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對,”布羅聞言回神,擡眼笑了笑,“你說得很有些道理。若不是你說,我還真沒朝這面想過。難怪王妃也說你聰慧。”
便是榮烈,如今也是思量着如何給夏瀝開條件,好讓對方鬆口。
聽得布羅的稱讚,顎敏面上不禁微微紅了紅,看他一眼垂了眼,“也不是聰慧,不過我是女子,自然多瞭解女子的心思多謝。你是男子,遇事想的方向便同我們不同。”
布羅呵呵一笑,心裡有了新的方向自然也心急去查探,“我先去查查,若是主子出來你同主子說聲,我出去辦差了。”
顎敏點了點頭。
布羅笑了笑,轉身大步而去。
顎敏抿脣垂了垂眸,轉身入內。
走到門前聽了聽,沒有入內打攪,折身朝西廂房行去,去看兩位小郡主。
此際房中,榮烈正在寬慰明思,“皇兄對你五哥並未動怒,不過是有些遷怒。你五哥在宮裡也沒吃苦,等夏瀝這邊定下話,你五哥自會無事。”
聽得榮烈的寬慰之詞,明思並未立時接話。
她不是蠢笨之人。
今日一個下午她同顎敏也說了不少,其中關節她早也明瞭。
納蘭笙的事情眼下是沒有十萬火急,可沒有榮烈說得那般輕巧。
但如今這刻,更讓她揪心的是榮眉眼下中的毒。
顎敏將聽來的毒性細細描述給她聽後,她蒐羅了腦中一切相關信息也沒尋出毒性這般奇異的毒。
而今榮眉沉睡不醒,本身就受了極重的外傷。眼下即便是費心能喂進些湯水,但也不能支持長久。若不能解毒,榮眉只怕撐不過一兩月。
“王老今日可有進宮?”明思問。
榮烈搖頭,“他年紀大了,昨夜在咱們府上熬得久了,我便沒讓他進宮。明日再讓他進宮看看。”
明思嘆了口氣,沒有說話。
問王老御醫也是抱萬一的希望。王老御醫雖是內科和婦科的聖手。但真要論識毒解毒,只怕還比不過她。
明思垂首低聲,“此刻即便傳信給舅舅,最少也要四十多日人才能到,眉兒恐怕也等不了那麼久……”說着擡首起來,“讓眉兒到咱們府上來吧!”
榮烈一愣。
“我請娘過來一道想法子。”明思說着愈發堅決,“若論毒術,這大京中沒人能勝過我娘。娘不好進宮。你同皇上說,讓他送眉兒過來。我同母親商量着想法子試試!”
“這——”榮烈有些遲疑。
事情本來就牽扯到納蘭笙,明思此舉雖是好意,可無論能解毒還是沒能解毒。到最後都不能落下個好。
若是沒能解毒,自然要擔些說辭和干係。
可就算解了毒,後面和親之事無論成與不成,恐怕都要惹的是非猜疑。
“其他的我都不在意。”明思看着榮烈眼眶慢慢發熱,微微吸了吸氣,“五哥是被我連累,可他是我血脈之親,總還有個說法在。可榮俊是眉兒是至親,眉兒最後卻是幫了我。這才惹了皇后害她。我有了難處尋她,她雖心裡難過還是幫了我。她有了難處卻怕我爲難,只一個勁兒說好聽的讓我不多想。我明明就看出她心裡——榮烈,這一回我無論如何都不能看着她這樣眼睜睜地死。你皇兄即便是有幾分心疼她,但他想的事多,好些事在他眼裡都比眉兒的安危緊要。你就應我這回吧,我不能就這樣眼睜睜的看着。什麼不做……”
見明思眼角沁出晶瑩,榮烈俯身替她拭去淚花,眉頭蹙起,“不許哭!再哭就斷不會答應你!”
明思聞言一喜,忙不迭的抹淚連聲道,“好好,我不哭,”揚起臉眸光希冀閃亮。“你這是答應我了?是不是?”
榮烈無奈笑着搖了搖首,“我有法子不答應麼?”
明思旋即抿脣,柔聲道,“榮烈,你真好。”
“可眼下不成,至少也要過些日子。”榮烈看着明思。見明思露出不快,他伸手捏了捏明思的鼻翼,“昨個兒才生了孩子,歇幾日再說,莫要再同我討價錢!”
明思急了,“我不動,讓娘替眉兒診治就是。我最多也就是同娘商討,我功夫不及娘,真正出力的還是娘。眉兒如今這般,早一日好過遲一日。娘明日來看我,我就同她說。你明日進宮,後日送眉兒過來吧。”
望着明思滿臉急切的模樣,榮烈心底一軟,嘆氣道,“那好,你應下的話可要說到做到!”
明思連連點頭,眉心這才鬆開。
一雙烏溜溜的眼清亮幽黑,琉璃般清澈盈盈,哪裡看得出是個才做了孃的女子?
