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振玄的心轟然間膨脹起來,時隔四年,彷彿有一注活水赫然間注入到他那片早已靜默的深潭當中,顧萱萱……顧司……司振玄的手赫然間收緊,將萱萱緊緊摟在自己的懷裡,她真的是自己的女兒,真的是自己的女兒麼?
周予鈞咳嗽了下,略有些尷尬的迴應,“這麼說吧,萱萱一直喊着要爸爸,所以我才從英國把她帶過來的。”
難怪昨天晚上顧安童到司氏集團門口候着,如果沒有萱萱的出走,又怎麼可能會有四年後的這次相遇?
萱萱就在他懷裡,很健康,很漂亮,就像竇櫻說的,像他。
那爲什麼當年顧安童要告訴他,她去做了流產手術?
司振玄的眸中閃過無數疑竇,周予鈞卻似乎知道他想問自己的,於是輕聲咳嗽了聲,回答:“不好意思啊,我和顧師姐接觸沒那麼多,她的私事我一直沒有過問過,我只是看萱萱那麼想見爸爸,就直接帶她來了。”
萱萱小聲的說:“爸爸,我有很乖的給媽媽留了張字條,媽媽會放心的。”
司振玄和周予鈞說了聲“謝謝”,然後問他,“把萱萱留在我這裡,可以麼?”
“哦,她說了她要來找爸爸,我就負責送到這裡。”周予鈞慢條斯理的整理着自己的衣服,“既然已經完成任務,我該去看看爺爺了。”
“好的。”司振玄和比自己小十幾歲的周予鈞握手,“大恩不言謝,將來有需要用到司某的地方,隨時隨地。”
周予鈞想了想,浮脣,“那就提前謝謝了。”
周予鈞施施然離開,有如一個方外人士,司振玄看着他的背影,直覺萱萱這十八歲的小師叔,將來定是大有作爲。
萱萱摟着司振玄的脖子,忽然間問:“爸爸,能帶我去找媽媽嗎?”
司振玄的手微微一緊。
他不知道。
這麼多年了,他原本覺着自己和顧安童已經沒有可能,可誰知道,時隔四年,這樣粉雕玉琢的女娃娃突然間闖進他的世界,她喊他爸爸。
無論有什麼原因,他都沒有辦法原諒顧安童,她將他的女兒帶離他的身邊,讓他如若死水的過了四年。
司振玄將萱萱輕輕的摟在懷裡,輕聲回答,“等媽媽來找萱萱好不好?”
萱萱眨巴着眼睛,“等媽媽來找嗎?那媽媽找不到萱萱怎麼辦?”
司振玄溫聲回答:“不會的,媽媽知道回家的路。”
“好!”萱萱很開心的點頭。
司振玄簡直抱着萱萱不想撒手,起身說:“萱萱,爸爸帶你去樓下吃飯,爸爸有問題要問你。”
竇櫻雖然很奇怪,爲什麼那個周予鈞走了,居然把女娃娃留下了,而最神奇的是,一向不喜歡孩子的司振玄,居然抱着都不撒手。
兩個人目下正坐在書房落地窗邊的沙發上,濛濛盤身睡在萱萱腳下曬太陽,長長的尾巴一搖一擺,時不時的抽在萱萱的小腿肚子上,她一邊和司振玄說着話,還一邊用小手去揪濛濛的尾巴毛,小手剛一撈,那尾巴便靈巧的避過。
萱萱說的很慢,但司振玄基本上聽明白了。
這四年來,萱萱都是在英國度過的,有顧年光在她身邊,顧安童在萱萱身邊度過了三年光景,因爲萱萱剛生下來的時候,身體不是很好,顧安童沒辦法離開,便留在英國照料。
直到第四年,萱萱已經在醫院檢查完全無礙,還可以出去上幼兒園,顧安童才託給自己的哥哥顧年光,獨自回到豐城。
難怪顧安童近一年才似乎活躍起來,之前司振玄的確失去了她的消息。
幾年不聯繫,不代表就真的不去關注。
“萱萱,討厭不討厭爸爸。”司振玄問。
萱萱撲在司振玄的懷裡,學着以前最喜歡的動作,爬啊爬到司振玄的脖子上,吧唧又是親了一口,“爲什麼要討厭呀。爸爸對萱萱好好,萱萱最喜歡爸爸啦!”
顧安童在司氏集團的門口待了一夜,也沒有看見萱萱和周予鈞的出現,就在她已經準備打電話報警的時候,總算是接到周予鈞的電話。
“喂。師姐。”周予鈞平平淡淡的聲音就和他的性子一樣,聽起來任何事情都不會上心,可誰知道就是這樣的性子,居然辦出這麼離譜的事情。
顧安童堅持了一夜本來困的要命,忽然間打了個激靈,“周予鈞!萱萱呢,你把萱萱帶哪裡去了!”
“在她爸爸那裡。”
周予鈞簡簡單單幾個字,幾乎是在瞬間擊碎了顧安童本來混沌一片的大腦,什麼情況?周予鈞居然把萱萱送到司振玄那裡去了?
