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行神情之中頗多不可思議,他很莫名的瞥了眼司柔柔,蹙着眉說:“奇怪了……孟亞倫這雙重人格的毛病不藥而癒了……”
“什麼?”別說司柔柔不敢相信,在場的所有人都驚訝了。
沈知行見他們的震驚程度不亞於自己,他也就坦誠的告訴司柔柔剛纔的事情,“我師傅通過引導的方式,試圖將他的第二人格引出來,但沒想到的是,對方完全沒有任何的反應。剛纔試了好幾種方法,都沒能讓他出現,只能說明那個人格已經消失了。”
司柔柔是最無法接受這個事實的人,她原本以爲昨天晚上至少不會是最後一面,她張了張口,只覺着胸腔忽然間疼的厲害,“會不會……會不會是無法呼喚出來……”
沈知行知道司柔柔不信,事實上連他都有點不敢相信,可他不願意別人質疑自己師傅的能耐,皺着眉頭回了句,“是真的,我師傅不可能失手,要知道那個人格的活躍程度至少是十二個小時,怎麼可能喚不出來。”
司柔柔的心口疼的好像直接被撕碎了一樣,她艱澀的問了句,“或許……或許他睡着了。”
沈知行特別奇怪的看着司柔柔,“你瘋了嗎?他自己消失了不是好事麼?本來治療不就是要讓他消失?”
司柔柔紅着眼圈看向顧萱萱,忽然間哭了出來,“姐……”
顧萱萱大概瞭解司柔柔的心,趕緊上前擁住妹妹,“行了,既然消失了就別想了,你還有很久遠的未來可以考慮不是嗎?”
孟亞倫至少還在,她愛的那個人也還在啊。
司柔柔抽泣着說:“不是這樣的,如果我知道昨天晚上是最後一個晚上,我一定不會睡着,我至少可以陪着他……”
最後一個字落音,彷彿是掐着心頭最柔軟的那塊嫩肉,司柔柔赫然間便泣不成聲起來。
顧萱萱無奈,只好小聲安慰,“說不定真的是他睡着了呢,晚上八點以後不是還能看見?”
司柔柔彷彿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拼命的點頭說是的,也許八點以後他還會出現。
他還沒有和她告別呢……
司柔柔突然間很後悔自己昨天晚上還不夠熱情,還沒有告訴他,在她心裡其實他是她的最愛,沒有誰能勝過他的存在。
縱然他身上有太多的黑暗,可有她在,沒關係,她會一點點照亮他那些殘缺的地方。
可司柔柔忘記了一件事,正是因爲她的敞亮,她的全心全意,才讓對方所有的黑暗消散,也讓他覺着自己的存在再沒有必要。
畢竟他原本便是黑暗中存在的人格,當他不再需要這些的時候,他還有存在的價值麼?
因爲有了對八點以後的期待,司柔柔變得安穩了許多,等到孟亞倫從病房裡出來後,她第一時間的便直接站到他的身邊,伸手輕輕攥住他的衣角。
孟亞倫一臉奇怪的看着她,想到沈知行和自己說的,他攤開自己的手掌,略有些惆悵,又略有些意外的說了句,“我沒想到……他真的會自己離開……”
他和他在很長的生命歷程中,是生命的共同體,經常孟亞倫會有自己其實有個孿生兄弟的錯覺,只是他們兩個人從來見不到面。
他給他惹了很多很多的麻煩,每當他沉睡的時候,都會擔心第二天起牀,會遭遇各種措手不及的事情。
從一開始的慌亂,到後來漸漸熟悉了他的作風習慣,甚至於哪怕遇到事情都會變的淡然,這就是他對於那個性格的認知。
但是在這期間,他不止一次的試圖解決掉這個大麻煩,而麻煩卻不肯離開,就是個頑疾一樣在他的體內生生不息,一次又一次的治療失敗令孟亞倫早就已經不考慮這方面的問題。
可誰能想到,當他終於可以見到曙光的時候,甚至做好了要繼續搏鬥一段時間,要好好的配合治療至少一個月的準備。
他卻憑空消失了。
用那位艾弗森教授的意思,便是無論如何都喚不出他第二人格,哪怕是他在被催眠的狀態中。
足以證明,這個人格已經徹底的消失。
孟亞倫赫然間有種塵埃落定的感覺,他放下自己的手,定定的看着司柔柔,這麼說來,他還是需要感謝她。
司柔柔紅着眼圈,低聲說:“我今天陪你一起看着你媽媽吧。”
“好。”孟亞倫也在期待,自己八點以後不會無端睡着,而是可以繼續守在這個世界。
實際上他已經很久都沒有經歷深夜的感覺,他略有些期待。
