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六章 半真半假(一更奉上)

求粉,求撫摸,求奮發~~o(╯□╰)o~~~~~~~~~~~~~~~~~~~~~~~~~~~~~~~~明思閉了閉眼,睜開眼,神情已是悽然,“前日,府中伶人管事又求見我,讓我過目府中一名琴師的曲目。我當時感覺有些怪異,那琴師的琴聲中似有不平之意。心裡有些奇怪,可當時轉念一想,興許是他對我上回說他琴力不足,心有忿然。他身有殘缺,脾性怪異也算常理。故而也沒多想,後來我只道他的曲子不合適,正巧王爺來尋我,我便離開了。誰知,這琴師第二日一早便留書請辭。王爺今日查到並未有人看到此人離去,便來問明思。明思也將所有經過全都說了,並無絲毫隱瞞,可王爺根本不信我。話裡話外,皆是懷疑盤問!”

到了此刻,榮烈已經全然明白了。

明思這是要將他從此事中摘出來!

榮安來了之後的表現證明了他們最初的猜測。榮安果然是來一探究竟,卻並無真憑實據。但於琴師莫名失蹤一事,的確是起了幾分疑心。而明思這番半真半假的言語,其言下之意便是要同他劃清界限,在榮安面前將他的立場擺到與榮安同樣的位置上。

而這樣,日後即便再有什麼波瀾,榮安也尋不到他的錯處把柄。

榮烈望着明思,眸光霎時深暗。

“竟有這等事?”榮安看着明思,“你說那人是來特意來殺你的?”

明思頷首,“我雖看不見他的樣子,可他的眼神我卻看清了。他看我的樣子很兇狠。而且我當時還問,我同你無冤無仇爲何要殺我?他只道了一句,說是要殺了我這等奴顏媚膝叛國賊替少主報仇。我趁他說話把枕頭丟了過去,他躲了一下,我跳下牀,王爺就進來了。”

“少主?”榮安眉頭一蹙。

“他是這般說的,”明思點了點頭,“聽到王爺進來的聲音,他盯了我一眼就跳窗走了。”

“老十七,此事你怎未提過?”榮安看向榮烈。

榮烈看了一眼明思,“臣弟想查清之後再說。”

“查清?”明思驀地看向榮烈,語聲控訴,“你想如何查清?那夜你問了半宿,我什麼都說了,我還以爲你信了我。可今日這事一出,你又這般來來回回的盤問。這些日子來,不論如何,我都受了!我知曉不管我如何說我同他已經無甚關係,他也並非待我如同外間傳聞,我知道不論我怎麼說,你都不會信。所以,無論你如何安排,我都不說話!大婚前夕,我被人劫持,最後幾至喪命,你的人才出來!春狩受傷後,你不讓我出門,我就不出!而這回,若不是你的緣故,我怎會——”

倏地頓住,眼中似沁出一絲水光盈盈,停了一瞬,“我只後悔,我不該貪生怕死,我不擋他那下,若受他一刀,無論死活也是個痛快!好過這般零零落落的受罪!我現在還有什麼可在意的?無非放不下的也是父母高堂,我之所以件件依從於你,不過是希望家中雙老能同這天下百姓一起都過些好日子!到如今這地步,我自個兒還有什麼可貪圖的?你總懷疑我同他牽扯。是!我是感念他曾在我最難的時候幫過我,今日當着皇上我也敢這般說!人總要知恩圖報,皇上對我的恩德我銘記,可我受過他的恩惠,我也斷不會否認!我明白你的心思想要斬草除根,我也能站在你的立場想得明白。可我現在也可以清清楚楚的說一句,我如今不希望他再生什麼波折出來。如果能,我希望他永遠躲在一個窮鄉僻壤安安靜靜的過完餘生——”

停住,用力的吸了口氣,眼角已有淚花閃現,“我知道我這般想法你定是喜,可人總要講些恩情恩義吧。往**問我都從未說過,今日我就統統說給你聽!可這些只是我的一絲想法,我的想法跟任何人都無關,也不會改變任何事。因爲我知道,在他心裡,如今根本就不可能掛念我半點!我同他真的沒什麼關係,過去他不過是看在五哥份上對我禮遇三分,而如今,他只怕已厭憎了我,又怎會來尋我?這幾月來,這一件件——你爲何還不信?這種事情如魚飲水,冷暖只有自知!你聽那些傳言,那我如今問你——如今這府中個個都說你待我好,連我身邊的丫鬟都有替你說話的,可真相如何呢?你倒是說說,你是真待我好麼?你這般,這般——不如要殘要廢給我給乾淨,你看他會不會來救我出苦海,還能給你空出位置去迎同你身份匹配的豪門貴女!”

