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徐長風此人,若是臉上沒有那跋扈的神情,倒也是個如玉般的美公子。
就如此刻,他面容沉靜,語氣柔和,至少看着,是不會讓人升起惡感,可他卻是,拿出了兩本冊子,一步步向我走來,一邊說道:“原來,表嫂是缺錢了?”
“你想如何?”
我微微皺眉,手已經搭在了黑月的劍柄上,要知道,這美味居的二樓,是已經被我包下來了,他卻能輕而易舉的進來,足見是個高手,而且此時正向我走過來,難保不會動手,我自然要小心一些,“奉勸你,不要亂來,否則將長公主捲進這風波,你罪過可就大了!”
“誰要亂來了?”
徐長風面露不解,等到了我跟前,便躬身行禮,不僅是行禮的動作很恭敬,便是連語氣,都很恭敬,他說道:“表嫂,此處沒有旁人。長風也不再隱瞞了,您也知道我母親爲人謹慎,就是怕被牽扯到風波之中,所以母親便命長風效仿道崖表哥,而剛剛也是故意刁難,長風這不是特意趕來道歉了嘛。”
又一個假魔頭?
仔細的觀察着徐長風,可我卻無法斷定真假,便只能說道:“你如何。不用與我說。”
徐長風搖頭笑笑,說道:“若是表嫂不信,便在此等候片刻,等母親來了,您便知道真假了。”
什麼?
平安長公主要來?
這又是在鬧什麼呢?
該不會,是讓我在這等着,然後他叫人來殺我吧?
不至於不至於,我跟這徐長風,或者是平安長公主,又沒有過節,只是在講詩廳撕了幾句,他又怎麼可能動殺心,說人紈絝,可不是說人傻,至少這個徐長風,看着不是傻子。
我點點頭。說道:“好。”
說着,我便又回去雅間坐下,而徐長風也想跟進來,卻是被三分熟給攔住了,他就衝我投來懇求的目光,我擺擺手,讓他進來了,他進來後,又詢問我是否能坐下,我點頭,他又詢問我是否可以吃東西,我仍然點頭,他便坐下來吃了。
若說我認識的人裡面,誰的禮數最周全,恐怕就只有徐長風了,他吃東西是細嚼慢嚥的,而且不會發出一點聲音,更不會說話,安靜的像一個大家閨秀一般。
而且,他並沒有吃了很多,只是沒樣菜,都吃上一兩口,便放下了筷子,又細緻的擦好了嘴,才說道:“多謝表嫂款待!”
“無妨。”
我搖搖頭,看向他說道:“長公主要見我,是你通知的嗎?”
“是,也不是。”
徐長風坐在椅子上,腰板挺的很直,雙腳放在桌下的踏板上也沒有抖腿這些小東西,淡淡的說道:“母親早便想見見表嫂,但苦於一直沒有機會。所以方纔見到表嫂,便派人去通知母親了。”
我點點頭,說道:“那,長公主爲何要見我?”
徐長風搖頭說道:“長風只知,母親年輕時,與表嫂的母親有些往來,其餘的母親未曾說過,長風也未問過。”
無論怎麼看。此時的徐長風,都是一個家教甚嚴的謙謙公子,我也實在看不出他是在說謊,便不再多言,而是靜靜的等候。
可是,徐長風卻是有種欲言又止的樣子,但卻始終沒有說出口歐,我看了都有些着急,便說道:“你有什麼要說的,說就是了。”
“嗯……”
徐長風有些尷尬的沉吟片刻,才擡起頭,說道:“表嫂,長風聽說,即便是道陵表哥裝傻時,您都待他很好,不知是不是真的,也很想知道,爲何您知道道陵表哥是傻的,卻還待他那樣好,長風的問題有些冒昧,但卻很想知道,請表嫂解惑。”
“就這個問題?”
