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頭,這是我的寶寶,漂不漂亮?」安妮千里迢迢從美國回來,行李沒帶幾件,倒是抱了本厚厚的相本回國現寶。相本內是一個奶娃兒從出生那一天到現在兩足歲的完整紀錄。
就跟全天下的新手媽咪一樣,安妮也有那種「自己生的孩子是宇宙第一可愛的帥哥美女」之症狀,非要在孫琳琳口中敲出「漂亮」兩個字才肯罷休。
皮笑肉不笑的扯了臉皮應付了下,但耐心實在有限。不可否認安妮的私生子很漂亮,但那又如何?但凡俊男美女交配下的產物十之八九都是好看的,有必要招搖成這樣嗎?又不是什麼稀奇的大事,有本事她去生一支恐龍嘛。
「安——妮!我只拜託你幫我找到朱立,可沒有要你回國是吧?怎麼,把屎把尿的日子過膩了,決定當自己沒生過孩子,恢復單身充清純好再釣一尾笨凱子呀?」
安妮噘起粉紅的櫻脣。
「纔沒有呢!還不是何-一天到晚逼我給他一個名分,人家煩呀!決定回來度假。」反正孩子的爸是個滿分的奶爸,不必怕孩子沒得到最佳照顧。
「要度假是你的事,別來跟我擠就成了,快滾,不送!」她左手懶懶的指着大門口:「出門後左轉,下樓後就是康莊大道,別說我沒盡到送客之道。」
「女冠姐姐——」嬌綿綿的聲音向來所向無敵。」你也知道我不能讓我爸媽擔心嘛!我一個人回臺北,房子那麼大,卻只有我一個人住,多危險哪!要是哪天你不小心在社會版看到受害者的名字裡有我,於心何安呀,你可是答應過我媽咪要照顧我的喲!」
這女人還真有臉說!
「九年前的舊事你竟敢熱呼呼的端出來磕牙,欠扁啊?!」當年安家夫婦接下了南加大的聘書,前去任教,臨行前安妮仍然堅持不肯被打包帶走,無論如何就是要念完高中才去美國與父母會合。
結果拖了一票酒肉朋友輪番在安家夫婦面前指天咒地的拍胸脯保證絕對會好好照顧安妮,包準把她養得白白胖胖,連豬也不敢跟她搶CAs優良肉品的冠軍頭銜爲最高遵行目標,才讓安家夫婦放心的上飛機住美國飛去。
「法律的有效追訴期有十五年耶,才九年又還沒過期,你不可以賴帳啦。」
是誰在賴呀?孫琳琳對着蜘蛛網滿布的天花板翻了翻白眼。
「少來這一套,我可不是你那枚蠢蛋情夫。」
「反正人家要住下來嘛。」鬼屋耶!她好久以前就想住住看了。
孫琳琳將黏來的溫香軟玉推到一邊,不耐煩道:「你們有錢人的腦筋是怎麼長的呀?有華屋大宅不住,偏要來擠我的豬窩,這裡是一幢危樓耶!你知不知道危樓是什麼意思?」
安妮揮了揮青蔥水嫩的玉指:「沒有被九二一大地震震垮的屋子基本上都不是危樓啦,何況門口又沒有貼紅單或黃單作警告。」
「你怎麼知道沒有?」她撕掉了不行呀?
「那你還敢住?垮了怎麼辦?」
「垮了好等着領錢呀!笨!」
「哼!可恥的趁火打劫受驚戶。」
孫琳琳噓她:「那你還來湊數!」要滾趁早,不會有人阻擋的。
安妮意志堅定:「我要住下來啦。」嘟着嘴道:「你這邊比較隱密,就沒有人會找到我了。你就不知道那個季亞彥的情報網有多麼無孔不入,每次都害我被找到,好歹我也是堂堂的業餘情報人員,怎麼可以輕易被找到!」
又是季亞彥?!這個人的大名最近真是如雷貫耳,像是自九二一大地震之後,抖也抖不完的餘震,總是出其不意的兀自撩撥地皮,讓人不堪其擾。才稍稍忘了,卻又蹦出來提醒。真的是夠了!