“周予鈞,你怎麼可以自作主張……你爲什麼不……不問問我……”顧安童已經慌亂的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她捏緊自己的衣服,捏的衣角皺巴巴的。
“師姐,萱萱需要父親。”周予鈞淡淡的迴應,“總這樣放在外面不是事情,等她慢慢長大就會恨你們的,所以還是儘早遏止這種情緒比較好。”
周予鈞並沒有覺着自己做錯,顧安童也不能說的太過嚴重,只這麼一句後,周予鈞便掛了電話,他安安全全的帶着萱萱到國內,並且交給司振玄,他的任務就已經圓滿結束。
至於師姐和司振玄之間的事情,那是他們的事情,與他無關。
顧安童疲累了一夜,此時此刻至少鬆懈了些許,萱萱好歹沒事,好歹在司振玄那裡……
只是司振玄已經知道孩子的事情,她要怎麼去和他解釋?
顧安童心亂如麻,一時間百感交集,半點頭緒都沒有。
坐在那裡猶豫了好久,顧安童最後驅車到了沈迎禾店裡。
和沈昊鬆結完婚的沈迎禾,顯然比以前看起來成熟很多,她見顧安童一臉蒼白的走過來,慌忙拉住她的手問:“顧姐,你這是怎麼了?”
顧安童雙眸微擡,眼底滑過一絲焦慮,“萱萱……萱萱被周予鈞送到司振玄那裡去了。”
沈迎禾愣住,雖然她不認識周予鈞,但她還是聽明白了,顧安童的意思是司振玄已經知道萱萱的存在了麼。
她二話不說,先拽着顧安童進了院子裡,坐下後給她沏了壺茶靜靜心,“司董事知道也未必不是件好事,萱萱畢竟是他的女兒啊。”
顧安童和司振玄之間的事情,用一車的錯綜複雜來形容都不爲過,兩個人走到今天這個地步,都不知道到底是誰對誰錯。
其實沈迎禾也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對是錯,幫着顧安童瞞了這麼些年,但那時候顧安童和她坦承過,她不希望和司振玄糾纏下去,並不僅僅是感情上的事情——明面上有陸啓巖,暗處裡是杜唯真。前者陸啓巖還好,至少不會對她做太過分的事情,可是江暖和陸雨琳就未必了;至於杜唯真,逃匿在外的杜唯真是顧安童心中的一塊心病,曾經讓顧安童在醫院裡保胎兩週的事情,是顧安童的心結。
陸啓巖的威脅僅僅是一個導火索,可顧安童想要萱萱安安全全的生下來,希望萱萱能夠健康的成長,她不能把萱萱放在那麼危險的環境下。
所以避其鋒芒,韜光養晦成了顧安童當時無奈之舉,如果司振玄真的可以護着她也就算了,可那個時候任輕盈剛死,司振玄爲了替她報仇,常常把她一個人丟在家裡,讓顧安童獨自面對可能會來的恐懼。
說她那個時候不怨司振玄是不可能的,又撞到墓碑上的那些字,顧安童纔會在那一瞬間崩潰,擔驚受怕也就算了,連感情都不是自己的,她還有什麼必要留在他身邊?
和陸啓巖達成和解,讓陸啓巖幫她擋住陸雨琳和江暖可能帶來的麻煩,爭取到幾年的時間在國外養孩子,也成功的避開杜唯真這種危險人物,時間過去四年,一切總算回到正軌,可她卻已經沒有辦法再走到司振玄的面前……
“如果司董事問,你就直說好了。”
沈迎禾低頭撥弄着茶碗中的茶葉,略有點無奈的說:“其實你不知道我有多希望,有一天你們一家團聚。”
顧安童苦笑了下,“沒可能的……”
“爲什麼沒可能啊。”沈迎禾將手中的杯子放下,大眼睛裡盡是不解,“司董事要是這幾年有別的女人也就算了,可他還是那麼潔身自好啊。這樣好的男人哪裡找。”
顧安童脣角溢出一聲淡淡的唏噓,可是這幾年她同樣有好好的反思和司振玄在一起的幾個月。
他們兩個人的性格,都太沉悶,哪怕她在他面前還算能說,其實和沈迎禾這種相比,也不過如此。
天生性格如此,她想變得活潑開朗大方都不可能。顧安童知道,最適合司振玄的,根本不是自己這種性格的女人。
他們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縱然快樂的時候也有很多,可是誤會的時候卻也不少,尤其是懷孕期間,顧安童本想抽身離開,哪裡曉得又和司振玄糾纏不清,導致自己變得痛苦不堪。
任輕盈是他們之間難解的結,從他接近她,娶她開始,他就是爲了任輕盈;這之後任輕盈被救回,就成了顧安童心中沉悶不掉的大石頭,哪怕司振玄做的很好又能怎樣?她的負罪感仍舊會讓她無法坦然的面對司振玄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