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場的是楊元慶。
這小子在整個遠征高句麗之戰中,是被公認的年輕一代第一猛將,弘農楊家傾力培養的碩果,在高句麗一戰功成。
眼下的朝堂,誰都知道楊元慶將來是要進軍府的,而且未來如果沒有意外,十六衛大將軍,必有人家一席之地。
自身本領過硬,是次要的,主要還是爺爺和爹牛逼,而他能襲國公。
親姐姐是太子妃,想不襲都不行。
面對聲名赫赫的楊大郎,單雄信自然不敢大意,別看他年紀更大一些,但經驗一點都不佔優。
人家楊元慶十來歲就被扔到邊關了。
雙方還是馬槊,卸掉槍頭,銅鑼聲響起之後,雙方瞬間進入狀態。
噹噹,噹噹噹,當的郎當噹噹噹,槍桿敲擊之音,仿若爆豆。
單雄信的武藝讓在場的很多人都感到驚訝,而宇文化及和楊玄挺,則是着重觀察着楊元慶,在他們倆看來,單雄信的招式太死板,沒有變化,遠不如楊元慶來的天馬行空。
勝敗只是早晚的事。
“胡鬧!”楊銘一臉佯怒道:“快爲壯士療傷。”
場中央,楊元慶一杆子拍在了單雄心右邊耳朵一側,後者直接被擊暈過去,撲通砸在地上。
好在單雄信也年輕,體魄強健,暈乎乎半晌後,眼前冒着金星,一臉懵逼的站了起來:
“小人.甘.甘拜下風。”
楊銘見對方沒事,這才令人將單雄信攙扶下去。
由此可見,隋末大亂鬥,乃時勢造英雄,大隋主力不損的情況下,這些民間出身的英雄人物,確實不是朝廷勇士的對手。
楊元慶朝着楊銘行禮道:“是卑職失手了,請太子降罪。”
“不算失手,是孤原先沒有說清楚,”楊銘朝衆人道:“既是點到爲止,不宜傷其要害,諸位切記。”
衆臣趕忙應聲。
玄感意氣風發,得意的撫着鬍鬚,自己長子三下兩下,就把資評最高的武舉給打暈,這說明我楊家武德充沛。
事實確實如此,楊素的後代當中,也就是老大楊玄感,老六楊民行,老七楊積善不能打,其它都是狠人。
楊素留給玄感最大的財富,就是他這幫兄弟們,別看楊茵絳經常數落玄感,玄挺他們可是完全以玄感馬首是瞻的。
接下來的程咬金,直接被人稱小霸王的老二楊玄縱,給打爆了,整個過程只有招架的份,就像是貓戲老鼠一樣。
這就是專業的與業餘的區別。
“楊門皆虎將啊,玄感有兄弟至此,何所求也?”楊銘笑呵呵的看向玄感。
玄感趕忙道:“這位程咬金,也不是凡人,京師能在玄縱手下走這麼多回合的,挑不出幾個,應入備身府。”
楊銘第一次見到程咬金,就是在楊玄感家裡,當時程咬金還喝了玄感不少春醪,玄感心裡清楚,程咬金是張須陀的人,張須陀是太子的人,那麼程咬金等於太子的人。
楊銘微笑點頭:“就按照玄感說的辦,授程咬金左備身府虎賁郎將。”
“卑職叩謝太子恩典,”程咬金趕忙謝恩。
這是目前爲止,被分配級別最高的一個,畢竟是關係戶,關係都能走到太子那了。
那麼接下來,還有一個關係戶,誰呢?侯君集。
侯君集的祖上全是大官,正宗的關隴集團,他也是比較倒黴,當爹的死的太早,又趕上楊廣這個輕易不給襲爵的皇帝,以至於他爹的肥城郡公,沒他的份。
其實不能怪楊廣,大隋的一大半公爵,都是來自於北周時期,楊堅篡周之後,爲了皇權的穩固,北周時期的爵位,大隋全都認了,而楊堅時期,也基本都准許襲爵,爲的也是穩固權利。
但是現在到了二代皇帝,傳承於北周的爵位,哪些能認,哪些不能認,楊廣都有個譜,有些北周延續下來的爵位,確實跟吃空餉差不多,佔着茅坑不拉屎,幹啥啥不行,像這一類的,楊廣是不會讓他襲爵的。
沒貢獻還想吃國庫?你又不是我們家親戚。
侯君集就是這一類的,他爹進入大隋之後,已經沒有實職了,他們家跟李密家還不一樣,李密家裡頻繁與各大門閥聯姻,幫人家說話的很多,自身家族也有實力,侯君集他們家,在關隴集團當中,沒啥牌面,偏偏又是依附宇文家的。
依附宇文家的,在大隋是最不招待見的。
但有一個人,會庇護一些,誰呢?楊麗華。
所以侯君集上殿之後,楊銘只是讓蘇烈跟對方適當的切磋了一下,就安排進了宇文述的左翊衛。
對關係戶的偏袒,有時候就是這麼的明目張膽。
而楊銘最關心的,其實是徐世績,這個人他是必須要留在自己身邊的,準確點說,是留給自己的兒子。
所以徐世績直接被安排成了秦王侍衛。
侍衛,主要看你伺候誰,領導的司機和辦公室的司機,壓根就不是同一類崗位。
徐世績今年才十九歲,又是出身寒門,東宮要職根本輪不到他,所以給世子做侍衛,慢慢往上爬,是最合理的。
段志玄、劉武周、薛舉,也都有安排。
其中以薛舉出身最好,他爹薛汪在金城任職,也就是甘肅蘭州,所以他們家眼下是住在金城,但是人家的老家,是河東,正宗的河東薛氏出身。
歷史上,他有兩個兒子,薛仁杲、薛仁越,這是老薛家仁字輩的,那麼老薛家還有一個仁字輩的,還沒出生,比他這倆兒子名氣可大得多了,薛仁貴。
除了這些人之外,還有一個人也是走膂力矯壯這一科,樑師都。
樑師都被貶成了守門小卒,楊銘現在監國,完全可以明目張膽的將他撈回來,但是既然有了科考,你走個名正言順的過場,不是更好嗎?
