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之聲—
周圍是完全的漆黑,她躺在漆黑之中。像是很久沒有出現的小時候的夢境,明明知道自己是在夢中,但是無論如何也睜不開眼睛。睜不開眼睛,但是卻清楚的知道自己躺在哪裡。
-是哪裡?
-是夢境哦。
夢境啊……
有一個人正在向着這邊走來。
聽見了輕緩的腳步聲,隨着那腳步聲而延展過來的……是櫻花。
我感覺到了,櫻花飄落在皮膚上的觸感。
明明周圍還是一片漆黑,但是櫻花卻如同發光般帶着粉色的潤澤飄落在我四周。
-是誰?
-是我哦。
-你在幹什麼?
-我在散步呢。
-在我的夢境裡……散步?
-是在櫻花中與你相遇。
鋪滿櫻花的地面蔓延到了身下,手心可以感覺到那粉白色的芳香。
紗容努力想要睜開眼睛,卻像是被下了詛咒一樣怎麼也不能夠做到,明明有知覺但是卻動不了。
好討厭啊,這種感覺。即使在夢中也深深地討厭着。
是不是再睡一覺就好了?
“不要睡過去哦,紗容。”
是誰把她抱在懷中,如同用來停泊在風中漂泊的羽翼的巢穴,帶着爸爸一樣的溫暖的臂彎。
不是爸爸……
爸爸已經,沒有了。
“我在這裡哦,紗容。”溫暖而寬大的手掌輕輕地握住她的手,像是冬季陽光喚醒凍僵的四肢。暖烘烘的感覺,好舒服啊……
“睜開眼睛吧,紗容。天空上的白鳥要飛走了,櫻花正在像落雨一樣哭泣着花瓣呢。”
睜開眼睛……
眼睛可以慢慢打開了。
粉白色的櫻花仿如擦着睫毛在視野裡飄落出柔美的弧度,小小的花瓣一如羽毛中的細絨。櫻花落幕後少年俊美到妖異的臉在眼前完整、清晰。
深色的頭髮散發着幽藍的光輝,細碎流暢的劉海分開擦過棱角分明的臉側——並不堅硬、骨質秀氣的臉龐。
雙色的眼睛。
像海一樣明媚的湛藍色,應當也像海一樣蟄伏着神秘莫測的潮流吧?
另一隻眼睛是瑰麗的紅,暗沉的赤色,卻像寶石一樣暈潤出細膩的光澤。
“……很漂亮。”靠得很近,所以可以清楚地看到那隻紅色的眼睛裡的“六”字。
尖細的手指去碰觸對方的眼角,被劉海搔得癢癢的觸感讓紗容回神,捲回向前伸展的手指。
“紗容……也很漂亮。”聲音輕飄得猶如微弱的嘆息,少年骨質分明的右手挑開順流而下的黑頭撫上紗容的臉側。略微粗糙的拇指輕輕摩挲着女孩溼潤的脣角,少年輕輕垂下眼眸,如同沉醉於美酒的光輝中。
“你是誰?”依然直直地盯着對方異色的眼睛,像是初次看到閃閃發亮的珠寶被吸引而不自知。
“六道骸……”櫻花從他的鬢髮上落下,少年的嘴角綻放的微笑暈染在清風中。
“骸……大人?”
“不要忘記了,紗容,”溫柔地拂開垂落在女孩眼前的黑色髮絲,將那一縷黑髮別在小小的耳後,六道骸繾綣地俯視着對方漆黑的瞳眸,“櫻花飄落之後就會被人遺忘在塵埃裡。如果你忘記的話,我會像櫻花一樣難過的。”
背後的櫻花倏忽間橫濺着飛逸出,如同迸濺的淚珠在空氣中閃閃發亮。
“不要……難過……”笨拙地從地上跪坐起來想要安撫那個人瞬間出現的落寞。
“我不會難過的,因爲有紗容陪着我。”少年人修長的手指在女孩隨着微風搖盪的黑髮中穿行。
“你也要着陪我……骸大人。”
細微的哼笑聲從六道骸的鼻腔中溢出,參雜着他帶着少年的細膩和成人魅惑的嗓音,似乎單單從聲音中就可以看到他溫柔的笑容。
骸伸出手臂抱住女孩的腰際,將下巴擱在對方的肩膀上,闔上眼睛:
“當然會陪着你,不會讓你孤單了……不會再失去了。”
一瞬間有一種想要哭泣的感覺,眼睛……
眼睛在一瞬間有想要哭泣的感覺。
“如果你騙我怎麼辦……”眼前的櫻花交織成一片,分不清筆畫轉折的輪廓,手臂像是脫力一樣垂落在身邊,身體一瞬間陷入櫻花交織的粉白之中。
清淺的吻落在臉頰上,清晰的觸覺,一如爸爸的晚安吻。
一瞬間草地連着藍天都撤退成發亮的空白,唯有櫻花零落的花瓣順着風的軌跡在指尖飄出黑白分明的畫卷。
“那就用你的身體做我的囚籠吧,紗容。”
讓我永遠陪在你身邊,不分彼此。
〉〉〉
打開的水龍頭髮出嘩啦啦的流水聲,紗容低下頭掬起冷水撲打臉部,再仰起脖子讓冰冷的水珠順着輪廓、鬢髮滾落。
鏡子裡的loli溼漉漉的臉在陰氣沉沉的神情烘托下就像是日本流行的廁所鬼故事裡的女主角。
「羅密歐啊爲什麼你是羅密歐!」
「吾愛,你不願意我是羅密歐嗎?只要你愛我,我願意爲你拋棄姓名!」
「哦不……羅密歐,你爲何來到我的眼前?」
「是愛情,是愛情驅使我來到你的腳下。」
「哦,羅密歐,我多麼願意和你永遠相守。」
「那就永遠在一起吧,用你的眼睛將我鎖住,用你的雙手將我牽絆,用你的嘴脣將我黏住,用你的愛將我捆綁……」
『用你的身體做我的囚籠吧,紗容。』
……
“砰!”拳頭下迸濺出鏡子碎裂的花紋,面前的玻璃鏡面瞬間像流水般四分五裂着嘩啦啦傾瀉。
紗容收回被尖銳的碎片刺出傷口的右拳,陰沉着一張小臉走出浴室。
這一定是噩夢吧混蛋!
