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傳林對李逸風的印象比魏自立好很多,原因是魏自立那小子從來不知道尊重他,以爲自己是縣委書記的秘書就有目中無人的資本,對老杜那叫一個呼來喚去,有點啥事支使傻小子一般把老杜支溜的團團轉,老杜嘴上不說啥,心裡沒有怨言纔怪。
李逸風這個年輕人,給老杜的第一印象就是謙虛大度,在他身上看不出一個年輕人應有的朝氣,反而沉穩異常,說話辦事也很有分寸感,不驕不躁,待人接物親切和善。
套用一句略顯俗套的話說,對李逸風良好的觀感使得杜傳林情不自禁地對他信任有加。聽到李逸風主動發問,杜傳林笑呵呵的打開了話匣子。
“李秘書,你纔跟在書記身邊,不瞭解情況也是在所難免的,哎,怎麼說呢?咱們張書記的日子不好過啊,用內外交困這個詞兒形容張書記面臨的窘境是再合適不過的了。我告訴你啊李秘書,別看咱們沂南縣委機構不大,領導們之間可是很齊心的,當然了,這個齊心指的是本地幹部們之間心很齊,對於從省裡機關下來的張書記而言,本地幹部們抱成團,他的工作能好乾得了?
大到一個政策,小到一個安排,只要是這個指令出自張書記的口,就有人自覺不自覺的進行阻撓,誰阻撓?禿子頭上的蝨子,明擺着的事兒,沒有他吳勝利在背後支持,誰敢挑釁縣委書記的權威?這還不算什麼,有道是方法總比問題多,張書記還是有辦法應對的,但最讓人不能容忍的是,有些人爲了拍吳勝利的馬屁,處處設防,打個不恰當的比喻,防張書記跟防賊沒什麼兩樣,縣委辦就不用說了,一多半人是吳勝利的爪牙,更可氣的是,就連張書記下班後的私生活都有人監視。李秘書你說,這他媽還算是人乾的事兒麼?”
李逸風一驚,沒想到吳勝利在沂南縣竟然紡織起這麼大一張網,他的勢力已經遍佈在全縣各大機關的各個角落,老杜所言屬實的話,身在網中的張文華豈不和待宰的魚蝦一樣任其下刀?
李逸風的臉色變得蒼白起來,想要破局難度不是一般的大啊,一個吳勝利就夠李逸風頭疼的了,他手底下這幫人個個都不容易對付,豈不更增加了難度?
“杜師傅,你是說,招待所的趙化成也是吳縣長的人?”李逸風想通過老杜的嘴儘可能的多瞭解一些情況。
杜傳林嗤笑一聲:“可不是咋的,你沒見他表現出來的那個諂媚勁嗎?那是故作姿態、是表演,他以爲張書記不知道他底細,其實書記心裡比誰都清楚。”
“那爲什麼書記不想辦法把他調走呢?”
“調走?往哪兒調?誰又敢保證新換上來的經理不是吳勝利的人?在沒徹底掌握住縣裡大局的情況下,以不變應萬變纔是最佳策略,這一點張書記看得比我們透徹。”
李逸風點了點頭,張文華畢竟是縣委書記,站在他的角度看問題,要比自己看的深遠的多,吳勝利針對他的所做多爲,張文華如果一點應對措施都沒有的話,只能證明他這個縣委書記已經幹到窮途末路的地步了。
收斂了心思,李逸風茫然地望着車外,車輛如織、人流如織,街上人們行色匆匆的腳步像在證明着這座不大的縣城會被一場暴風雨籠罩一般,在人們的臉上看不到焦慮,也看不到喜悅,更多表現出來的是一種淡然,一種對生活的無所謂態度。李逸風自嘲的笑了笑,或許自己考慮的太多了?
手機鈴聲不合時宜的響了起來,李逸風掏出來一看,沉吟了一會兒還是接通了:“你好,我是李逸風。”
電話那頭傳來了一陣咯咯嬌笑:“就知道你是個說話不算數的人,說好請人家吃飯,不會真忘記了吧?”
是張雯!李逸風拍了拍腦門兒,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今天真忙暈頭了,要不這樣,你現在趕到鴻泰酒店來,我在門口等你。”
“這話說的一點誠意都沒有,別是你有什麼客人要請,拉我過去作陪吧?”張雯笑着說道。
還真讓她說對了,可不是劉源和方妍倆人正在鴻泰酒店等着麼,要不然打死李逸風也不會去這家沂南縣多高檔的酒店吃完呀。
李逸風有些不好意思了,呵呵笑了笑,坦率地說道:“從外地來了兩名大學同學,今天晚上要給他們接風洗塵,你不嫌棄的話就一起過來吧。”說心裡話,李逸風不希望張雯跟着瞎摻和,一來,今天晚上的話題牽扯到的內容不是很適合張雯知道,二來,方妍來了,李逸風不希望張雯的出現帶給方妍其他想法。
張雯那邊沉默了,好半天她才問道:“來的是女朋友吧?”