明思用水光瑩然的一雙眼看着榮烈,黑琉璃般的大眼中,三分悲涼,三分控訴,剩下的全是失望傷痛。

榮烈同她對視,面上不見表情,心裡卻驀地有些生疼。

他比誰都明白,明思這番雖是做戲給他皇兄看,可此際眼中的情緒卻並非全然作僞。

他明白明思此刻心中的萬般心緒難言,舊人、舊事、還有這數月來的所承受的百般糾結千般壓抑——即便換做是他,他都不能保證自己能比她表現得更鎮定,更好。

這一切的一切,他都是親身看着她一步步走過。

即便在前幾日,那樣的時候,她回到納蘭府中,還能在四老爺四夫人面前言笑晏晏的承歡膝下。

他知曉,這些日子來,她的心中並不像她外表表現得這般雲淡風輕,萬事從容。只是她習慣了給身邊人安心,所以,她總是將所有的苦處和糾結都藏起來。

即便是今夜她那般乾脆利落的行了那些事,說了那樣條理清晰的話,甚至還放了狠話。可他知道,她心裡其實定然也是難過的。

想到這裡,榮烈只覺心有些生生的疼——他知曉明思此時並非是真的指責他,他也知曉明思是借他的名頭將這番話說給他的皇兄聽。可他卻不能忘記,在明思這些控訴中,他的的確確是佔了一份!

看着明思此際的這番神情眼神,他知道明思的意圖,也知道明思期望他如何配合,他卻做不到。

他沒法想明思希望的那般去出演一幕質疑生怒,倆倆相爭的戲碼來給榮安看。這樣的時候,哪怕是假裝同她爭吵,假裝責疑,他也做不到!

於是,榮烈只垂下了眼瞼,脣角抿緊。

這時,榮安開口了,“丫頭,朕這回倒要替老十七說句話了。這旁的事你已經明白,那朕也不多說。差事是朕交給老十七的,你也是個明理的,這裡頭的緊要處你只怕並不甚明瞭——起來說話吧。朕也不老虎,每回你見朕都要你跪個沒完。”

明思慢慢站起,抽出絹帕,低頭擦了擦眼角,遂垂首不語。

“你說老十七待你不好,可朕卻聽老十七說過好幾回,他可是中意於你的。”榮安看了榮烈一眼,笑道,“上回你出事,老十七可是一掌將那馬擊斃當場。老十七是朕看着長大的,他若無絲毫心意,又豈會爲了旁的事向朕求這一道婚旨?你的身份確有特殊之處,你也不能一味怪責老十七多想了幾分。”

明思擡首,神情一絲倔強,“那他爲何不肯信我?”

榮安挑眉,“那你又如何斷定秋池就定不會來尋你?朕倒不覺得老十七這般想法有何錯,於公於私,他有些不放心也是說得過去的。”

明思沉默了一會兒。

壁上宮燈中燈花“噼剝”一響,打破了空間中的靜謐。

明思深吸了口氣,看向榮安,“皇上會認爲成親半載還未有夫妻之實的夫妻間能有多情深意重麼?”