怎麼她身邊的人似乎全與那人扯上關係了?真是離譜。再怎麼巧合也總有個限度吧?
「季亞彥又怎麼跟你扯上關係了?」
「他是何-的大學同學,其實我沒有見過他,但他找人的功夫真的是滿霹靂的,訓練的一票子弟兵也挺有兩下子。把偵探社企業化經營的第一人,想必也是鬼鬼怪怪的角色。」像她三天前飛抵臺灣,纔想深深吸一口臺灣久違的烏煙瘴氣,但兩名含笑走近的男子便讓她知道她的行蹤一直被成功的掌握着。多恐怖呀,害她只得乖乖的被送到何-用她名字買下的別墅。當然,不到五分鐘她就翻牆投奔自由去了。
「恐怕這次我們得槓上了。」孫琳琳頗有興趣的揚眉而笑。既然不由自主的兜在一塊了,不會上一會,還真是說不過去。
「這次你要辦的案子同時也是季亞彥接下的嗎?」安妮興奮地問。「怎麼會呢?」
怎麼不會?如果承辦的警方有各自的堅持,就會這樣了。懶得多做說明,不待安妮進一步廝纏,解答自動送上門來——「砰」地一聲,脆弱的門板再度被大老粗襲擊,哀怨的撲向地面哀泣不已。
孫琳琳邪惡的笑着,心想下個月的伙食預算裡,已然容許她多買一些好料來祭五臟廟。
「孫女兒!你聽我說,這次可不許丟我的臉,我那個侄子找了季亞彥幫忙,根本不相信我的眼光!喝過洋墨水了不起呀?咱們就教他開開眼界,知道土法煉鋼的厲害,就這麼說定了!警民一心,合作無間,你同意吧?」
老趙的大嗓門飛快的嚷叫着,滿心的義憤填膺,活似受了多大的侮辱似的,渾然不覺自己荷包即將大出血的-歌已然高唱……
※※※
雲翔百貨八樓的「天福茶樓」佔地百坪,是典型的港式飲茶;在天候日寒的十一月天置身在暖呼呼的食堂內,着實是一種享受,再怎麼低的溫度,也會教一籠又一籠甫出爐的點心給煨暖了心臆,滿室香香暖暖的氣息,是冬日至高的享受。
鍾尉泱提早抵達,獨自一人。並不意外的,大華今天「剛好」與委託人有約,不克前來。母親總是這樣的,做着最精準的安排,一如現下他落座在此,可以料見三十分鐘之後,母親會「恰巧」下來用餐,加入他們的談話。
所以他提早來,看了看手錶,十一點四十分。還早,讓他得以一口子受更多的適意。
但提早抵達的人並不只他。
「鍾尉泱先生?」李舉鵬一眼便看到了他,不只是因爲這個地點有所區隔,也正好是林女士代訂好的位置,而是出於直覺,感到是這人無誤。
「我是。」鍾尉泱有絲詫然,笑着起身伸出手:「李舉鵬先生?」沒有料到對方亦是早到。
李舉鵬伸手與之交握,不着痕跡的打量他。休閒適意的穿着,略長的頭髮在腦後紮成一束,表相看來是個極斯文的人,但舉止間卻突兀的充滿率性的堅決,溫和的瞳眸深處有着強悍的意志力。
這人,不會輕易被左右。
實在難得了,有那樣的母親,一般來說不該是這樣的結果纔是。
「我應該沒記錯,是約十二點吧?」兩人隔着桌子落坐,鍾尉泱問着。
「沒錯。但我習慣提早抵達。想來我們是有志一同了。」
總覺得眼前這位氣勢沉穩又懾人的男子別有其它深意,但鍾尉泱無意深探,只想早早結束這個午約。開門見山的,他直接說明自己不涉足事務所運作已久,一切問題該洽詢的人是事務所實質上的運作人周大華。