李逸風笑了笑,對張雯的心思,他不可能一點都不清楚,但李逸風不認爲辦公室戀情能給他帶來快感,相反的,他還比較排斥這種同事關係發展成爲戀人的事情,想了想,李逸風說道:“嗯,是我的女朋友過來看我了。”
張雯半天沒說話,然後李逸風就聽到話筒裡傳來的忙音。
在李逸風看來,這未嘗不是個最佳解決途徑,既然沒打算接受,不如把她的想法掐死在萌芽狀態,雖然有點鴕鳥心態,李逸風認爲確實沒有比這個更好的解決方法了。
合上手機,李逸風無奈地搖頭苦笑,旁邊老杜打趣了一句:“李秘書,看不出來你還蠻受女孩子歡迎的。”
“杜師傅,您就別埋汰我了成不?”李逸風笑着拱手道,杜傳林哈哈笑了起來。
鴻泰酒店坐落在縣城中心大道旁,七層的建築物在這座經濟發展十分落後的縣城,四處都是破舊的樓房之中有些鶴立雞羣的味道。
老杜把車停在了門廳前,李逸風下車後邀請老杜一起進來喝一杯,被老杜禮貌的拒絕了,和他打了個招呼,李逸風擡腿向裡面走去。
劉源和方妍早就在包廂裡等候了,見李逸風施施然走進來,兩人笑着對視了一眼,劉源說:“怎麼樣方妍,我就說這小子肯定早來不了吧?”
方妍笑着說道:“人家現在大小也是個幹部,得自持身份啊。”
“說什麼呢?背後嚼人舌頭根子擱古代那是要被……”李逸風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劉源出言打斷了:“得!少拿你那套煽JJ的理論出來嚇唬人,你這套理論大學四年裡我聽了不下八百遍了,差不多都能倒背如流了。”
李逸風呵呵一笑,把手包遞給服務員,拉開椅子在方妍旁邊坐了下來,笑着說:“光說不練假把式,還倒背如流,你倒是背給我聽聽?”
“廢話!正着背誰能背的下來啊?”劉源沒好氣地瞪了李逸風一眼道。
聽了劉源賴皮的話,方妍和李逸風情不自禁的笑了起來。
“上菜上菜,點好菜沒有?”李逸風扯着嗓子喊道。
“早就點好了,你夢中情人點的,沒什麼意見吧你?”劉源擠眉弄眼的打趣李逸風。
方妍聽了劉源的話,一張小臉騰地紅了起來:“說什麼呢你?”
李逸風乾咳兩聲,捂着嘴故作神秘道:“夢中情人這個事,大家心裡有數就成,千萬不要外傳了,等我們倆有了結果,再傳不遲。”
“討厭啦李逸風!”方妍的臉更加紅潤了,讓人一看,有種衝上去啃一口的衝動。
劉源哈哈大笑起來,指着他倆道:“我說你們兩個能不能別在我面前打情罵俏的?想羨慕死我還是怎麼地?”
方妍拿起筷子就想往劉源身上招呼,劉源趕忙拱手道歉:“錯了錯了,我錯了還不成?姑奶奶千萬手下留情!”方妍這才放過了劉源。
“方妍,你怎麼不聲不響的就跑到沂南來了?有什麼事兒吧?”這個問題困擾了李逸風一個下午了,藉此機會,李逸風問了出來。
搖了搖頭,方妍嘆了口氣,臉上的表情明顯帶着一股無奈。通過她的講述,李逸風總算明白了原委。
畢業後回到家的方妍,通過家裡的關係特招進了部隊,當了一名技術兵,很容易滿足的方妍對這種平淡的生活非常滿意,沒想到,平淡的日子過了三天就被打破了,原因上得知方妍畢業後,上門提親的人絡繹不絕。
方妍清楚,上門提親的人,無不是跟家裡人說的上話的親朋好友,這些人除了看中她方妍的樣貌出衆外,最大的一個因素是她的家庭背景格外引人垂涎。作爲方妍來說,她並不喜歡用相親的方式來決定自己的一生。
看似柔弱的方妍骨子裡是個極爲好強的新時代女性,在她的思想中,幸福從來都是自己爭取來的,勉強的幸福不是幸福,和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坐在一起四目相對,沒有話題尋找話題對方妍來說想想都覺得頭大如鬥。
奈何朋友親戚們的熱情把方妍的父母都給打動了,三番五次的教育勸導,逼着方妍前去相親,無奈之下,她只能選擇逃避。
當然了,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是,自從畢業後,方妍心裡始終揣着一個影子,這個影子在每個夜深人靜的時候總是會不經允許的闖入到方妍心中,搞得方妍茫然無措中又感到心中甜蜜,她迷迷糊糊地跑來沂南,就是爲了證明自己是不是真的看上了這個影子,同樣的,方妍也想知道,讓她牽腸掛肚了好幾個日夜的影子是不是和她的想法相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