榮烈驀地擡首。

榮安顯然也怔愣了一瞬,看了一眼榮烈,轉回首看着明思眉頭蹙了蹙,似斟酌了下措辭,“丫頭,此言——”

明思脣角牽了牽,輕輕笑了笑,半垂眼簾,眸間一片沉靜,“皇上若不信,可遣人一驗。”

榮安愣住。

顯然,這個消息遠遠超出了他的意料。驚異之餘,也不免微有不自在,畢竟,他於榮烈同輩,而明思如今的身份除了是他臣民,也同時算是他弟媳。

即便西胡民風開化,明思這般當着他的面揭破這種閨房隱私,他也不能不生出些許尷尬不適。

而明顯,他從榮烈的表情也看出,此事榮烈也是不知情的。無論明思所言真假,那至少榮烈沒有對他說謊,他的確還未得手。不僅是沒得手,甚至此事若真,那說明這丫頭從未對榮烈說過此事。

這時,榮安心裡倒生出些好笑。

不過明思這般直接說了,他卻不可能真的讓人查驗。但看眼下這情形,他心中也有底,明思所言倒還真是十之八九是真。

輕咳一聲,他瞥了似有些呆愣的榮烈一眼,用一種近似長輩的隨和語氣帶笑薄責道,“呵呵,你這丫頭,同朕也要賭氣了麼?”

明思默然垂首未語,瓷白薄透的小臉上神情清冷淡漠,看不出羞澀也看不出半分不自在,卻真似有些傷心絕望豁出去的模樣。

話已經說到了這裡,也聽到了這裡,雖然詳情還有待思量查證,但榮安今日來的目的卻已是達到了。

第五百七十七章 我便陪她!(二、三更—非華盟主閬苑仙葩+3+4)

看兩人這般情態,他心裡也放下幾許,至少看來在這件事上,榮烈是的的確確將他的旨意放在了心上。而明思這番話,同往日榮烈對他所言,以及他掌握到的消息來看,也是吻合。

心中幾番思量前後衡量得失之後,榮安笑意和暖的看向明思,語氣些許寵溺,‘你這丫頭朕是真喜歡,前事如何就不必提了,不論如何,你也是老十七親口向朕求的媳婦。朕也看得明白,你們是有些誤會。可朕也要說一句,你這丫頭聰慧是有餘,可也要記住聰明人要學會轉彎,莫要一拗起來就說些傷夫妻和氣的話。你們可是這滿漢一家的頭一份,你說你是真心想得同朕一樣,那就莫要再胡思亂想,好好的爲這天下一同出份心力!至於其他的,也莫要思慮太多。朕已經從王庭將已經告老的御醫請來,明後日應就到了。只要你真心向着朕,向着這天下百姓,朕的心也是肉長的,如何能不心疼呢?”頓住,看着明思面上神情似融化了幾分,他一笑,話意一轉,“可你也得體諒老十七啊!差事是朕交給他的,這其中利害你這個聰慧丫頭不比其他閨閣女子定也是清楚的。朕不願再見生靈塗炭,所以此事朕看得重。老十七心裡沒你,就不會想着查清楚再將此事告訴朕了。你也別怪他了!前日裡,麓郡襄城侯府滿門遇害——”

明思恰如其分的睜大了眼,驚異愕然。

“朕甚怒,”榮安臉色沉沉,“所以追老十七也追得緊了些。這等慘劇絕不容再生!老十七也是心急了,你當體諒纔是。”

明思遲疑片刻,“皇上是懷疑是秋池做的?”

“他一人哪有那等本事?”榮安冷哼一聲,深深看向明思,“北府軍兵力二十五,朕前些日子清點才知逃兵竟有五萬之巨——這其中定有蹊蹺,朕估摸着他定還藏有兩三萬北府軍餘孽最少!”

明思似一怔,垂眸思量須臾,驀地擡首,搖了搖頭,“皇上,不對。”

“不對?”榮安微愣。

明思看着他,“北府軍說是二十五,實際卻根本不夠二十五萬。 ”

榮烈心中猛然一震,眸光驚亮起,緊緊地盯着明思!

這女人!

他知道明思要做什麼了!也終於明白爲何明思要在榮安跟前將他摘得如此乾淨 !

她要替秋池藏兵!

她想一個人擔下這個責任!

一旦日後事發,此事已在榮安面前報備過,那他便無半分責任!

一時間,榮烈不知心中是驚還是怒。

榮安同樣驚愣,明思的這句比早前那句“爲少主報仇”之言更來得讓他驚詫!

難道這些日子的擔憂預料統統有差池麼?