「敝事務所的律師都有豐富的海外官司經驗,相信李先生已做過一番徵信調查纔是。原本今日周大華先生應該前來的,但因事情挪不開而作罷。若李先生對這件事還有其它疑問,改日可以約他出來一敘。」
李舉鵬忍不住微笑問道:「你急着走?」
「呃,不是的。實因公司現在不是由我打理,細節擬定方面,不該由我來干涉。」
「好的,我明白。恕我冒昧,我想知道你現在從事什麼工作。」
這已算是私人的問題了,鍾尉泱不免對這種失方寸的問話感到詫然。他以爲李舉鵬不該是會問這種問題的人,畢竟不熟,也不合宜,而且他的氣度恢雄隱建……
「我現在經營一間PuB。」他開始打量對面的人。直覺是對的,這人並不是爲了合作事宜而來,這只是一個見面的藉口。爲什麼?他肯定自己不曾見過這麼一個人。若有,他不會忘記的。
李舉鵬看了下手錶,接着要求:「可以惠賜一張名片嗎?」
又是一個意料之外的要求。他掏出自己設計的名片,遞了出去。開始有些明白眼前這人的每一句話都是有其含意,不是用來客套的。那麼,堅持要知道他的店名、地址是爲了什麼?
禮尚往來,李舉鵬也遞出自己的名片。低頭細看了下,有絲欣賞:「設計得很好。」
「謝謝。純屬遊戲之作。」
「客氣了,我真心覺得你才華洋溢,只當律師才叫可惜。我能理解了。」
理解什麼?又爲何要理解他?他們素昧平生不是嗎?以着不易察覺的冷淡,他有禮道:「李先生,若是家母請託了你某些事,我就得很遺憾的婉拒你的——關心之舉。」
李舉鵬笑出醇厚的嗓音,舉起手道:「不,我不認爲以令堂的驕傲容許她對外人傾吐些什麼私秘之事。但我不意外你會往這方面想。」他再度看了下手錶。「十二點十五分。我還有別的飯局,先走一步了。公事上面,我會去找周先生談,至於其它瑣碎的小事,我會找個時間上門叨擾你的,到時再談吧。」
「李先生——」鍾尉泱跟着起身。交談不到四十分鐘,卻有愈陷入迷霧中的感覺。他必須弄明白李舉鵬見他一面的用意在哪裡。
李舉鵬早一步的拎起帳單,往櫃檯走了幾步,纔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回頭,銳眸牢鎖他眼,不容閃避:「對了,鍾先生,你——結婚了嗎?」
※※※
突然間想起自己有過一場兒戲婚約,是在他快升大三之時。自高中畢業以後,想再偶遇「她」一次,簡直是不可能的事。
很難理得清對「她」有着怎樣的感覺。
厭惡她的太妹舉止、粗魯言行,卻又欣賞着她俐落的身手、不讓鬚眉的大氣。氣憤她面對他時,將所有的惡形惡狀大肆的變本加厲,但又清楚着她那麼做,只是爲了惹怒他,並非本性如此。
仔細想來,那打打鬥門的一年,居然是他高中生涯裡最值得記憶的一段。
簽下那紙婚書,只是鬥氣,不認輸使然。可是那同時也代表着這份婚姻是成立的,如果兩人願意的話。當然,倘若沒人願意去追究,在沒做結婚登記的情況下,兩份結婚證書當下撕個粉碎,也就當作是離婚了。可是他卻一直沒這個衝動,反而因而想起了這件事而益加想見她。
算了一算,如果她沒有功課上的意外,大抵可以在今年順利畢業。到時,彼此真的是連聯絡的機會也不會有了。他們並不曉得對方的地址電話爲何。
所以近來他因應學弟的邀請,回校參加座談會,並投入百年校慶的策劃裡,盡校友的一己之力。爲的,是希望頻繁在這裡出沒,能再有機會巧遇她。