紗容隱忍着眉毛的抽搐,走向客廳。
居然夢到和一個不知道叫六根骨骸還是六道門的傢伙相親相愛,迄今爲止沒有比這更噁心的事了。
客廳的茶几上定時擺放上去的早餐正被某個小嬰兒享用着。雖然涼掉了也依然軟綿綿的麪包消失在那一聳一聳的三角小嘴裡。
瑪蒙舉起牛奶杯大大地喝了一口,轉過臉看着像是女鬼一樣散發着不祥氣息的紗容,蠕動糊了奶泡的小嘴淡定打招呼:
“喲,早啊。”
“貝爾出去了嗎?”避免暴走的力量將茶几壓垮,紗容肢體動作凝重而僵硬地坐在瑪蒙對面。
“那傢伙昨晚比賽受了重傷,正在重症病房穿着傻逼逼的病號服□□吧。”
“輸了?”伸向麪包的手頓了頓,紗容微不可見地緊了緊眼廓。
“贏了。不過只能叫慘勝吧,那傢伙差一點就被炸彈轟成渣渣了。”
“是嗎……真倒黴,瑪蒙你千萬別步那兩個傢伙的後塵,我可不喜歡你柔嫩可愛的身上出現破敗的痕跡,也不希望血腥味掩蓋掉你身上的牛奶味。”將手中的麪包塞進嘴裡,連着自己的手指含住,蘿莉的面上血腥的煞氣一閃而過。
“……嘛,”瑪蒙咂咂嘴,“我想我不會倒黴的遇到第二個幻術作弊者吧。話說回來,難得你睡得這麼遲,看起來很享受夜晚嘛。”
“格拉——!”紗容手肘下的桌面突然蔓延出一道裂痕,室內氣溫頓時下降十度。滿室亂飆的寒氣讓瑪蒙忍不住搓了搓小手。
沉默片刻後,眼睛被劉海掩蓋的蘿莉彎起嘴角:“嗯,很不錯……”隨着銷魂的拉長音裝牛奶的陶瓷杯在蘿莉醬手中變成一堆渣渣。
“不錯你妹!你沒看到我下眼睫毛周邊的黑眼圈嗎?!”
“還好吧。”瑪蒙看着瞬間在面前放大的臉瑟縮了一下——平時就一副陰陰的樣子我還以爲你一直有黑眼圈來着,原來只是我自己加的心理特效嗎……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不知道爲什麼昨天晚上突然夢到一個男人……不,應該算是個少年。”
“……”瑪蒙嚴肅地雙手環胸,低着頭沉思。片刻後漂浮到紗容身邊,小手搭在蘿莉醬的頭頂,停頓片刻凝重開口:“恭喜你少女,你思.春了。”
“思……春?”手底下的冷氣讓瑪蒙“嗖”地縮回小手。
“哐啷——啪啦啦啦——”飛過瑪矇頭頂的茶几在身後砸出一片雜音。
“……這分明就是噩夢吧混蛋。”
那種不知道是“kufufufufu”還是“嗯哼哼哼哼”笑的男人真的會是她理想的對象嗎?!笑得和貝爾菲戈爾的嘻嘻嘻如此地有着異曲同工之妙尼瑪真的不是渣殿下的情人嗎混蛋!
這是自我意識創造的夢境嗎我絕不承認我做過這麼丟臉的夢!絕對是昨天晚飯吃了不乾淨的東西!
“喂喂,”瑪蒙看着頭髮躁亂扭動的蘿莉抽了抽嘴角,“要不我幫你解解夢?”說不定是被幻術師詛咒了,不過那種彪悍的體質真的會中招嗎?kuso光是這樣想就讓人好期待甚至忍不住要幸災樂禍了……
“不用了。”底下的蘿莉停止了躁動,黑髮安靜地蟄伏回肩膀,“只是個無聊的夢而已。”
而且說出來一定會被你笑死的,何況情節我已經記不清楚了,光是記得當時憋屈在心裡發不出來的惱火感而已。
“在紙上畫出夢中討厭的東西再揉成團用抽水馬桶衝到下水道就好了。”以前爸爸就是這樣子幫她驅散噩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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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哪個鄉下來的土方嗎?
瑪蒙看着立刻跑去找紙筆的行動派抽嘴角。
咳咳,雖然作爲一個成年人城市人有文化的知識青年(?)是不相信這種幼稚土氣的方法的,但是看着認真趴在一邊櫃檯上畫畫的紗容,瑪蒙還是忍不住好奇地飄過去瞄了一眼。
於是……
那上面是一個圓圈加一堆草?
看上去有點像鳳梨呢……
嗯,是一顆被閃電劈中的菠蘿菠蘿蜜,鑑定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