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9章 北部大人
奚,不算國家,頂多算個大部落,以遊獵、畜牧爲主,也有少量的農田,地盤很小,也就是包括河北承德市在內的北面數條河流之間活動。
在奚的東北方向,還有兩個大部落,一個叫霫(xi),地盤在扎魯特旗,科爾沁右翼中旗,巴林右旗一帶,爲匈奴之別種。
另外一個是契丹,地盤在內蒙古赤峰市,通遼市,白城市一帶,跟奚屬於同族異部,奚是鮮卑族宇文部的後裔,契丹是鮮卑族其它部的後裔。
奚、霫、契丹,是阻隔在大隋與高句麗之間的三個遊牧民族部落,基本沒有什麼話語權。
不論是隋軍還是高句麗軍,可以說隨時從他們境內通過,而他們不敢放個屁。
大隋瞧不上這三個地方,卻要死磕高句麗,有一個主要原因就在於,遊牧民族與農耕文明的區別,在中原人的印象裡,但凡是農耕社會,那就是我的土地,我不拿下來,國家不算統一。
事實上,高句麗在漢朝確實屬於中原王朝,漢朝擁有的土地,楊廣都想擁有,但是遊牧民族的話,中原人就會覺得,這跟我是兩類人,無法交流。
這次進入奚族地盤的高句麗大軍,由高句麗王堂弟高建明率領,有六千輕騎,這樣的一支部隊可以算是極大的威脅了,而且距離漁陽郡,也就兩百來裡地。
高建明來自於扶余城,扶余城眼下的最高長官叫做褥薩,相當於大隋的地方大總管,形同於某一片區域的大都督,也是部族首領,而高句麗只有五個褥薩,都是皇室成員。
高句麗王室由扶余人組成,分爲五個大部族:涓奴部(西部)、絕奴部(北部)、順奴部(東部)、灌奴部(南部)、桂婁部(黃部)
扶余城的褥薩就是絕奴部首領,也可以稱呼爲北部大人,他是高建明的爹,上一任高句麗王高陽成的弟弟,高道宗。
高建明這一次進入奚,帶的還是輕騎,爲的就是襲擾大隋行軍,他是肯定不會再往南走了,南邊就是涿郡、漁陽郡和北平郡,眼下已經屯有重兵,去了就是個死。
大隋打你很艱難,你打大隋更艱難,六千輕騎對於眼下的涿郡,還不夠塞牙縫的。
韋雲起這邊,收到斥候探明的消息後,已經令麾下軍將範世業率領四千輕騎進入漁陽郡,然後北上進入奚,負責驅趕高建明的這支騎軍。
兩支騎軍就這麼在奚、霫、契丹三部境內你追我跑,最後範世業實在是追不上對方,加之所攜糧草即將耗盡,只能是率部返回。
而臨渝關這邊,派出的斥候,十個只能回來三兩個,但是這些回來的人,還是帶回了大量有用的消息,高句麗於傍海道的這支軍隊,更像是由軍民組成的雜軍,他們在沿途設置各類障礙物,尤其是在一些易於行軍的路上遍灑鐵蒺藜,以阻礙大軍將來東進。
鐵蒺藜由四根伸出的鐵刺組成,這玩意巴掌大,扔在地上不易發現,專門用來刺馬掌。
“鐵蒺藜一物,只有在出其不意的情況才能收穫奇效,眼下敵軍明目張膽的鋪灑,意在阻礙我大軍行進,看樣子,番邦那邊還沒有準備好,所以想拖延我軍東進時間。”
涿郡太守韋保巒道:“遼東太守鄧暠,柳城太守楊林甫,已經派出邊卒清理,如果不能清理乾淨,對我們來說,麻煩不小。”
遼東太守是鄧暠,燕郡太守是韋雲起掛着名,實際上由鄧暠兼管着,柳城太守是楊林甫,這三個地方,位於傍海道的北面,處於燕山山脈的各大支脈之中,對遼西走廊呈從北往南的俯瞰之勢,以前都歸幽州。
這三郡,屬於邊關郡,地盤內多爲粟末靺鞨內遷之少民,屬於胡漢混雜地帶,柳城郡只有柳城一個縣,燕郡只有燕縣,遼東郡只有通定鎮。
本來燕郡和遼東郡中間,還有一個遼西郡,設置有三個鎮:遼西、瀘河、懷遠,但是這三個鎮,沒有派遣任何官員,鎮內全部都是東北部落少民居住,大隋是完全不管的。
鎮,不是鄉鎮,駐兵戍守爲鎮,是有鎮壓之意,這裡是指邊關軍鎮。
韋雲起眼下的身份,是總領涿郡兵馬,基本就相當於以前的幽州總管,對三郡的太守,都有節度權。
只聽他道:“給鄧暠、楊林甫傳信,全力清理障礙,不得延誤大軍行進。”
說着,他又看向韋保巒,道:“最先抵達涿郡的,會是哪路兵馬?”