也真的是巧。在返校的第六次,他再度看到了鼻青臉腫、衣衫破了好幾處的「她」。
總是這樣開始的——
「你又打架了?!真的是沒藥救了。」
「喝!你……見鬼的,T大不要你了是嗎?沒事來這邊亂晃做什麼?想再讀一次高中呀?」她訝然怪叫,然後-着下巴呻吟。
「你衣服都破了!」他攤開原本掛在手臂上的薄外套,將她用力包住。
「幹嘛啦!很熱耶!」她手勁沉重的揮向他。
他不客氣的抓住她手,並用力往衣袖套去。雖然她沒什麼可觀的秀色,但也不該任她穿着一塊破布四處走。
「去你的,沒聽到老孃說很熱呀!」她腳也沒閒着展開攻擊,直到他扳過她左臂,看到一道血口子,也使得她痛得臉色發青。
「走!」一股巨大的怒火煞時氤氳雙眼,氣極了她的逞強好鬥,卻又保護不了自己。
「去哪裡啦!想開房間就去找野雞,抓着我幹嘛?很痛耶你這個蠢蛋發春淫蟲,哎唷!」
她的雞貓子鬼叫全然阻止不了他怒火充塞的身軀筆直往最近的藥房走去,然後,拎了一大袋傷藥,扯她上計程車,目的地是如她所「願」的賓館——
並且開了一個房間。
她身上的衣服之所以有破洞,是因爲被刀片割到,有的傷到皮肉,有的僥倖只殃及衣服。
「你跟太妹打架?」就他的認知,只有太妹纔會在打架時以刀片傷人。
「廢話!不然你以爲我會沒事拿刀片割自己的衣服?你還是一樣蠢!」她躺在牀上,罵人依然不遺餘力。
「誰知道!也許你本來想刮腿毛,卻一個不穩住自己身上亂割。」
她沒好氣的冷笑:「是呀,謝謝提醒,下次她們再想刮我腿毛,我會記得把腿伸出去,而且還要把她們的刀片磨利一點,才讓她們用。你滿意了嗎?」
「孺子可教。」他抹完了她身上看得見的傷口,頓了一頓,知道她衣服下面也有一些傷口,便道:「我幫你抹背上的傷口,前面的你待會去浴室自己抹。」
「不必,你閃遠點就行了,少雞婆。」趁其不備,她一腳踹他跌下牀,哈哈大笑。
真的是——沒藥救了!他咬牙起身,定定的看她,直看得她收起笑容,面孔僵凝戒備。他冷笑了聲,以非常斯文客氣的柔軟音調道:「我早該知道,任何形式的好意款待,對你而言都只是一種浪費。不該因爲虛長了兩歲,就對你有更高明的期許。是我錯了。」
「你想做什麼——呀!」尖叫聲倏揚,隨着她身體被重重撲壓住,硬是讓她的叫聲悶成痛苦的呻吟。
她身上有許多皮肉傷,但他知道她不會嬌貴到連這點痛都熬不住,所以撲壓住她的力道沒有收斂。若是收斂了,只怕會再度被她踹得老遠,慘痛的殷鑑不遠,他不會再愚蠢的自討苦吃。
「放開我!王八蛋!你想強姦啊?!」口無忌憚的大呼小叫,卻阻止不了她背部光裸的命運。
「在你臉腫得像豬頭的情況下,恐怕連色情狂都無法對你產生性致。」他以一腿牢壓住她掙扎不休的下肢,再以左手臂將她兩支爪子收在頭頂,總算得以開始上藥了。沾着消炎藥水的棉花開始尋找泛出血絲的地方,然後不客氣的擦拭。
把她的痛呼當成是療傷的謝禮,也就消去了一半肚子內豐沛的火氣。
正常十七、八歲的少女,哪一個不是水嫩無瑕、晶瑩剔透的?誰像她渾身佈滿了大大小小的傷疤?但話又說回來,比起那些軟綿綿的嬌俏少女,她的身材勁瘦有型,肌裡結實平滑,反射神經敏銳,是具健康美麗的身體。是的,美麗,讓細碎的傷痕變得無足輕重,不因它們刻劃在她身上而必須被惋惜。