顧萱萱拉着周予鈞的手,走到二人身邊,她看着孟亞倫說:“週週哥哥,我爸爸媽媽馬上也要過來了,他們聽說你媽媽在這邊治療,要過來看看她。”
孟亞倫露出了笑容,“真的?那我媽媽會特別開心的。”
顧萱萱也跟着笑了,“艾弗森先生說,或許他們二人能幫助她恢復健康,所以爸爸媽媽第一時間就推掉了手裡的事情,買了來英國的票。”
顧萱萱和孟亞倫聊着的時候,艾弗森也從病房裡走了出來,之前顧萱萱沒有注意艾弗森的長相,這個時候才發現,這個男人長得還是相當英俊,而且很有風度。
之前因爲她對他感覺不好,所以恨不得踩上幾腳,又怎麼能注意到他的外貌,艾弗森低聲和沈知行說着自己的看法,站在一邊的其他人都聽了個完全。
他說孟玫的問題不算太難,但治療時間會比較久,恐怕需要一個季度,也就是最長四個月的治療期。
而這期間,需要一些藥物,他會把藥的名稱開給他們,讓他們出去購買,至於其他的時候,他需要一間完全安靜的靜室,每週會見這個病人兩次。
交代完畢後,艾弗森就和沈知行離開,顧萱萱周予鈞待了一會又去見了孟玫後也選擇回去,他們兩個人目前還是蜜月狀態,打算等到顧安童司振玄來了後,兩個人去一些風景漂亮的地方去走走看看。
陸澤霖是最後一個走的,他站在孟亞倫面前,沉默良久後終於嘆了口氣,“週週,其實當年我很懦弱,我明明只比你小一歲,可我的勇氣卻遠不如你,那個時候不是你的話,我可能是被帶走的那一個。你比我強,很多方面都是。柔柔是個好女孩,她和你在一起恐怕是我唯一服氣的,你要好好待她。”
司柔柔臉色有些微微泛紅,眼圈也跟着紅了起來。
孟亞倫沉默片刻後,卻說:“你不用因爲當年的事情愧疚,實際上即便我不站出來,他要帶走的人必定也是我。”
陸澤霖赫然間愣住,“爲什麼?”
“因爲杜唯真說過,我其實是最像他的人。而你們,誰也沒有資格做他的繼承人。”孟亞倫嗤笑了聲,牽着司柔柔的手往病房裡走,順手還對陸澤霖揮了揮。
而陸澤霖站在門外,將剛纔那句話念叨了一遍。
心裡頭多年的結似乎瞬間解開,陸澤霖跟着嗤笑了聲,轉頭看向孟亞倫緊緊握着司柔柔的手,其實——無論多久,他的性格最終還是決定了一切,他在這方面不如孟亞倫。
司柔柔一整天都待在孟亞倫身邊,小鳥依人的樣子令孟玫看着都覺着高興,吃飯的時候都比往常吃的多了許多。
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在朝着晴朗的方向走,令孟亞倫也漸漸安下心來。
孟玫如果可以治好,那麼他們母子二人多年來纏繞在心底的夢魘便徹底的離開,世界或許也就真的變善意了。
司柔柔還在等八點,她希望八點以後,至少那個人能回來和她說一聲道別的話,她不喜歡這樣牽掛着的離開,總令她覺着人生有了遺憾。
晚上的時候,孟玫催着他們兩個人出去找個餐廳好好吃頓飯,別在她身邊守着,“年輕人啊,就是要多在一起待着,被給以後留下什麼遺憾。媽媽晚上有藥吃有人看着,怎麼都好睡,別擔心我。”
孟亞倫側頭看了眼已經在身邊跟了一天的司柔柔,她的神情看起來略有些落寞,惻隱心起,他問司柔柔想吃什麼。
“都可以啊。”司柔柔擠出幾絲笑容來,她仰望着自己的男神,男神就在她身邊,可她心裡就是空落落的。
沒有什麼區別的不是麼?他還是他,還是她愛的那個他不是麼……
孟亞倫最後選定了醫院附近的一家中餐廳,因爲司柔柔之前說過自己在這邊都已經很久沒有吃到中餐,感覺十分想念。
中餐廳的價格,和國內自然是不能同等對待,這邊的價格昂貴,而且也根據當地人的口味有做稍微的調整,環境倒是還不錯。
司柔柔和孟亞倫坐下後,服務員拿着單子過來,其中一個是明星,這打工兼職的女大學生自然認識,拎着菜單的手都有些顫抖,因爲興奮的,“二位點一下菜吧?”
孟亞倫讓司柔柔點,她拿過菜單後,點了幾個這家餐廳的招牌菜:田螺雞、幹鍋菜花和毛血旺。
孟亞倫的眸子始終溫柔的落在司柔柔的臉上。
夜幕降臨,整個城市被籠罩在星野之中,這片土地的星空很美,至少能看見繁星點點。
司柔柔點完菜也有些心不在焉,她總惦記着那件事……他,會回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