,“天涼了,別傷着身子。”
杜若錦接過來裹在身上,才覺得身子暖和了些,看見高紙渲在她一旁坐下來,並沒有走的意思,驚道,“你爲什麼不走?”
“我怕你怕黑,我在這陪你,等天快亮了,我就回去,不會有人發現的。”
杜若錦不同意,卻拗不過他,只要扭着頭堅持不理他就是了。
外面起了風,從窗櫺和門縫裡吹進來呼呼作響,在這陰森的祠堂裡格外瘮人,杜若錦驚懼起來,只覺得渾身汗毛都要豎起來,杜若錦頓時覺得祠堂的一切都顯得那麼詭異,她知道,此刻,如若不是高紙渲伴在身前,她早已嚇得腿軟了。
倏地,祠堂裡微弱的燭光被風吹滅,頓時漆黑一片,杜若錦的心驚跳起來,她慢慢挪動着身子,試圖離高紙渲近一點,再近一點,她好怕。
未等她往靠近高紙渲的身邊,她的手猛然被高紙渲握住,那手心裡傳來的溫暖絲絲縷縷的纏繞着她,杜若錦試圖掙脫開他的手,高紙渲緊緊不放,閉目說道,“不要動,就這樣便好。”
或許這是杜若錦在狼狽悽苦的夜裡,太需要這樣的溫暖,杜若錦沒有再去掙扎,兩人就那樣靠在牆壁上,高紙渲握着杜若錦的手,低低得說着話。
“不要怕,我小的時候調皮,經常被爹關在這裡罰跪,開始也覺得有些怕,後來就不了。有時,還會對着這些牌位說些心裡話,因爲他們不會泄露出去,所以覺得很心安。”高紙渲聲音低沉,卻帶着幾分強自歡笑的愉悅。
杜若錦知道,他在這個家也是孤獨的,一個庶出的子嗣,偏偏得了老太爺的喜愛,更成了衆人的眼中釘了。
“高家有四子,爲什麼爺爺偏偏會喜歡你?”杜若錦奇道。
高紙渲一偏頭,空氣中流轉着他輕笑的聲音,“難道你不覺得我值得人喜歡嗎?”
杜若錦不置可否,不再言語,兩人又頓時沉默了下來,高紙渲沒有再逗杜若錦說話,只是握住杜若錦手的力道剛剛好,既溫暖又令人心安。杜若錦呼吸漸漸沉重,帶着睡意迷糊了起來,頭慢慢歪着歪着,直到倚在了高紙渲的肩膀上。
次日,遠處魚肚泛白,祠堂的門鎖咔嚓一響,杜若錦猛然醒過來,有些驚慌失措得左右望着,發現高紙渲不知何時早已離去,才鬆了口氣。
進來的人是張媽,她滿臉堆笑,說道,“二少奶奶真是好魄力,奴婢算是服氣了。四少爺今早上已經穿了官服去了翰林院,奴婢家的愚兒柱子也跟着去伺候了。這比先前,那是一個天一個地呀,以後誰還會小看柱子一眼,二少奶奶,這一切都是拜你所賜,奴才在這給你謝恩了。”
張媽說着就要磕頭,杜若錦一把拉起她,“張媽,你心裡也明白,我做這事不是衝着你,也不是衝着柱子去做的,所以不需要謝我,以後在大夫人那邊多幫我留點心,我就領這份情了。”
張媽應了下來,然後又說道,“大夫人讓我來,喊你去吃飯。剛纔老太爺醒了,指名要你去。”
杜若錦一怔,說道,“張媽,我先回去換件衣服,就這樣去也太過於失禮了。”說着,便出了祠堂,順着廊亭,回到了墨言堂。
綠意看見杜若錦回來,悲喜交加只是哭個不停,“綠意沒用,不能幫上二少奶奶,也不能代替二少奶奶吃苦。”
杜若錦嘆道,“你有這片心就好了,總好過有些人不聞不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