而樑師都本身也確實能打,十場九勝,唯一的敗績,是輸給了尉遲敬德。
進殿之後,樑師都幾乎是下意識的朝宇文述那邊瞥了一眼,楊銘見狀,趕忙道:
“官復原職,出去吧。”
殿內頓時響起一陣鬨笑,樑師都畢竟是老人了,跟殿內的這幫武將也是老相識,大家也是順着太子的話調侃了一番。
楊銘得搶在別人開口之前,先把樑師都安頓了,否則樑師都一個戴罪之身,真要在朝堂上給宇文述難堪,殺他都不算冤枉。
樑師都心裡也清楚,太子是在保他,因爲他剛進來的時候,宇文述的臉色已經變了,一副隨時都會開口的樣子。
人家要是一開口,他的舉人資格都能被剝奪。
而宇文述,也是大胸懷,知道太子有意維護,所以並沒有打算針對樑師都,但是那個小子剛纔看自己的眼神當中,有殺氣。
好傢伙,你想弄死我?
就憑你?
武舉這一科,一天之內就結束了,第二天開始,就是其它的二十一科,其中以進士科爲各科之首。
這一科一旦拔魁,是鐵定要進三省的,因爲今年是第一屆大規模增報舉人、爲國選才,所以朝廷一致認爲,今年的科考一定要把士子們都安排好,算是打個榜樣,以期後來者如雨後春筍,絡繹不絕。
三省,一直都是朝廷中樞機構,兩個是伺候皇帝,一個是興國安邦,可謂重中之重。
所以這一科,註定了會是關係戶的集中地,沒有關係進不了大興殿。
太常博士褚亮的兒子褚遂良。
楊素的幕僚門生,陳子良。
楊瑾的師傅王通的親弟弟,王績。
楊雄的幼子,楊師道都特麼來了。
虞世南的好朋友,劉孝孫。
楊銘看到名單的時候,真不知道他們是來考試來了,還是拼關係來了。
要是論後臺,楊師道得上去啊。
這場進士科,讓楊銘覺得索然無味,這就是爲什麼難評優劣了,你不但得評人,還得參考人家的家世。
朝堂也是人情世故,觀王的面子你能不給嗎?由此可見,想要通過科考快速扶持寒門,任重道遠啊。
接下來的殿試,楊銘基本上就是走過場了,因爲這一次科考沒有達到他的初衷,寒門選上的沒幾個,不過楊銘也都妥善安置了,畢竟有一個算一個。
而河北山東,他也是着重照顧,明眼人都能看出來。
說到底,今年的科考,還是爲世家門閥當中的子弟,鋪了一條名正言順的路,人家們藉着國家的政策,興高采烈的入仕了。
這樣不是辦法,所以楊銘打算重開學堂。
開皇年間,楊堅在各州郡興辦學堂,是爲官學,爲的就是給朝廷選拔人才,但是效果差強人意,所以楊堅又給廢止了。
那麼怎麼才能讓學堂體現出它的作用呢?這個問題就需要好好思考了。
在科考結束的第三天,楊銘主持朝會,在朝會上,他提出了重開學堂的念頭,不只限於郡,縣一級也需要要官辦學堂。
他的這個提議,遭到了很多人的反對,楊銘終於體會到了老爹楊廣當年的感受。
既得利益集團,是反對改革的,要改革,就必須照顧到他們,否則就改不了。
楊銘是不會放棄的,楊堅當年能做成,他也一定能做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