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文華對李逸風敏銳的反應能力暗叫了聲好,從他臉上盪漾着的笑容就能看得出來他此刻的高興是發自內心的,張文華在心裡也不禁感嘆,實踐證明,把李逸風調到自己身邊來擔任秘書,這招棋走的是無比正確的,雖然有點歪打正着,但不也說明了他張文華識人的眼光是銳利無匹的麼。
張文華笑着對李逸風說道:“也好,通知明宇同志儘快趕過來吧,早點查清楚了事情的原委,市紀委的領導們也好早些趕回去交差。”
這句話說的就不那麼厚道了,什麼叫早趕回去交差,你是怕我們交不了差麼?還是寒磣我們事情沒辦好,回去後少不了被領導一頓敲打?鄭南山的眉頭擰成了一個“川”字,臉色像黑鍋底一樣駭人,心裡的不悅直接表現了出來。
李逸風聽到張文華的吩咐後,點頭出門打電話去了。
不多時,接到電話通知的肖明宇一身戎裝出現在李逸風面前,雖然兩人之前並不相識,卻不妨礙兩人之間的惺惺相惜。
李逸風笑着等候在門外,見肖明宇大步流星的走來,他迎了上去,主動伸出雙手握住了肖明宇的手,上下搖晃了一陣後,李逸風笑着說:“肖局,書記和市紀委的領導們等候多時了,裡面請。”
肖明宇哈哈一樂,騰出一隻手來拍了拍李逸風的肩膀,以此向他釋放自己的友好,滿面紅光的說:“老弟,私下裡就不要局長局長的叫了,咱們是兄弟,哥要多句嘴,老哥哥真心實意的佩服你,這活兒乾的漂亮!”
肖明宇在公安局也是個無根的浮萍,屬於被局長政委兩頭擠兌的對象,是被排斥在公安系統權力中心以外的邊緣人物。三十五歲的他之所以能坐到公安局副局長的位子上,完全是個巧合,當年風華正茂的肖明宇滿懷熱情的進入了公安戰線上來,因爲突出的工作成績被市局領導看中,繼而把他調往市局工作,在市局刑警支隊一大隊大隊長的位子上一干就是三年。
三年後,當初看中他的老領導退了休,新換上來的局長是分管刑警支隊的副局長,新局長對肖明宇怨念頗深,擔任副局長時就覺得這小子爲人處事死板教條,不拿他這個頂頭上司當回事,對他的行政命令多次不予執行,新局長上任後頭一件事情就是把肖明宇從哪裡來的打發回哪裡去,礙於肖明宇的級別,捏着鼻子給他安了個沂南縣公安局副局長的位子算是給他有了個交代。
肖明宇也看透了事情的本質,心說回去就回去吧,好歹也是個副局長不是?總比呆在市局局長眼皮子底下惹他不高興要強得多吧?
但官場上的事情往往都是出乎大多數人預料的,回到沂南的肖明宇正準備擼起袖子大幹一場的時候,卻被局長叫到辦公室告知,他的工作分工被確定爲後勤、工會和電教中心!肖明宇頓時明白了,雖然他人從市局離開了,卻依然無法擺脫市局局長權利魔爪的控制。
心涼如水的肖明宇消沉了下來,每天按部就班的上班下班,心情不爽的時候在公安局辦公樓上根本就不到他的影子。
這種情況在他黨校同學何陽到來後纔有所改變,初來乍到的何陽和在沂南縣沒有一點根基的張文華一樣,迫切需要專政機關裡有自己的人存在,他們倆知道,雖然不一定能起到什麼大效果,但有個自己人,起碼在消息的靈敏程度上能有個依靠。
何陽找到了肖明宇,向他轉達了張書記招安的意思,沒有後臺的肖明宇幾乎沒怎麼考慮就和何陽一拍即合,投到了縣委書記張文華的門下。
如今,境遇相同的肖明宇見了李逸風,自然要表現出親熱,說起來兩人同處在一個陣營中,張文華得勢了,對他們倆的影響無疑是深遠的,肖明宇說佩服李逸風,並不是違心之言或是嘴上客套一下,他是打心眼裡覺得小傢伙乾的事情漂亮,結果是可以預見的,如果沒有李逸風的先知先覺,如果不是他防微杜漸、防患於未然,張文華能不能繼續在沂南幹下去,就很難說了。 Wшw☢тt kΛn☢¢ ○
“肖局過獎了,都是給老闆辦事,老闆日子好過了,我們自然就會過的舒坦,肖局,裡面請!”李逸風再一次伸手延客。
肖明宇意味深長的點了點頭,跟隨在李逸風身後走進了張文華辦公室。
對肖明宇的來意,大家都十分了解,鄭南山儘管不希望肖明宇帶着不利於吳勝利的證據前來,卻也阻止不了人家堂堂正正的來彙報工作。
自打肖明宇進門的那一刻起,鄭南山的臉色就陰沉的像烏雲壓頂一般,他冷眼看了下意氣風發的肖明宇,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
肖明宇抑制不住興奮的心情,在張文華身前站定後,“啪”地一個敬禮,說道:“報告書記,公安局肖明宇奉命趕到。”
“呵呵,明宇同志請坐吧,不要客氣。”張文華說的心平氣和,但任人都看得出來他的心情是非常愉悅的。
肖明宇答應一聲,在張文華對面的沙發上規規矩矩坐下了半個屁股。
李逸風笑着給肖明宇倒了一杯茶,雙手捧着放在了他面前的茶几上。肖明宇朝李逸風擠了擠眼睛,看的他差點沒笑出聲來。
“明宇同志,這位是市紀委鄭書記。”張文華指着鄭南山介紹道。
肖明宇站起來,笑着說道:“鄭書記好。”
鄭南山黑着臉點頭示意,算是打過了招呼,然後就鬱悶地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了。眼看就要收不住場了,他的情緒是非常複雜且極度消沉的。
肖明宇不以爲意的笑了笑,他知道接下來該自己表演了,隨即從兜裡掏出一沓材料,走上前遞到張文華手中,道:“書記,根據新華貿易公司的現金出納譚思源同志提供的線索,新華公司財務經理郝龍平在請示過公司總經理王紅霞的意見後,從公司賬面上一次性取出人民幣現金六十萬元整,企圖將這六十萬元現金,劃到了您的私人工資卡中,對您進行栽贓陷害,有觸犯法律的行爲。接到舉報後,我局幹警迅速出擊,將犯罪嫌疑人郝龍平控制了起來,經過初步審訊,郝龍平對犯罪事實供認不諱,同時交代出他之所要這麼做,是受到了雙山鎮副鎮長郝大斌的指使,給您銀行卡上匯錢,是有預謀的栽贓陷害您,打擊您的威信,從而引起市紀委領導的重視,把您,把您……”
張文華笑了笑:“把我從縣委書記的位子上趕下臺對吧?”