在她破口大罵中,他堅心如一的完成上藥的工作,直到確定她背上再無遺漏的傷口,才放開她。
「剩下前面的傷你自己料理。」非禮勿視他還懂,將藥塞入她手中後,他避嫌的轉過身,澄明的心思無半絲雜念綺思——難啊,面對這麼一張鼻青臉腫的臉蛋。
她一點也不領情,對準他欠K的後腦勺,甩手丟出優碘,並且命中目標。
「你這個瘋女人!」他咬牙低吼,倏地轉身以對。
「哈!你也不見得多斯文嘛,會說粗話喲!」壓根兒無視他的怒火,她笑得更囂張。
「你——」他向前一步,卻又硬生生頓住,想出口的話語全消蝕在她衣衫不整的認知中。老天!他剛纔太過氣憤,以致於將她的T恤自背後扯開,加上原來就有的殘破,使得T恤在她坐起身後,由肩膀往手臂滑落,她的上半身幾乎是全裸了……
「怎樣?!」她叉腰挑釁,沒有走光的自覺。
「把衣服穿上!」他命令自己的雙眼不許看向她脖子以下。
她這才低頭看到自己的狀況,似乎下意識的想遮掩,卻又因爲反骨而故意反其道而行。
「扮清純呀你!都吃完豆腐了纔在假。」將殘破的T恤甩丟在牀下,她的上身僅剩一件胸罩,半跪起身,她趨近他,在他面前展示。
「你這是在做什麼?!」挺着一股倔氣,他不肯退卻示弱,直視她眼底的不懷好意,戒備在心。
「嘿嘿……」她笑了兩聲才道:「你剛纔說連色情狂也不會看上我對吧?」
他不語,心裡有不祥的預感,驅使他全身的細胞鼓動着一股莫名的燥意。
想到了她的反骨、她的任性,以及她的衝動,甚至連婚姻大事都敢拿來當成賭氣的工具,那麼她還有什麼不敢的?她向來是「年少輕狂」的最佳註解。
啊!是了,他是想找她談論他們的「離婚」事宜,而不是來吵架鬥氣的,正想開口,不料她強勁的雙手已趁他不備勾住他頸項往牀上倒,一個俐落的翻身,他便被壓在她身體下方。
「你別——」
「哼!你再囂張呀!再對我大小聲啊!別以爲我身上有傷就可以讓你爲所欲爲!老孃就是不想抹藥,不想被你雞婆怎樣?敢撕我的衣服,哼!」「嘶」地一聲,他襯衫上的扣子被暴力全數扯落,讓他的上半身和她相同袒露。「我活了十八年,從沒有人敢壓住我,你好樣的,還順便對我摸個夠本!」她一把扯下他褲頭上的皮帶,狂野的眸裡是加倍奉還的決心。
這太超過了!他急欲坐直身,不意被她一拳又打回枕上。
現下可好,他們兩人的下巴都有相同的瘀青。
「你夠了!」他咬牙警告,這次有所防備的坐直身,費了好大的工夫才收住她爪子,用他身上數道傷痕換來的。
「你這個大變態!有膽就放開我,我跟你單挑!」狂烈扭動的身體像是拒捕的困獸,連胸罩勾子迸開了也不自知,直到她再度把他壓在牀上,以雙手壓制住他手腕,才見得一件小小的胸衣不知怎麼離「家」出走的,停佇在他們交纏的四支手掌之間。
兩人俱是一楞,四支眼不由自主的同時看向她胸前美麗的隆起——
她的臉色乍青乍紅,似乎忘了應該要有正常的後續動作——掩住春光。
而他早被這近距離的美景吸引得忘了回神。看過A片、看過色情刊物、圖片,全都萬萬不及眼下這種真實的視覺所帶來的震撼,並且令他有了——感覺!
