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曉晨聽了這話,只是覺得有點兒可笑。
她狠嗎?
“我只是不想再傷心難過罷了。”她幽幽道。
華雪城很想抓着她的肩膀問你知不知道你很自私。
你不想再傷心難過,就把所有的痛苦,都轉移到我這邊來嗎?
你有沒有想過,我又承不承受得住?
他忽然笑了起來:“說開始的是你,說結束的也是你--穆曉晨,你以爲你是誰?”
這十年來,他的心門都封閉的好好的,不曾讓任何一個女人進駐過
。
是她想要跟他訂婚,是她想盡一切辦法求他同意。
她就那麼強行闖入了他的世界,害他動了心、用了情,害他以爲自己遇到了新生!
就在他以爲自己冰封了十年的心田,重新有了春暖花開的時候,她卻突然甩出一道道落雷擊毀了一切。
她是那樣的輕鬆。
像是在說什麼無關緊要的事情似的,擺擺手就告訴他:就此結束。
因爲,跟你在一起太苦了。
因爲,你愛過別人,沒能放下。
因爲,你傷害過我,所以我不會讓你好過,更別提跟你在一起了。
華雪城覺得一切是那樣的可笑。
愛上她是一個過程,他們的訂婚最初都是要做戲的。
這種情況下他怎麼可能從一開始,就放下一切過去,只等着她進來填完他的心。
只不過一個小小的角落沒有清理乾淨,擱到了她一下,她就要放棄他這個人了。
她這麼硬生生闖進來,再這麼硬生生撤走,他難道就不會痛的嗎?
她知不知道,他輕易不動情,但一旦愛上,便能奉上全部,毀天滅地、在所不惜?
這些日子以來,他各種挽回補救,把她視爲自己生命中的最重要,她都感覺不出來嗎?
不,她感覺到了。
所以,她不殘忍。
--她不是於心不忍了嗎?
在她的報復計劃實施到一半的時候,沒讓他繼續沉陷,告訴他了真相。
一句“我們沒必要再相互折磨了”,便宣告了事情的結束
。
可她知不知道,她抽身是及時了,沒有再付出感情,的確不用再受折磨,可他呢?
華雪城開口,一字一頓:“你有沒有想過,是誰給你的自信,讓你覺得傷了我,還能全身而退?”
說着這樣的話,他心裡卻直髮苦。
還能是誰呢?
是他!
寵她的心,早已經勝過了愛自己。
寧可自己憋屈,卻要順着她的意思來。
就比如那個見鬼的歐陽策,要不是怕她傷心,那小子早死八百回了!
要不是顧忌着她的感受,他能容許別人踩着他蹦達?
本來以爲這樣的尊重、這樣的事事以她爲先,能讓她感覺到他的心意他的愛,然後原諒他犯下的錯,重新審視他這個人,回頭和他在一起。
可到頭來真正換來的是什麼?
換來的,不過是她覺得他是個強以讓人隨便人玩弄輕賤的紙老虎。
穆曉晨完全沒有想到華雪城會說這樣的話。
在她從小到大的印象裡,華雪城雖然從陽光變得冷洌,卻從始至終,都沒有真正的傷害過她。
--心裡放着別人,三心二意是男人的通病,這一點先不算。
在她走投無路,各種費盡心機討好他求着他幫忙的時候,他嘴上雖然沒說什麼,卻從來沒掉過鏈子。
所以她一直都覺得,這個男人,有一顆溫柔的心。
太過於相信他的品性了,以至於感覺不到任何的危險。
可現在,華雪城這麼一說,她突然害怕起來
。
以華雪城的身世背景和能力,完全沒有必要靠虛僞的溫柔和欺騙,來留一個女人在身邊啊!
他想讓一個人呆在什麼地方,有的是辦法。
穆曉晨防備地:“你想怎麼樣?”
華雪城看到她眸底的害怕,心都揪緊了。
他想要的是她的愛,不是她的害怕啊。
看着心愛的女孩,望着自己時眼底滿是驚慌害怕,這種感覺,跟捅他一刀,也差不了多少了。
只一瞬間,他的心就軟了回去,放柔了聲音,低低說:“曉晨,告訴我,你是愛我的,這只不過是氣話,那次我爽約了,你還生我氣……不過我都改了,會讓你慢慢看到的……”
哪怕她是因爲識時務,來欺騙他,他都會很開心的。
被她騙,也會甘之如飴。
只要她不說離開。
或者,她就繼續報復吧,多給他一段時間,讓他繼續沉淪。
他會告訴自己珍惜眼下,當成真的來珍惜。
也許--也許他的珍惜,就打動她了呢?
只有在一起相處,纔有產生感情的機會,對不對?