肖明宇尷尬地笑了笑。
張文華眼神中的一絲寒光一閃而逝,他呵呵一笑,把郝龍斌的供詞往鄭南山面前推了推,說道:“鄭書記,事情的結果你也都清楚了,你覺得還有必要繼續查下去麼?”
鄭南山一肚子火氣沒地方發,聽了張文華的冷嘲熱諷後,他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但他又不能不聽着,人家說的全在理上,反應的激烈一些也是情有可原,誰讓他鄭南山看走了眼,來之前就一門心思的想着張文華的屁股底下有多少屎,而不是考慮好一旦他們沒查出什麼實質性的東西,搬不倒張文華,他老鄭以及紀委調查組的衆人該如何自處,以目前的形勢看,他們調查組來到沂南縣,純屬是自找不痛快了,弄到如今的局面上,想要全身而退都成了奢望。鄭南山沒想到報應來得這麼快,現在也只能打掉了牙齒往肚子裡咽。
尷尬地笑了笑,鄭南山咬牙道歉說:“張書記,都怪我們調查工作沒有做到家,實踐證明,經驗主義害死人啊,我們紀委的工作需要改進的地方還有很多,在今後的工作中,我們一定吸取教訓,把工作做紮實了。實在是對不住了,差一點就錯怪了一個黨的優秀幹部,我在這裡鄭重向你道歉。”
張文華冷笑了一聲,他對鄭南山的道歉沒有一點領情的意思,因爲他很清楚,政治鬥爭的結果只有兩個,一是成功,一是失敗。只要人在政治場,就永遠避免不了鬥爭,但張文華的政治鬥爭理念是:一切的政治鬥爭都是以民生爲旗幟,以權力爲目的,以經濟爲後盾,必要時以專政爲保障的戰爭。也就是說,不能純粹爲了爭權奪利去鬥爭,鬥爭的目的是什麼一定要搞清楚,爲民生爲經濟發展而去鬥爭那是無傷大雅的,也不會影響班子的團結。但是,像吳勝利、鄭南山這類人,爲了他手裡的權利不被分割而去做無謂的鬥爭,張文華絕對不能容忍。
“鄭書記,我要闡明一下我的觀點,第一,對於你們紀委的工作,我表示支持並且全力配合,這一點從我對待你們詢問的態度上你應該能看得出來。第二點,對你們紀委幹部的無理取鬧甚至是出言誹謗我的名譽,我必定會向市委主要領導進行彙報!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吧,你們爲了什麼而來,我心裡有數,你鄭書記心裡也有數,如果不是我的秘書和同志們提前知道了消息,對此有所防範的話,我現在還能不能坐在這裡跟你面對面平等對話還兩說着,你說對不對?好了,多說無益,今天的事情大家都有數,最後麻煩你老鄭給黃書記帶個話,就說我張文華忙過了這段時間,會上門給他彙報工作的。好走,不送!”張文華語氣不客氣地說道。
鄭南山一愣,感覺一顆心瞬間沉了下去,張文華的一番話就像錐子般紮在了他的心頭,痛徹心扉的感覺是老鄭好些年不曾有過的了,完蛋了!這是他最直觀的一個感覺,腦袋隨着張文華的一頓敲打變的昏昏沉沉,他嘴脣哆嗦着站了起來,臉色從煞白瞬間變的蠟黃,想說些道歉的話,張了張嘴愣是一個字都蹦不出來,長嘆一口氣,鄭南山垂頭喪氣的走了出去。
“真他媽解氣!”一向文質彬彬的何陽見衆人灰頭土臉的一股腦涌了出去,也禁不住爆了粗口。
張文華爽朗的哈哈大笑,拿起桌子上的中華煙分了一圈,道:“都不容易啊,算了,這件事情到此爲止吧,不過,逸風老肖大功一件,按理說我該論功行賞的,這樣吧,晚上老何安排一頓,咱們好好喝一杯,就算是我感謝大家了。”
“這可是不得啊書記……”肖明宇說道。張文華擺了擺手:“就這麼定了!”
何陽笑着說道:“書記的酒,不喝白不喝。”想了想,他繼續說道:“書記,您真打算就這麼放過那些王八蛋?”
張文華冷笑一聲:“放過他們?我有這麼說過嗎?今天的事兒,不過是個開始罷了!”張文華語氣中陰冷的味道把在場的人驚訝的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