韋保巒道:“應該是衛總管東路軍的薛世雄部和荊元恆部,他們是第一批走運河的。”
韋雲起點了點頭,看向何稠笑道:“屆時等薛總管和荊總管抵達之後,由他們兩部配合您,先一步前往遼河準備建橋事宜。”
韋雲起現在的權力可不小,但是他對何稠還是得客氣點,因爲人家是檢校太府寺卿,等於是派在地方的臨時一寺主官,比他級別要高。
薛世雄和荊元恆部,加起來有近七萬人,是完全可以負擔起搭設浮橋任務的。
但是何稠微笑搖頭,道:“非我不肯,而是陛下有意大軍同時進發,雖然旨意現在沒有,但伱我心知肚明,薛、荊二位總管,不會聽你的。”
韋雲起頓時皺眉,他心裡確實清楚,皇帝有意在涿郡集結兵馬,然後再於明年開春,一舉進發。
但是實際情況,你不趁着寒冬臘月趕緊架設浮橋,等到明年開春再修,到時候也太倉促了吧?
在韋雲起看來,薛世雄和荊元恆部,完全可以先一步出發,進駐遼西、瀘河、懷遠、通定四鎮,早早準備搭橋事宜,與對岸的遼東城隔江對峙。
這樣一來,整個傍海道就會完全在我軍控制之下,不像現在,敵軍竟然在灑鐵蒺藜?
而韋雲起不是不想派兵驅趕,你驅趕,人家跑,你走了,人家又來了,來來回回窮折騰呢,最好的辦法無異於早早進駐四座軍鎮,可惜,正如何稠所言,他管不了薛世雄和荊元恆。
韋雲起無奈的看向韋保巒,道:“陛下雖未明旨,但我早有聽聞,大軍會匯於涿郡,同時開拔,只是這樣一來,明年開春再造浮橋,恐會延誤軍機。”
“別亂說,仗還沒打,哪來的軍機?”韋保巒笑道。
韋雲起愣道:“高建明在奚、契丹亂跑,傍海道還有那個什麼仲室韋,這還不算有軍情?”
仲室韋是遼東城的大模達,大模達可以理解爲大將軍。
遼東城的主官官職名,叫閭近支,差不多就是一州刺史,一郡太守的意思,也可以稱之爲道使,遼東的道使叫乙裡德,但是遼東的防衛他管不了,負責遼東城戍衛的,是高元的弟弟高建武。
高建武會在遼東和大隋打第一仗。
韋保巒笑道:“討高句麗詔,還沒頒佈,所以我們名義上,現在還沒有和高句麗翻臉,你怎麼打?”
韋雲起一臉吃癟的模樣,拿來水壺猛灌了幾口,道:
“一百萬的大軍啊,陸陸續續都會抵達,擁擠在涿郡這麼點地方,人吃馬嚼的,這要浪費多少糧草?爲什麼不能早點派出先鋒軍呢?”
“先鋒軍已經定了,就是李靖,人家可是還沒到呢,陛下讓他打先鋒,人沒到,怎麼打?”韋保巒又笑道,他覺得自己這個同族兄弟,行軍是一把好手,就是這政治覺悟,是真不行。
皇帝說誰是先鋒,誰就是,哪怕他是最後一個到的,也得他去打先鋒。
韋雲起是徹底無奈了,這完全沒有章法嘛,打仗還要挑日子啊?人家都已經挑釁到家門口了,我不能動?
放在平時,他能動,這叫戍衛之責,但是眼下,他不能動,因爲皇帝要親征,什麼叫親征?我還沒到你就打起來了,那還叫親征?
“那怎麼辦?眼下什麼都不做?”韋雲起道。
韋保巒點了點頭,看向何稠道:“何太府的渡河事宜,還是要準備妥當,遼水也丈量過了,您這裡可不能出岔子。”
何稠道:“艱難重重,但我會克服。”
他這裡已經有一副遼水附近的地形圖,也選好了浮橋架設的位置,一共搭建兩座,用船一百三十艘,但是他清楚,你紙面上設計好的,與實際動工操作,差別巨大。
所以他的壓力是很大的。
歷史上宇文愷掉鏈子之後,他擦的屁股,不是說他比宇文愷行,而是宇文愷已經給他實地操作了一遍,所以他再接手的時候,就很好辦了。
畢竟宇文愷其實就是短了三米。
眼下是何稠一個人頂着這個艱鉅的任務,他不緊張是不可能的,如果按照韋雲起剛纔所言,大軍早早進駐四鎮,那麼他就可以到遼水河畔,親自實地考察研究,以策萬全。
很可惜,他沒有這個機會。
這時候,有洛陽的旨意送到,皇帝說了,讓韋雲起按兵不動,只派偵查遊騎,時刻注意敵軍動向,再有軍情,另行稟奏。
韋雲起蔫了,接過族兄韋保巒遞來的熱水喝了一口,嘆息道:
“給邊關戍衛將領發文,沒有我的將令,任何時候都不準擅離本職。”
韋保巒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安心等着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