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鋪天蓋地的雨水下,四周早已黑漆漆一片。
吳大福率先走在前頭,身後的姚珠兒窸窸窣窣的腳步聲緊緊跟着,吳大福的心有些癢,竟然覺得這雨夜出行也不難受了。
“咱們家在村口,是這附近過得較好的人家了,你看,這村裡的房子,低矮不說,這一下雨就外頭大雨,屋裡下雨的,哪裡是過日子的人家?”
路過村子裡,吳大福指着兩旁的低矮的茅草房十分得意地炫耀自家的磚瓦房。
姚珠兒感激他幫忙帶路,便跟着附和了幾句,以至於吳大福更是得意,想轉頭看說話卻差點摔了一跤,這纔不敢回頭。
好在,雨來的又急又快,但走的也迅疾,很快便沒了。
而此時,吳大福也停在了一個單獨的院子外,竹籬笆不高,一眼看見茅草屋裡亮着燈,昏黃的燈光從門縫裡透了出來。
“姨,姨父,你們開來看看,是誰回來了?”吳大福大大咧咧朝屋裡喊着,語氣裡透露着喜悅。
堂屋門開了,姚父站在門口朝外瞧,他端着油燈,一隻手攏着燈火苗,怕被吹熄了。
“是大福啊,你咋來了?”
看是看不清來人的,只不過模糊有兩個人影,其中一個定然是剛纔出聲的吳大福。
“姨父,珠兒妹妹回來了,你快來開門啊,她都淋溼了,怕是要感染風寒受涼了。”
姚父一驚,將手裡的燈朝上舉了舉,畢竟隔了一個小院子,照舊看不見。
“誰回來了?”姚父大聲詢問,警惕得很,並沒有立刻過來開門。
姚珠兒看見了父親,心頭頓時委屈得很,突然放聲哭了起來:“爹爹,是女兒,女兒回來了。”
她的聲音穿破黑夜,穿過了小小的院落,落在姚父的耳中,屋裡的姚母也聽見了,急忙跑了過來,一手把着門框朝外看:“珠兒回來了?怎麼會?”
良久,纔過來開了門讓他們進去。
直到進了門,大家纔看見跟在身後的男人,吳大福大吃一驚,指着他大吼一聲:“你是誰,什麼時候跟着我們的?”
孫冀飛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轉身看向驚恐的姚父:“我受人之託,將你女兒送回來,如今交到你們手中,我也算是完成了任務,告辭!”
說完,他就要轉身離開,姚珠兒下意識拉着他的袖子,就這麼點力氣,孫冀飛便站定了,轉過身看着姚珠兒,用眼神詢問她什麼意思?
姚珠兒忙放開手,然後屈膝行禮,道:“還請恩公稍等,外面天已經黑了,路上也溼滑,不如”
不如留下來歇一晚,可這樣的話,似乎也不妥當,畢竟,她都不曉得自己的命運如何?
姚父在一旁說道:“這位恩公還請留步,我們家珠兒是誰救出來的,以後是不是就沒有事兒了?”
孫冀飛拱了拱手,道:“我只是個送人的,其餘的並不清楚。”
姚父看向姚珠兒,姚珠兒正靠着母親哭泣,他有些煩躁地問:“珠兒,你是怎麼出來的?放你出來的時候,是個什麼說法?咱們家到底會不會被牽連?”“爹爹,女兒也不曉得,就是突然被放出來了。”姚珠兒站直了身子,擦乾眼淚又道:“誰救我,爲何救我,我也不曉得!”
一問三不知,姚父的脾氣就上來了,皺緊了眉頭看着女兒,十分不滿地訓斥:“你都做了這麼久的官太太,居然還是這般無用,什麼都不曉得,居然還敢這樣糊里糊塗找到這裡來?你也不怕給我們帶來厄運?”
姚母在一旁於心不忍,忙勸道:“女兒回來了是好事,你也莫要生氣了,有什麼事慢慢商量就是。”
“哼,商量什麼?無知婦人,誰知道是不是有人想要利用她來找到我們的居所,然後將我們一網打盡?”
“這”
姚母瞬間有些害怕了,遲疑地看着女兒:“你真的不曉得是怎麼出來的?”
姚珠兒搖了搖頭,心裡卻悽楚得很,到如今,父母一直在詢問她爲何能出來?卻從未詢問她傷了沒?受苦了沒?被欺負了沒有?
屋裡一時安靜了下來。就連有色心的吳大福都歇了想要姚珠兒的心思,想着等等看情況再說。
沒有一絲關心,哪怕是一點點虛情假意。
孫冀飛默默站在角落看着姚珠兒,有些替她難過。
孫冀飛有種特質,就是他總是能隱藏自己,似乎他只要不讓人發現,別人就很容易忽視他,可他一旦動了,就有種利刃出鞘的鋒利感,讓人不敢觸其鋒芒。
姚珠兒有些尷尬,主動問:“哥哥嫂子呢?”
姚母剛要開口說,卻被姚父制止了,他用眼神示意還有外人,當然外人除了孫冀飛,還有吳大福。
“他們不住在這裡!”姚父敷衍了事,隨後又看向姚珠兒:“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姚珠兒愣住了,她有什麼打算?她哪裡是有成算的人?從小到大,不都是父親和母親安排她的事兒嗎?
見她錯愕,姚父說道:“你是嫁出去的女兒,如今你們夫家遭難,按理說,你該去跑你夫家的事,我們也是沒有能力的,幫不了你,但我們也不給你添麻煩,你看過我們了,我們好得很,你這就回去吧!”
“我回哪裡去?”姚珠兒傻乎乎地問了一句。
姚父轉過身,背對着女兒,不敢看她噙滿了淚水的眼睛:“你自謀出路吧,爲父也是沒有法子,只能自保,你哥哥和嫂子都不敢跟我們住在一起,你也一樣,出去自己住吧!”
吳大福突然說:“要不,珠兒妹妹跟我回去,住在我們家吧,對外就說是我的,是我買來的婆娘。”
姚父和姚母都怒視他,姚母脫口而出:“什麼是買來的?你想要她賣身給你?”
若是以往,哪怕是給他做正妻都委屈了姚珠兒,如今倒好,這吳大福還想趁人之危,不花分文將人弄回去,卻連個名分都不願意給。
吳大福卻攤手:“那還能怎麼辦?她畢竟是罪人家眷,我還能三媒六聘娶她不成?你們又不能養她在身邊,還真讓她一個人出去,那還不是死路一條?”
“這倒也不失爲一條路,畢竟,珠兒是嫁過人的,大福要也不錯,大家是親戚,也不會太爲難她。”姚父竟然在一旁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