樺曳郡主走了進來,頓時屋裡的人俱都站了起來,面容帶笑、神態恭敬。
樺曳郡主頭上戴着八寶金累絲攢珠冠子,上綴着寶石若干,冠子上的金鳳嘴銜一顆火紅的寶珠。上身穿鏤金百蝶傳話大紅錦襖,下着碧玉撒花裙,裙邊是一塊白玉穿心環佩。
步子緩慢,下巴微擡,眼睛從秦荽的臉上一掃而過,便再也不願意給秦荽一個眼風。
姚太太上前行禮,樺曳郡主倒也不託大,側了側身避開,又伸手虛扶起大學士太太。
她倒是坦然受了其餘人的萬福禮。
賓主皆落座,秦荽也纔跟着坐下。
對於她先前對自己的挑釁之語,便也無人再提及,似乎已經揭了過去。
不知道是爲了不搶風頭,還是因爲家中財力受限,總之,這些太太們都只是得體打扮,所以,當樺曳郡主盛裝坐在上首時,簡直是把屋裡其餘人都比的黯然失色。
秦荽沉默地觀察着樺曳郡主,見她被人吹捧,倒也喜歡,於是在心裡對這個女人有些初步的印象,這是一個喜好衆人追捧的女人,態度稍顯傲慢,喜歡逞口舌之快,是個直性子。
大概是未曾受過多少苦楚的女人,纔會養得這般肆意。
樺曳突然問秦荽:“蕭太太,聽聞你家蕭大人因爲辦事不妥當被皇上責罰,不知如今,你家蕭大人的傷可養好了?”
秦荽還在琢磨眼前這些人,突然被點了名,忙放下手中的杯盞,對着樺曳郡主客氣頷首:“多謝樺曳郡主關心,已無大礙了!”
樺曳沒想到秦荽居然沒有失態,反而十分從容地說起這事兒。
她頓時覺得有些無趣,轉頭看向一旁的大學士太太:“姚太太,你今兒舉辦賞花宴,怎麼把蕭太太請了來,她這時候合該在家中照顧蕭大人才是,你們給人拉了出來,怕是人家心裡也牽掛着家中呢,難怪,蕭太太看起來心不在焉的呢。”
秦荽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並未開口解釋。
反而是姚太太的臉上有尷尬之色,只是勉強笑道:“倒是我們思慮不周,想着讓大家見一見蕭太太,以後也好多走動走動纔是,不然,都是同僚親屬,卻在大街上遇見了也不識得,便也不好了。”
姚太太說我們,便是不願意自己一個人承受這個做事不合時宜的名聲。
果然,其餘的太太紛紛附和,說是做事欠考慮了。
秦荽此時纔算明白,這都是針對自己來的,因爲太太們說完,看向自己的目光都多了些不善。
“哎呀,真正是聞名不如見面,見面才知真假啊,萬萬沒想到郡主其實是人美心善,還如此體貼入微,善解人意,真是讓人感動不已!”秦荽等大家都說完了,這才突然舉起酒杯,對着樺曳郡主一頓猛誇。
樺曳郡主和一衆人都有些懵,樺曳郡主一時竟然反應不過來。
身後跪坐着的嬤嬤在她耳邊低語,樺曳郡主這才眨巴了一下眼睛回神,頓時有些惱怒,但隨即收斂了神色,斜睨着秦荽,頗有些上位者看低等賤民的高傲感覺。
“你的意思是,以前聽聞過本郡主?那你說說看,都怎麼說本郡主的?”秦荽此時一副懊悔表情,訕訕笑道:“自然都是說郡主的好!”
“哼,你從何人口中得知本郡主?若是不從實道來,本郡主怕是無法心安!”
“從何聽說,這個”秦荽擡起頭,眼裡是糾結,等樺曳郡主看懂後,才赧然道:“總之,都是說郡主好話,所以,郡主就無須多糾結這個問題了。”
就連大學士太太都聽出來,秦荽就是故意在吊樺曳郡主的胃口。
果然,樺曳臉色不好起來,其實,京城中流傳的樺曳郡主性子驕縱不是一天兩天了,樺曳不是不曉得,只是,今天這個她討厭的卑微女人居然也敢在自己面前討嫌,這便是不能忍了。
“聽說,蕭太太是外室養的女兒,到如今還未能進本家,就是不曉得,蕭大人將來是否會介意呢?”
秦荽笑道:“我們是患難夫妻,他待我極好,倒也不至於走到那一步。何況,即便有一天他變了,我便回老家去便是,決不做那討人嫌的人。”
“你說得輕鬆,待蕭大人前程似錦,你會捨得那榮華富貴?”樺曳嗤笑道,一點面子都不裝了。
“榮華富貴,我並非不能掙來,何須靠着丈夫給?再說,忍氣吞聲求來的榮華富貴,拿到手也少了不少快樂不是?”秦荽雖然笑盈盈,可已經是針鋒相對了。
在座各位都屏息凝神,眼睛微垂,耳朵卻高高豎起,不錯漏一點點好戲。
衆人心中俱是:比起以往聚會時,那不痛不癢的吹捧,又矯揉造作的吹噓一番丈夫恩愛、兒女孝順,家族和睦這樣的老套路而言,今兒這席纔是有意思呢。
樺曳冷笑道:“你可別說一套做一套,我待會兒就進宮去見太后娘娘,請她老人家幫你們蕭大人指個貴女做夫人,你這身份着實不夠,以後這樣的宴席,跟我們坐在一起也是丟了我們的臉面。”
再三說她身份低微,看來這樺曳是真的瞧不上秦荽了。
秦荽稍微愣了愣,想了想突然笑道:“郡主今兒的話,大家都聽見了,那麼,我就等着郡主去宮裡求兩個旨意,先是要我夫君將我休了,二纔是給我夫君指個貴女做妻子。”
“希望,郡主說話算話,可千萬不要言而無信,說出的話就此石沉大海、煙消雲散纔好!”秦荽似乎並未受到影響,依然平靜,反而還有些期待一般。
樺曳不過是爲了激怒秦荽,隨口一說罷了,一般這時候,對方都該怕了,並且開始哀求她纔是,可如今這個秦荽,居然敢如此說。
秦荽嘴角掛起讓人莫名有些懼怕的笑容,站起身朝着主位走去,樺曳郡主身邊的丫鬟立刻上前一步擋在樺曳的面前,滿臉警惕地看着秦荽,厲聲喝問:“你想幹什麼?”
秦荽忍不住噗嗤笑出聲:“郡主何須如此謹慎,我不過是身份低微的一介婦人,還能對郡主不恭敬麼?”
說完,秦荽便對着大學士太太道了萬福禮,柔聲道:“多謝姚太太相邀,只不過,今兒倒是擾了各位的雅興,改日我做東,專門給各位賠禮道歉。當然,如果在此之前,樺曳郡主已經請了旨將我休了,那便恕我不能踐諾了。”
姚太太尷尬得很,但還是站起身想挽留,秦荽卻對着她搖了搖頭,阻止了她。
姚太太也不願意得罪樺曳郡主,便只能喃喃兩句收了口。
秦荽用手撥開擋在樺曳郡主身前的丫鬟,湊近了兩步,彎腰俯身坐着的樺曳郡主,低語道:“其實,我還知道不少關於你的秘密。你若是想知道,歡迎來找我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