我搖搖頭,原本以爲,他是要問什麼樣的問題纔會糾結這麼久。沒想到卻只是這樣的問題,見他點頭,便說道:“我不知道旁人怎麼看待,但我覺得,一個成年人,可卻是個傻子,這是很悲哀的事情,所以對他好一些,是情理之中的。但不可否認的是,對他好,也是因爲他是王爺,也是我名義上的男人,而若是在大街上遇到一個傻子,我可以可憐他,但卻不會如此好。”
“表嫂很坦誠,也很善良。”
徐長風點點頭,隨後又說道:“長風與道陵表哥並沒有幾次見面,所以很奇怪,道陵表哥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怎麼可能有人裝傻五年之久。”
我笑着說道:“他啊,其實也沒什麼特別的,就是一個掙扎着要活下去的人。當然了,能裝五年傻,也證明他的心性堅韌。不過。我很奇怪,對外界,我們可從來沒說過他是裝傻的,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是母親說的。”
徐長風說道:“母親說,道陵表哥,是最像舅舅的,所以會是個隱忍的人,再加之當時局勢的判斷,便就猜到了。”
果然,這個平安長公主,也不是一個尋常的女人。
說着話,外面傳來聲音,徐長風說是平安長公主到了,我們便一同走出了雅間,迎面就看到一箇中年婦人,雖然她的臉上已經有了皺紋。甚至是皮膚都稍顯鬆弛,可卻能夠讓人很清楚的感覺到,那種長輩的關懷之情。
而看到我的第一眼,她是有些愣住了,隨後便走到我面前,上下的打量我,一邊說道:“還是很小的時候才見過,沒想到長成了。卻是與雪瑤如此像,不僅容貌,就連神態都像。”
“傾兒見過姑姑。”
我連忙行禮,一邊說道:“姑姑,咱們裡面說話?”
平安長公主點頭,說道:“好,裡面說話。”
走進雅間,平安長公主也不說話,只是一直盯着我看,雖然是帶着笑意,可卻也看的我很不好意思,看來還是臉皮不夠厚啊。
而徐長風看出我有些尷尬,便小聲提醒道:“母親,您事態了!”
“哦……”
平安長公主也有些尷尬的笑了,隨後說道:“傾兒,方纔長風派人傳了消息。說是對你多有得罪,你可不要介意,畢竟長風這樣,都是聽我的話。”我搖頭道:“若是姑姑這樣說,傾兒便信了。”
徐長風有些無奈的說道:“表嫂,您這樣就不對了,長風明明很誠懇的給您道歉了。”
我笑着說道:“好,那便接受你的道歉。”
說着話,我纔看向平安長公主,而沒理會顯然很高興的徐長風,說道:“姑姑,您要見傾兒,想必是有要事吧?”
雖然,這娘倆我對誰都沒有信任,但卻也要詢問的,至少能套出話來。然後再做判斷。
平安長公主點點頭,說道:“你娘當年囑託,若是傾兒日後有需要幫襯的地方,便一定要伸出援手,所以此次來,便是要告訴傾兒,不論是道崖,還是道陵,若他們有意這皇位,我便會支持誰。而傾兒別看我許不露面,但當年的老關係,卻也是頗多的,特別是朝堂上那些個固執的老臣子,我對他們都有些恩惠,甚至可以說,若不是當年我一句話。皇兄又怎麼會留着他們的命?”
如果這話是真的,那可是幫了大忙了,那些老臣子,皇后要殺他們並不是沒有道理,因爲他們太過固執,而且油鹽不進。
我說道:“那傾兒,便先替四哥與老七謝過姑姑了。不過,目前來說,均衡纔是最重要的,所以暫時還不需要姑姑幫忙,保持現狀最好。”
平安長公主點點頭,說道:“姑姑明白這些,等需要的時候,姑姑定然不會丟了面子就是。再就是,我久不出府,此次出來。也不會留太久。而長風,往後就隨傾兒你們差遣了,若有解決不了的事情,便隨時來找姑姑。”
說着話,平安長公主便起身,我也起身相送,到了樓梯處,她又突然停下,轉過身對我說道:“另外還有一件事情,是關於傾兒身世的,但你娘交代過,要等你遠離紛爭時,才能說的。所以,奪嫡之後,傾兒便來找姑姑,自會與你說。”
隨後。平安長公主,再沒給我說話的機會,轉身便離開了。
下了樓,在擁護下,從後門離開,上了一輛很是尋常的馬車,神情卻是凝重起來,她看了一眼車內鶴髮童顏的男子,說道:“紅藥,沒想到當年之事,你卻是至今都無法忘懷,爲了她,你竟然把我扯進風波,可是連當年的一點情分都不顧了。”
梨紅藥面帶羞愧之色,卻還是說道:“難道,你就不想再見雪瑤風采嗎?”
平安長公主搖搖頭。說道:“人老了,該放下的,已經都放下了,但我欠你的,卻是永遠都還不完,我是不是,從上輩子就開始欠你了?”
梨紅藥笑道:“下一世,還你便是。”
平安長公主搖頭說道:“先不說這些。我只是怕,你的犧牲,最終會都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