“何處此言?”榮安神色凝重了幾分,“秋池同你說過?”

“不是他說的。”明思搖首,淡淡一笑,“他從來不會同我提及半分公事,何論這等機密之事?是藍彩說的。藍彩是我的丫鬟,嫁給了秋池副將包不同。”

榮安垂眸復擡起,“千丈坳那個殉夫的?”

明思默然一頓,輕輕點了點頭,眼簾半垂,“他們夫妻感情甚佳。藍彩也替包不同辦過採買炭火冬衣的差事。後來她發覺人數有異,問了包不同,包不同才告訴她,自秋老將軍過身後,北府軍每年軍資缺口都甚巨。秋池無法,只能暗中清退一些兵士,卻留了名冊,讓外人看起來卻一直以爲北府軍是保持的二十萬的編制。不過這缺的人數並不多,約莫就兩三萬左右吧。包不同還說,秋池一直在想法子弄錢,一旦弄到了,就會將兵員充滿。不過,到我離京的時候,他也沒能想出生財的法子。他那人不擅經營,而秋老夫人打理蒼郡事務也一直未見起色。我原本也有些主意,可我實不喜秋老夫人,所以,也甚少同她說話……”

說到這裡,明思輕輕垂了首,不在說話。

北府軍也吃了空頭?

榮安看着榮烈,“老十七,你怎麼看?”

榮烈瞥了明思一眼,情緒看起來也不怎麼好,聞言沉聲道,“北將軍府缺銀子倒是真的,此事未必不能。”

榮安點了點頭。

大漢四府軍的情形,除北府軍,其他三府他皆清楚。 東府軍吃了三分之一的空頭還算是三府中吃空頭吃得最膽小的一家……

榮安沉吟片刻,看着明思微微頷首,“這這丫頭是個重情義知孝義的,朕也欣賞你這點。”臉色凝重了幾分,“可朕也要說一句,這情義和孝義也得遵從於天下大義!今**說的話,朕都替你記下了。朕信你所言真心,朕對你寬容縱容,是因朕信你是個有輕重分寸的,也是真心想着這胡漢一家的!朕說的話,你明白麼?”

明思擡眸看着他,緩緩點頭,“明思明白。”

“好了,下去歇着吧,夜也深了。”榮安語聲鬆緩了幾分,朝明思噙笑。

明思不多言,福身一禮,退了出去。

看着明思身影退出,榮安看向榮烈呵呵一笑,“老十七,怎麼想?”

榮烈從門外收回目光,垂下,不吭聲。

榮安興味的挑了挑眉,端起茶盞,揭開飲了一口,忽道,“司馬氏似有心疾?”

榮烈一怔,擡首看向他,點了點頭,“是。臣弟那年本想借襄城侯世子激怒建熙,那時,他心疾似乎已經不輕。”

榮安輕輕頷首,正待說話,突地外面遠遠傳來隱約一聲驚叫,接着便是似乎打鬥的聲音。

榮烈倏地站起,看了同樣驚愣的榮安一眼,丟下一句,“皇兄小心着,我去看看!”便提步飛快朝外。

剛走到廊下,大管事便匆匆而入。

“出了何事?”榮烈語聲冷厲。

“回王爺,方纔有刺客行刺王妃。”大管事臉色有些發白,“幸虧沙魯趕到替王妃擋了一招,後來布羅也到了——”

“人呢?”榮烈打斷他。

大管事一愣,遂飛快答道,“王妃手臂受了些傷,布羅追着刺客去了,眼下還沒回來。”

說話間,帽兒扶着臉色蒼白的明思走了進來,身邊跟着滿臉怒色的沙魯。

帽兒慘白着臉用手緊緊壓住明思左臂,指縫中已經滲出不少鮮紅,將半幅衣袖都染紅了。

榮烈臉色僵黑,榮安也走到門口,見狀也是一驚。

明思走到門口,臉色雖白眼神卻驚亮,看着榮安一字一頓道,“是那個刺客,我認出他了!他就是那個琴師!他沒有走,一直都在府裡。”

榮烈看向沙魯。

沙魯點了點頭,“布羅打落了他的面巾,確是那琴師。”頓了頓,看了明思一眼,“那人躲在外面道邊的樹上,是王妃發現那樹下陰影不對才驚動了他。”

榮安一怔,旋即明白幾分。

潛伏在道旁,那說明……

“來人!”榮安沉聲道。

一個身穿侍衛隊長服飾的胡人男子走了進來,恭敬行禮。

榮安看着他,“怎麼回事?”

