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是皇親國戚吧。”
蘇嫣這句話一出來,蕭蘭有些詫異,但很快又平靜下來,面前的女子一直都很聰慧。
她點頭道:“你應該知道日後要面對什麼。”
“我不會阻攔你們,也不會幫你們。”
不阻攔已經是她最大的讓步。
因爲秦安歡喜。
“不管面對什麼,我都不會離開。”蘇嫣撿起地上團團扔的撥浪鼓,放在木桌上。
她又道:“你們護好他們父子倆,我就很感激了。”
只要他們父子倆沒事,她幹什麼都不怕。
她怕這些人利用完秦安,就棄他不顧。
皇親國戚……
他們一點都招惹不起。
對於這話,蕭蘭沒有任何遲疑,她溫聲道:“我會護在他們前面。”
她沒法子捨去一家安危去護蘇嫣,但可以舍了自己去護着秦安和團團。
有她這句話,心裡就放心,蘇嫣就沒說啥,伸手拿掉團團手裡的糕點,“不能吃了,吃了不長好牙。”
團團朝她伸手,“娘,娘……”
這孩子也不知道像誰,哄人有一套。
“不行,等會爹爹回來要說你。”蘇嫣輕輕搖頭,示意不能再吃。
團團一聽見爹爹兩個字就慫了。
午時還留她下來吃飯,團團很歡喜蕭蘭,因爲蕭蘭說話溫溫柔柔,他咧嘴嘴巴一直笑。
下午蘇嫣有點忙,給幾個鋪子的工人算工錢,銅錢不夠,還去錢莊兌了十幾兩銀錢。
算好,串好,記上名字,天色已經黑了。
蘇嫣揉了揉眼睛,站起身身體莫名的晃了一下,旁邊的張秀連忙扶住她,“夫人,你沒事吧?”
“沒事,就是坐久了。”
蘇嫣想到什麼,又道:“別跟他說。”
本來沒啥,自家那口子現在只要她有一定不舒服,心裡就擔心得睡不着覺。
自個破個大口子都不擔心。
一旁的蕭蘭抱着團團,往這邊看了一眼,“請個大夫看一下吧。”
婦人要不是身份不太好,沒人會阻攔他們。
蘇嫣搖頭,隨後到院子裡摸晾着的衣裳,還有些潤,夜裡要用火烘一下。
“小秀,把火盆升好,等會把衣裳烘一下。”
她看了外面的天色,心裡有些擔心自家那口子會不會趕夜路回來。
想到這裡,她一直在鍋裡溫着飯菜,子時還去廚房添了水和柴。
快到天亮,她被人給抱醒了,本能的往裡挪了一些,微微眯着眼睛,小聲嗔道:“我就知道你要趕夜路回來。”
“鍋裡溫着的飯菜看見沒?”
說話間手輕輕揉了揉他冰涼的手。
“看見了,吃了兩碗,豆子燜肉好吃。”
“晚點我又做給你吃,泡了很多豆子,到時候磨豆腐。”
“好,媳婦,很晚才睡?”
“猜着你要回來,就等你一會,孫夫子說什麼沒?”
“沒說什麼,給了幾本書給我看。”秦安摟着她,低頭親了一下。
他又低沉道:“睡吧。”
大風吹得院子裡的大樹嘩嘩作響,蘇嫣睡足醒來,旁邊的漢子依舊還在睡。
她坐起身拿着衣裳去翠蘭屋裡穿,隨後就出去買了兩斤肉回來。
不一會廚房就散發着燜肉的香味。
張秀抱着團團進來,“夫人,悶肉啊?老爺回來了?”
平日裡只要沒有老爺,基本不會悶這種肉,婦人家吃不了幾塊。
只有老爺才喜歡吃。
“嗯,小聲點,沒睡多久。”
蘇嫣拿過帕子給團團擦臉,笑道:“小花貓,你看你的臉。”
“昨個夜裡哭了?”