該死!她本來就不美了,更別說她此刻臉上被揍得像豬頭一樣腫。她的身體上這有一些傷口以及打架後的青紫,怎麼看怎麼乏善可陳,但……他就是有反應!察覺到自身的變化之後,他面紅耳赤的定住身體不敢妄動,生怕一切變得無法收拾。
她若有所思的笑了。由於跨坐在他身體上,當然可以感覺到他的變化。
「哼哼!還不是一枚色胚。」
「下去!」他咬牙低斥:「穿上衣服。」
他又忘了她從來不接受任何命令式的要求,往往只會適得其反,會讓她以更加放肆的方式回報。所以,她沒放過他僵直的身體,也不肯穿上衣服。
「滾開!」他開始冒冷汗,雙手死握成拳:「不想失身就快滾。」
「我倒想看看誰纔算「失身」!」卯上了!
她俯下脣吻住他,又咬又啃的存心逗得他抓狂。隨着兩具身體的貼近,他敏銳的胸膛正承受着非人的折磨,閉上了雙眼也揮不去柔嫩觸感在腦海中描繪出來的畫面。他的理智即將潰決失控,渾身顫抖是臨界點的宣告,就要蕩過了……本能野蠻的叫囂,將所有的思緒揉碎成僅有的認知,訴諸於誠實的身體反應上——
「你會後悔的……」他低呻。
她的迴應是拉扯他的褲頭。
「轟」地一聲,理智終於潰敗!漫天狂涌而出的,是不顧一切的狂肆,向她撲獵而去。
他反身壓制住她,眼神不再剋制,亦不再溫文,而所有的怒火,也轉化成另一種掠奪之火,再也無力迴天。
「沒有機會回頭了……」他狠狠吻住她,不讓她的粗暴專美於前,鉅力萬鈞的火熱灼燒向她。燎原的烈火,將焚燒到萬物具滅。沒有溫存,只有勢鈞力敵的激狂。
以憤怒爲序章,在激情裡征戰。掠奪或給予之間的界限已然模糊,誰佔勝場誰被征服,不再重要。
忘了爲什麼會開始,但永遠忘不了是這樣的結果。
當一切平息之後,除了更多的尷尬令他們不知所措之外,照舊的,他們仍是互不順眼的死對頭,在「負責任」的話題裡反目,她再度絕塵而去,氣得他忘了向她要地址電話,讓兩人真正的分離,從此無法聯絡起。
※※※
他沒有回答李舉鵬的問題。但回到PUB之後,便不由自主的翻出結婚證書來看着。
自那之後,八年未曾見她。
但他有預感,就快了。他會再見到她。
亞彥會找到她,不只是爲了代何-找安妮小姐的事,而是他本身也有了解同行底細的必要。
偵探?不意外是她會選擇的工作。除了太妹與偵探,再沒有其他角色適合她了。那日沒在亞彥面前肯定是她,但其實心裡已有七成把握了。
人世間的紛紛擾擾、糾糾纏纏,該逗在一塊的人就跑不掉,更別說在他們兩人糊里糊塗因着衝動鬥氣而做了這麼多之後,不會只是萍水相逢的淺緣。
太多太多的爭吵使得他們沒機會發展出別的情誼,到現在他仍理不清自己對她有什麼感覺。對於這個唯一停佇在他心底一角的女性,印象強烈得令他無法抹去,卻沒有恰當的名詞來安置她。
她是他生乎僅見過最頑劣的、最衝動的、最辛辣嗆人的、最有義氣的、最惹人生氣的……
罄竹難書的「最」,就是不知道這些特質會不會塑造出一份關於愛情的模樣,在心底定位。
愛情啊……
他微微一笑,再也不想做無謂的抗拒。
如果一個女人讓他記憶了十年,在不是深痛惡絕的情況下,誰說不可以是愛情的起頭呢?即使她粗暴得無以復加,總是和他不歡而散。
他期待着,再一次重逢以後,除了吵架之外,也該有些新的建樹。
他二十八歲了。生涯規劃裡,正好有着「娶妻生子」這一項陳列其上。
和她湊成一對,挺好的不是?
他想見她,也一定會見到。掉入思念的泥漳,才知道想見她的悸動早已渴切鼓動多年,再不容忽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