他斂容立定,“屬下只看到王妃走到那樹下驚叫了一聲,那人就從樹上衝了下來,朝王妃刺去。沙魯大人擋了一下,布羅大人同屬下站在一起。屬下見布羅大人過去了,屬下便未妄動。後來那人被打下面巾,王妃好像認出了他。他罵了幾句,後來見狀不對,便逃了。布羅大人追着去了。”

“他罵什麼?”榮安蹙眉低沉。

侍衛隊長噤了噤,看了明思一眼,似有些尷尬,“是罵……王妃。好似說要未少主報仇什麼的……”

榮安望了一眼垂眸不語的明思,那侍衛隊長遲疑了一下,“屬下聽那人聲音雖是男子,卻有些尖細——屬下懷疑那人很可能是淨過身的。且年紀只怕不小。”

淨過身的?

榮安眸光驀地一閃,眼底浮起一絲異色,不過旋即便沉下。看向明思沉聲道,“趕緊下去上藥,”又看向沙魯,“送王妃回去,傳大夫來看看。”

沙魯應下,送着明思回去。

明思走出兩步,轉回首,“皇上回宮時也最好多帶着人手。”

榮安臉色稍緩,微微頷首,語氣溫和了幾分,“顧着你自個兒吧。”

待明思離開,那侍衛隊長行了一禮,也退下。

榮安臉色倏地陰沉下來,冷聲道了一句,“寒意堂!”

榮烈一怔,擡起首來。

榮安負手轉身走了兩步,垂首似思量。片刻後,榮安停步看向榮烈,“今日這丫頭說的若是真的,那也算得是好事。可此事仍不可掉以輕心。司馬陵秋池二人絕不可輕易放過!不論北府軍是否存有餘孽,這兩人蹤跡朕都要查個明白!還有那傳國玉璽和藏寶圖,這兩樣東西朕也必須要見到!”

榮烈點了點頭,肅容道,“臣弟明白!”

榮安忽地笑了笑,伸手在榮烈肩上拍了拍,“這丫頭性子烈,你若真有心,也不能一味端着你那親王架子。朕看得出來,這丫頭倒算是漢人裡極真心的一個。女人嘛,該哄的時候也得哄哄。莫要像以往那般,老是冷着臉說話,膽子再大的女人也禁不住你嚇。這丫頭還算是個膽大的,朕還沒見過敢當着朕告你狀的,呵呵,時候也不早了,朕就先回宮了。若有消息,送到宮裡來。”

榮烈垂眸聽着榮安說話,聽完擡首,頷首道,“皇兄稍候,我派些人手,同皇兄一道。”

榮安噙笑點了點頭,“也好。”

大管事在第一時間就遣人去請了大夫。沙魯送明思到偏院後,大夫便到了。檢查了下,說未傷到筋骨,又吩咐了些主意事項,留藥離去。

榮烈回到偏院,帽兒正在替明思上藥。

榮烈接過,“你先出去。”

帽兒看了明思一眼,默默退下。

榮烈沉着臉,一語不發卻動作輕柔的將明思左臂上那道兩寸長的傷口包紮好,再將衣袖放下。包紮完了,替明思倒了一盞茶放在跟前。

明思知他心中不快,也未吭聲,端起茶盞喝了半盞便起身,看向榮烈。

榮烈擡眼看着明思,明思蒼白着臉同他對視,一雙大大黑水晶般的眼中,眸光清澈瑩亮,宛若兩汪秋湖,波光粼粼,漣漪微動。小臉上,那微失血色的粉脣卻抿緊,顯露一絲倔強。

一瞬間,榮烈的心便柔軟了下來,

之前在心裡翻滾了數遍的話,統統都一瞬間消失。

輕嘆了口氣,“走吧。”