“哭了一小會,喂他吃了點米糕就不哭了。”張秀有些好笑道。
蘇嫣忍俊不禁,輕輕捏了他的小臉,“你看看你長得比別人家的胖好些。”
不止胖,身形也比別人家的孩子長一些。
大概日後就跟他爹一樣。
簡單吃了點,她就去香水鋪子幫忙去了,今個生意特別好,一開門就有人。
一忙就是一大上午,連午飯都沒時間回去做,剛準備去旁邊鋪子喊點飯菜送回家讓他們吃。
就看見秦安撐着油紙傘,一身青色襖子,手提着食盒過來,另一隻手搭着白色繡荷的斗篷。
乍一看還愣了一下,自家相公現在俊得有些秀氣了。
也不算秀氣,不再是五大三粗的漢子。
她收拾出櫃檯,搬了兩根凳子,“炒的什麼菜?”
“蘿蔔炒肉絲,還有酸豆角魚。”秦安放下食盒,拿着斗篷給她披上。
今個起濃霧,又打霜,自然人。
“真香,我還說去買魚來吃。”
蘇嫣拉着他坐下,這時,有幾夫人進來,她笑着招呼道:“你們先看一下。”
“沒事,你們吃,我們自己看。”
幾位夫人都是回頭客,自個就看了起來,鋪子裡有一批簪子,是蘇嫣畫的圖紙,讓人趕出來賣的。
光賣香水,鋪子就比較浪費。
幾位夫人在那邊看,“這個簪子還好看。”
“你們看這個桃花流蘇簪也不錯。”
蘇嫣往她們這邊看了一眼,“那邊的簪子一個價,十兩銀子,全是手工做的,一個圖樣就十隻簪子。”
“賣完了就不會再賣了。”
香水跟簪子不一樣,簪子可以用很久,數量多了,夫人們不太歡喜。
她說話間,旁邊的漢子總筷子把刺挑出來,把魚肉放在她的碗裡。
蘇嫣輕聲道:“自個吃。”
“嗯,你快吃。”秦安依舊幫她挑刺。
不然媳婦忙着吃不飽飯。
幾個夫人一人挑了一根,過來結賬,蘇嫣登記好後,給了幾人票據,“要是款式不喜歡,可以拿到鋪子來換,做工錢要自個出。”
送走她們出去,蘇嫣坐回位置吃飯,碗裡的魚肉都堆滿了。
她夾了一些給他,“吃不下。”
秦安看着她,抿了抿脣,“多吃點,身體跟不上,會頭暈。”
一聽這話,蘇嫣以爲又去問張秀了,她好笑道:“不要緊,昨個只是……”
“昨個頭暈了?”秦安皺眉道。
蘇嫣哭笑不得,對上他繃着的臉,解釋道:“昨個只是坐太久。”“我多吃點。”
她又把魚肉夾回來。
秦安臉色稍微好看一點,“等會我去買一隻老母雞回來燉。”
“好。”
“多吃點。”
“好。”
自家媳婦也就這會聽話,秦安有氣也無氣了,又道:“頭暈過幾次?”
“就坐個,坐太久,起來就昏了一會,不礙事。”蘇嫣每隔一段日子就在看大夫,不會有什麼大毛病。
秦安沒有說啥,只是盯着她把魚肉吃完,收拾好碗筷,他才道:“他們今個來了。”
蘇嫣明白他是說的誰,蕭蘭和慕慶,她點頭示意知道,“你看家裡還有沒有啥年貨沒買,或者帶二蛋出來一塊買,問他想吃啥?”
“今個鋪子很忙,黃昏估計沒法子回來,不用給我送飯菜,在鍋裡溫着就行。”
“團團今個就挨着我們睡,讓小秀睡個好覺。”
……
黃昏過幾刻,鋪子裡依舊有人,蘇嫣等這波人走完,就讓對面的蕭掌櫃把鋪子關了。
趕回家也不早了,天色黑盡,家裡門前的燈籠點着,黑影隨風搖晃。
漢子抱着孩子站在門口的身影清晰可見。
她快步上前,“咋站在門口等?”