榮烈怎麼都看不膩這張臉,這雙眼,就這般咫尺相望,心底便有無限柔情暖意溢滿,將心房充盈滿滿,說不出的歡喜滿足。
“思思……”榮烈忍不住伸手就將她攬入懷中密密擁住。
兩字曲折於脣齒間,若有若無的低嘆間似迴腸蕩氣般,五分感嘆婉轉,五分情衷脈脈,兩兩交織,情思無盡。
明思心房也輕輕震動,伸手回抱住他結實的腰身。
“嗯。”只輕輕一字。
良久後,明思問,“對了,你今日去看了大寶小寶沒?”
榮烈面上一滯,下一瞬,“看了。”
明思沒看見榮烈的表情,沉浸在自己的笑意中,“大寶好似要活潑些,小寶要秀氣些。我覺着眼下的大寶是原先肚子的小寶,眼下的小寶是原先肚子裡大寶。”
明思這一串大寶小寶小寶大寶的,榮烈聽得發暈,不好掃了明思興只好含糊點了點頭,“是麼?”
明思笑着擡首看着榮烈,“對了,大寶小寶的名字怎麼取你可想好了?”
“滿月前取就成,眼下還早。”榮烈笑了笑,又道,“不急,問問母后的意思再說吧。”
明思笑着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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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後的第三日,榮烈果然將沉睡未醒的榮眉接進了睿親王府。
納蘭四夫人頭日裡聽明思說明了情況就一口應下了。加之也掛念明思和兩個纔出世的小外孫女,當日晚間便收拾東西催着四老爺帶着藍星一道住進了王府。
爲就近照顧榮眉,四夫人同藍星兩人和榮眉一起都安置在了主院旁的雲陌院,正是當日圖斯女王坦麗花住過的院落。
明思應承了榮烈,故而雖是心中急切也沒離開房間去看榮眉。
四夫人聽得榮眉是因幫了明思才被人害得如此,當下就落了淚,滿心感激感動。榮眉一到王府,她便用了十二萬分心替榮眉診脈查毒。
但遺憾的是,四夫人雖對榮眉所中的毒在毒性發作方面有更多的分析,但還是同明思一般分辨不出這毒的毒素從何而來。
毒術一道其實也講究一個對症下藥。若不能分辨出毒藥成分來源,便很難下藥解毒。
藥理間各種成分環環相扣,稍有不慎便會改變毒性,甚至毒上加毒。
四夫人心裡也焦急,再看着榮眉那嬌俏可愛的年輕面容,更是心疼不已。
到了最後,明思見得四夫人每日掛心榮眉坐立不安的憂心神情,明思都不敢多問有關榮眉的話。
好在四夫人一邊想着解毒的法子,王老御醫也隔日來看診一次。雖是對解毒無策,他卻配了一個湯藥的方子。每日緩緩地用蘆管也能讓榮眉喝下一些,如此這般,多少能維持住基本的營養,不至於讓人虛弱過快。
在生產後的第四日,明思寫了一封書信,將榮眉所中之毒的情形加上四夫人的診斷分析細細描述後分成數段,用信鴿分次傳信給了蒼山頭人。
信發出去後,明思便每日盼着蒼山頭人的回信。
即便有湯劑的維持,從藍星和幾個丫鬟的口中明思也聽出了,幾日下來榮眉虛弱的程度。
她沒有辦法安心。
在四夫人跟前她不敢表現出來,可私下裡,她滿心都是焦慮。
就連大寶小寶,她也沒多的心思去掛記,每日裡得空便翻看王老御醫從各處蒐羅來的醫書藥典。
醫毒之間其實有不少相通點,她只盼着能有希望從那些藥理中尋出些端倪。
轉眼間十日過去,明思終於得了榮烈的許可,從頭到腳的穿戴包裹好,乘着軟轎去雲陌院看榮眉。
在榮眉牀前坐了近一個時辰後,明思回到主院後一直沉默不語。
幾個丫鬟抱了大寶小寶到跟前,明思也只勉強露了一絲笑意就讓她們帶孩子下去了。
榮烈回到府中,顎敏照舊按榮烈的要求將明思這日的情形細細稟報了一番。
見榮烈面色不虞,顎敏嘆息道,“也不怪王妃難受,九長公主眼下那模樣——誰看着都心疼,這都十日了,頭上的傷還沒長攏,臉也瘦了一大圈。王妃原先還說要給小郡主餵奶,可生了孩子後再沒提這話,早早地就喝了退奶藥……這還在月子裡呢,日日這樣熬心,萬一九長公主有個好歹,奴婢只怕王妃心思藏得重了會傷根底……還有五少爺那邊,雖不及公主這邊心思急,但終究還是牽掛着……”
榮烈垂眸聽完,未有言語。
顎敏輕輕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