明思的脣線瞬間柔和下來,“嗯”了一聲,轉身朝外。

回到主院,帽兒將榮烈屋中的兩人請了過來,然後退下。

司馬陵此刻已經恢復了本來面目,露出了那張精緻絕美的臉。鳳目狹長,瞳仁幽黑亮澤,朱脣一點。眉心硃砂殷紅如血,若說不同,便是那臉色比兩年前看着要蒼白消瘦不少。

可這般模樣,倒比原先的容貌看着要添了幾分儒雅深沉,更多幾分男人的感覺。

明思望着他,怔了一瞬後,心中也有些複雜難言。

明思早前最後是單獨叫了文公公說話,兩人並不知詳情,此際見明思臂上血跡斑駁,神情俱是一震!

明思垂了垂眼簾,遂看向榮烈,輕聲道,“我同他說幾句。”

榮烈的目光在司馬陵的面容上一落,掠過,看了秋池一眼,轉身離開。

屋內只剩三人。

明思行到桌邊,停了一瞬,緩緩說起了方纔的經過。

發生的事雖不少,說來卻也快。省去枝葉部分,一盞茶不到便說完了。

秋池同司馬陵兩人的面色也跟着明思的話聲晦暗不明的變幻了數次神情,最後聽完,兩人卻皆是沉默。

明思雖未說自己的目的,可將她對榮安說的話一說,這兩人哪裡還能不明白她的意思!

短短的一晚,似經歷了一世。

兩人誰也說不出此刻心中如何想法,也沒有辦法在此刻開口。

明思說完,垂眸輕輕笑了笑,“現在,我的命算是交到了你們手裡。不僅是我一個,也是納蘭府一家老小的命。就當我想再賭一回吧。這樣的話,即便輸了,損傷也算是減到了最小。我不會強迫你們如何做,我這般決定是因爲我想這般做。”頓了頓,“我沒其他想法,只想我的親人我的朋友都好好活着。人生百年,花無百日紅。沒有人能一生順遂。我只想說,無論天命如何,其實只看你怎麼想。可以記住仇恨,不甘心的去怨恨,夸父逐日。也可退一步海闊天空。以前是身份是一種生活,你們生下來就沒有選擇的機會,所以自然而然便把那個身份當做了自己的所有物。可是,其實人除了自己的身體,自己的心和意志,沒有什麼是真正會註定屬於自己,也註定不變的。那個身份給你們帶來的榮光和地位權勢,可你們同時也會受它所約束。世上事,一飲一啄,皆是有得有失。如今既然路已至此,何不將眼光放開,不要只盯着這條路。向四周好好看看,你也許會發現其他的路也有極好的風景——”

停住,擡眸起來,靜靜地看向兩人,“做皇帝也好,做大將軍也好,你們可有想過你們堅持的目的是爲何?是爲了仇恨麼?若是爲了仇恨,那便是私怨。爲了私怨將無數人拖入漩渦,這種行爲並不高尚。若不只是爲了仇恨,那便是爲了自己的抱負。當將軍是爲了衛國戍邊,保護百姓不受欺凌,當皇帝是爲了國富民強,讓子民豐衣足食。可是現在你們要達成這樣的最終目的前,卻要先讓百姓經歷戰火鮮血,經歷失去親人的苦痛——你們覺得這是大義麼?值得麼?”停頓須臾,“如果換做其他人,我說這些便是廢話。可你們不同,我明白你們。我知道你們不是那種只有私慾的上位者,你們有自己的抱負和想法,也有憐惜弱小之心。所以,我纔會說。我希望你們認清自己的心,不要被一時的怨恨和憤怒左右。這樣的決定我知曉不容易,可人生在世,總是會面臨選擇,面臨取捨。”

明思說完緩步走到牀前,進了屏風,須臾,拿出兩張字條,一張放到司馬陵面前的桌上,“這是三姐姐和鄭世子在元國的地址。他們同富貴姐弟在一起。”

司馬陵神情一震,明思了看他一眼,輕聲道,“當年東城門前的人是我。富貴的姐姐在我繡坊做繡娘,求我幫她尋弟。是我幫他逃跑的。富貴很惦記你,還來信問過。”