怎麼都好,只是不要這麼突然說結束。
他這明顯軟了的態度,讓穆曉晨鬆了口氣。
她再次開口:“華雪城,如果你沒有傷害過我,也許我已經愛上你了。可惜的是,在我動心的時候,突然被打斷了--你知道我報復心很重的,這樣糾葛沒什麼意義,我們結束吧?”
華雪城看着她的嘴巴一張一合,腦子裡嗡嗡的,卻似乎聽不懂她在說什麼。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三心二意的男人不是我的菜。”
華雪城簡直要吐血了:“三心二意的男人?”
哈哈,這是不是本世紀最好笑的一個笑話。
別說像他這樣的身家條件,就算是普通人,又有幾個能十年如一日守着一段逝去的愛情?
他雖然不敢自稱情癡情聖,但她應該看得出來,他要麼不動心,要麼就是付出全部。
哪裡有什麼三心二意的可能?
他這一生,二十八歲之前,愛過倪若若,二十八歲之後,只會有她穆曉晨了啊。
又還有什麼人,能輕易進駐?
華雪城咬牙說:“在你眼裡,我就是個三心二意的?”
穆曉晨苦笑。
比三心二意更可悲,不是麼?
“也許不是三心二意吧……分心?或者別的什麼?”穆曉晨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了。
不過,有差別麼?
反正不會是心裡只有一個她。
華雪城深深地吸氣,再吸氣。
半晌才長長地籲出來,然後伸手,捏住穆曉晨的下巴擡高她的臉,半強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是你主動提出要做華家的少夫人的,現在那個位子已經給你準備好了,你就不用再想別的,只等着坐上去就好了。”
穆曉晨用力地揮開他的手:“我說結束了你聽不懂嗎?”
“你說了不算。”華雪城的眼睛裡,有一絲涼薄的笑意:“與我有關的事情,我一向都是主宰。”
說完,他也不等穆曉晨回答,鬆開她,大步向病房外走去。
只有他自己知道,這與其說是拂袖而去,倒不如說是落荒而逃
。
他真的不敢再呆了。
因爲不知道穆曉晨下一句,會說出什麼樣的話來。
那一字一字,像執着一把無形的刀,一刀一刀地劃拉着他的心臟。
承受能力差一點的話,真心撐不住。
華雪城一直回到自己的病房,才停了下來。
卻覺得難受得不得了。
就像是一個陡然遭受了重擊的人,受傷的時候其實並不會感覺到很明顯的痛。
那個時候,是悶悶的,帶着麻刺刺感覺的痛楚,完全在可以承受的範圍之內。
但給神經一個反應時間,真正的痛楚襲來的感覺,纔是滅頂之災到來。
華雪城連步子都邁不動,伸手扶住了牆壁,才勉強站穩了。
穆曉晨的話一句一句的迴響在耳邊,揮都揮不去。
她不愛她。
都是假的。
她爲了別的女人害她傷了心,從那一刻起,她就對他沒有愛了。
後面的,都是報復。
不過是報復。
所以纔會有歐陽策來氣他。
看着他一步步的退讓隱忍,更有了讓他愛上她,再狠狠地甩開,讓他嚐嚐被擺一邊的滋味的念頭。
她根本,就沒有愛過他……
華雪城一步一步挪到了牀邊,朝後一躺,閉上了眼睛。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聽到一陣敲門聲
。
華雪城皺眉,有氣無力地:“進來。”
是傑森站在門外,小聲地問:“華少……穆小姐要出院回家,您看?”
華老爺子已經去勸了,但不知道怎麼回事,穆曉晨特別堅決,居然讓老爺子都沒有什麼辦法。
華雪城坐了起來:“出院回家?”
哈哈,就這麼急着逃了?離開他嗎?
他冷冷道:“你是幹什麼吃的?”
傑森意外了一下,這是叫他強行留人嗎?
華雪城見他不動,涼涼地看他一眼:“還愣着做什麼?”
雖然他臉上的神情並沒有太大的變化,但傑森卻覺得一陣冷風透體而過,他很久都沒有這種感覺了,立即應了聲:“是。”
正準備安排人看好穆曉晨,卻迎上正向這邊走過來的華老爺子。
他恭恭敬敬地打招呼:“老爺。”
老爺子看看他,突然問:“你一直跟着城城,跟我說說他們怎麼回事?”
傑森也看得出來這兩人一定是有事發生,但具體怎麼了,他也是真心不知道啊!
“我也不太清楚……據說穆小姐醒來之前還一切正常。”
華老爺子見問不出來什麼,便親自去問華雪城。
推開門,正看到華雪城坐在病牀上,卻像是失了魂魄似的,目光平視,卻完全沒有焦距。
這樣的華雪城,讓他的心一驚,連忙過去叫:“城城?”
他這副神情,居然跟當初失去倪若若時那麼像!
叫他如何不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