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因

“狼煙起,江山北望,龍起卷,馬長嘶,劍氣如霜……”

金粉閣,蘇州城乃至真個蕭朝最大的章臺煙柳地,穿過前廳往後去的那座高聳入雲的五層樓閣,三樓,上一屆舞魁胭脂房中,傳來了一陣慷慨激昂的狼嚎。

誰嚎的?秦小寶視死如歸地望着眼前雕鏤精緻的閨門,除了她那上個月慘遭恩人拋棄順便拐走家財的胭脂姐姐,再無二選。

“叩,叩,叩。”不輕不重三聲響,胭脂房門“吱呀”一聲開了一條縫。

胭脂蓬頭垢面地從門縫裡露出一雙紅腫的眼睛:“是小寶呀~”聲音也像後園枯敗的殘柳。

秦小寶下意識轉身要逃,臨走又突然想起媽媽在她面前哭訴的樣子,五十好幾的人,一張臉描紅繪綠地在她跟前哭。

“小寶啊,你看看胭脂那個樣子喲!一個月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這叫我這閣子的生意可怎麼做下去喲!哎呀,也是我秦娘這麼命苦哇,攤上了這麼個不懂事的,我這心裡一天天的,鬧得慌呀!嗚嗚嗚嗚……小寶呀……這可叫媽媽我怎麼辦呀?”

媽媽哭得很慘,她那劣質脂粉塗擦的臉上已經紅綠相間溝壑縱橫了,卻仍舊絲毫不在意地拉着秦小寶的潔白衣袖一徑往自己臉上擦。弄得秦小寶的衣袖霎時間也紅綠相間煞是“好看”。

這麼一想秦小寶便無路可退了,媽媽可明着說了“小寶啊,素日裡也只有你跟胭脂好些,你看是不是要……”

雖說都是舞姬,但胭脂平日裡仗着衆人對她的喜愛和自己在金粉閣的地位,盛氣凌人頤指氣使地,姐妹們沒一個將她放在眼裡的。這不,自打胭脂將自己鎖在房門裡不出來,除了媽媽一日三餐地送飯上去,根本就沒人去安慰她。

也就秦小寶,沒心沒肺似地,在胭脂那裡也不是沒吃過虧,卻依舊拿她當自家姐妹看,用她的話來說就是

“都是出來混的,哪能不仗義?”

這頂安慰人的帽子,自然就扣在了她的頭上。

秦小寶很緩慢地調整了一下面部表情,深呼吸一下,然後轉過身去笑嘻嘻地眼那門縫裡的胭脂道:“胭脂姐姐,我來看看你。”

門縫裡的胭脂許是太久沒人探望,在愛情的失意中生出些荒蕪的寂寞來,此刻看到秦小寶明眸皓齒地笑說來看望她,沒來由心中一暖,便將那門打開了。

秦小寶入得房門,四下環顧裡卻也不見有何凌亂的,桌椅器物一應都在該放的地方放着,從房內情形看,也並覺不出什麼不好的地方。

不由得暗暗將一顆心放下,她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這才擡頭望向胭脂,仍舊是笑嘻嘻的:“胭脂姐姐,大家都很想你。昨天令公子還問我你去哪兒了呢!他說他想你想得緊。”

“哼!他既想我,又怎會去找你。可知說的是假話。”胭脂自秦小寶進來後就徑直走到梳妝檯前坐下,手裡拿着一柄精緻的鏡子看得出神。

秦小寶並不惱她言語衝撞,見她如此模樣,便好奇問道:“姐姐,你那手裡拿的是什麼呀?”

胭脂聞得此言,素手輕輕撫上了鏡面,神情哀憐卻又透着幾分喟嘆:“這個呀,是他送給我的。”

冷傲孤絕的女子,只因生在歌舞坊就受盡世人輕賤之辱。好不容易遇見個他,信誓旦旦地許諾要天長地久,雖說家裡窮些,卻是真心實意地對她好。第一個月的生意賺了些錢,也顧不上給自己添件新衣裳,巴巴地給她買了面打造精良的鏡子,說什麼這樣就好像自己在她身邊天天看着她的玉容一樣,弄得她心裡一陣暖似一陣地疼——從來沒有人這般將她放在心裡。

自此後便愛上了,還只道這個男人與其他男人並不一樣。卻不料,費盡了資財助他生意興隆,這男人卻迷暈了她偷走了她的那些奇

珍異寶金錢賞玩,連個筆跡都是不留。

胭脂說到這裡,將鏡子輕輕放下,復又走到窗臺前,凝眸天際:“你們不喜歡我,覺得我冷傲,我知道。可你們誤會了,我並不是因爲自持貌美受捧而冷傲,只是,我實在是不願意生在這樣蕪雜邋遢的地方,命格輕賤,沒有尊嚴。連想要好好的愛個人都難,哪裡又快樂得起來……”

看着胭脂此時窈窕身影駐足窗前,面容即使憔悴卻仍舊掩不住那股天生的韶秀神采與那嘆惋間盈盈粉淚中的可憐可愛。

秦小寶同情心起,忽然猛的一拍桌子!

“姐姐!待妹妹我將那負心漢給你捉了來!”

秦小寶說此句其實也就是一時激動,要動真格的她還真是沒有把握——上哪兒找這負心薄信的人去呢?

不料原本還沉浸在悲傷情緒中的胭脂聞得她此言卻是精神一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到秦小寶面前!憔悴的臉上寫滿感激與激動!

“他名叫李長清,現就住在蘇州城里仁街悅來客棧天字一號房!這是他的畫像,這是他的筆跡,這是我爲了防備出現這樣的情形一早從他身上偷走的李家祖傳玉佩。你拿着這個就可以找到他!妹妹!姐姐就指望你了!”

秦小寶:“啊,這樣……”

剛剛說“連個筆跡都不留”的那個哀怨女人究竟是誰啊?

“那……姐姐是要……”秦小寶小心翼翼地將胭脂手裡的玉佩拿在手裡,內心無比煎熬地問道。

氣質絕塵秀美絕倫的金粉閣上一屆舞魁胭脂此刻陰笑道:“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秦小寶渾身一個激靈,握緊玉佩倉皇而逃!

就在秦小寶捨命奔逃的時候,胭脂在她後面形如鬼魅地喊道:“妹妹,姐姐等着你回來呀~”

鬼啊!誰來救救她,她真的只是一時激動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