司馬陵怔了一瞬,默然。

明思又將另一張字條放在秋池面前,“這是方管家的地址。前些日子,我讓他去尋你。後來他沒尋到就回來了。我已經讓他安排好了車馬,你們出去便可去尋他。”

說完後,明思垂眸。

燭火搖曳中,白玉般的面頰上,神情有些怔忪,”從你離開大雪山時,我就在擔心這一日。卻不想去想,也不敢去想。 我沒有恨過,卻是怨過。但如今,我只想記得那些好,也只情願自己只記得那些好。我希望你們都活着。也許接下來的日子會很長很長的難受,心裡也會折磨,但我還是希望大家都活着,好好的活,盡力的活……”語聲低了下去,烏亮幽深的眸間慢慢溢出兩滴晶瑩,“人的命只有一次,世上再沒有比這更珍貴的。只要活着,你所經歷的一切,笑也好,苦也好,才真正是自己的。但凡你覺得這世上還有一分美好,一分眷念,都應該好好活着!”

說完最後一句,淚滴倏地落下,明思驀地轉身朝外行出。

屋中寂靜一片,只燭火的搖曳似乎帶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空氣波動聲。

秋池緩緩的閉上了眼,眼角亦有淚光瑩然。

明思快步行出房門,只覺胸口一陣陣的發悶,生疼,似有什麼東西滿滿的堵住脹滿,讓她難受之極。

定了定神,她看向廊下立柱邊正默然凝視的她的榮烈,緩了緩後,她走了過去,竭力露出一絲淺淺笑意,低聲問,“可有辦法送他們出城?”

望着明思脣角那抹蒼白的笑意,榮烈心口一窒,說不出的滋味兒。深深看了她一眼,未有言語,大步朝內行去。

到了屋中,秋池倏地睜開眼,定定看向榮烈,眼底一抹深沉。

榮烈瞥他一眼,目光在桌面上的字條上一落,“明**們跟着搭臺子的工匠出去,會有人送你們從密道出城。今晚就在這裡等一晚吧。”

說完,便轉身。

“你就這般放心?”司馬陵輕輕開口,語聲淡淡冷意。

榮烈腳步一頓,緩緩轉身,面色清冷,“她想賭,我便陪她!非但如此,她想做什麼,我都會成全——即便她想母儀天下,我也可替她爭來!況乎只是這般小小心願!她從未主動開口求過,如今卻求了我這樁,不瞞二位,我心裡不痛快得緊!你們若想讓我不放心,失望的也不會是我——”說着挑眉輕聲一笑,眸光卻銳利驚亮,“我極不喜歡她爲旁的男人難受,更不喜歡她心裡掛着別的男人。我倒希望兩位能有所作爲,最好能讓她後悔此生識得了二位。即便受些傷痛,天長地久,我總能讓她快活起來,將兩位忘得乾乾淨淨!”

看着兩人繃緊隱怒的面色,榮烈勾脣一笑,轉身大步流星而去。

廊下,明思正倚在立柱邊,臻首微擡,望着天幕上的那輪並不完整的凸月。

濃密纖長的睫毛輕盈的翹起,宛若蝶翼一般凝滯在小鹿般純淨清透的大大杏眼之上。她的眸光悠遠而朦朧,清透黑亮中又藏着一絲不見底的深幽。瓷白的面容上被如水的月華塗上了一層淡淡銀輝,更加皎潔如玉。不僅是臉上,一身月白的衣裙也被染上了一層若隱若現的銀色。

這一刻,她整個人似乎籠罩在一種氤氳淡淡的光暈中,靜謐聖潔,充滿了空靈之感。而與此同時,她的身上也有一絲空曠脆弱的氣息散發出來。

榮烈方邁出門檻,便有些怔住。怔了一瞬,垂下眼瞼須臾,他放緩了腳步走了過去。心房中的一顆心也隨着放輕緩的腳步,慢慢地舒緩下來。

到了跟前,那顆心已經柔軟成一汪泉水,滿滿地溢滿溫情的憐惜。

凝視着,卻旁的什麼都未提,只輕握住她的手,語聲低柔,“已經安頓好了,咱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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