“巷子太黑。”
秦安本來是想來接她,但團團一覺醒來就抱着他不放,也不肯出門。
“沒事,到處都是人家。”
蘇嫣摸了摸團團的小手,又道:“怎麼啦?感覺不太舒服。”
“看過大夫,沒啥,估計是做噩夢了。”秦安低沉道。
“來娘抱。”蘇嫣接過來抱在懷裡,輕輕拍了兩下。
秦安關門,槓好門後才摟着她的肩頭進堂屋,堂屋有火盆,一進去就暖和不少。
火爐也升着,放了一口鍋,咕嚕咕嚕的沸騰,周圍擺放着不少菜。
明顯是要吃湯鍋。
蘇嫣心裡動容道:“辛苦你了,相公。”
倒不是因爲一頓飯就感動,而是他隨時隨地都在意她。
前幾天隨口提了一句想煮湯鍋來吃。
秦安取下她身上的斗篷,“沒你辛苦,快吃吧,裡面有羊肉。”
旁邊的張秀把團團放進小孩子坐的椅子裡,“老爺從你那兒回來就開始弄這些,知道夫人喜歡吃魚腥草,專門去城在挖的。”
蘇嫣扭頭看了自家漢子,笑着開玩笑道:“日後我報答你。”
男子低笑一聲,沒有說啥話,只是夜讓她“報答”。
香水鋪子生意好,其他香膏鋪子就忍不下去了,幾個東家一起上秦家門。
這會,蘇嫣在給團團搓褲子,拉了粑粑的褲子,不及時洗就不好洗了。
張秀進來說有人找,她下意識以爲是各鋪子的東家,昨個讓人帶信讓他們來拿鋪子幫工的工錢。
褲子洗好,她扭頭就朝屋裡喊了一聲,“相公,洗好了。”
很快,男子大步走過來,接過她手裡的褲子,使勁擰乾,緊接着抖幾下,搭在繩子上。
與此同時,五六個東家進來,原本還想質問蘇嫣,但是一看見高大的秦安在,幾人就沒敢撒潑。
其中最胖的男子出聲道:“秦家的,做生意還是要給別人一條路,你們家的香水賣得便宜,我們根本賣不起價。”
“你也知道成本高。”
聞言,蘇嫣就知道他們幾個是香膏鋪子東家,這事她也想過,這些人一定會來找她。
她甩了甩手上的水,客氣招呼道:“幾位東家裡面坐吧。”
她這樣客氣,幾個東家還有些不知所措,畢竟跟他們想得不一樣。
按理說應該端着架子纔對。
幾人面面相覷,最後還是進了堂屋。
張秀給幾人倒了茶水,蘇嫣進來道:“我有法子讓你們生意一塊好。”
“幾位東家願不願意聽?不願意聽我就不說。”
牟東家出聲道:“你說。”
“香水存放比不得香膏,也不如香膏攜帶方便,要是味道能持久一些,自然比香水賣得好。”
蘇嫣又道:“在你們的香膏中加我家的香水,我家雖然生意會差,但你們生意好,就當我家生意好。”
這話讓幾個東家都沉默了,互相看了看,有人忍不住問道:“香膏怎麼加香水在裡面,香味不會混合?”
“自然有比例,我可以解決。”
蘇嫣直截了當道,很快又添了一句話道:“不過我家香水不白賣給誰,誰要拿我家的香水做生意,就得每個月分我一成銀錢。”
“當然香水也會便宜點賣給你們。”
這個法子對她來說是最好,不用花太多心思管鋪子,還有銀錢可分。
一成不算多,幾個東家有些猶豫,不知道這婦人是不是真有這麼強的本事,能讓他們都賺錢。
“萬一生意好不起來?”
“好不起來,我賠你們。”
蘇嫣沒有一絲猶豫。
這下幾個東家都覺得還行,反正現在生意也差,不如死馬當作活馬醫。
互相看了又看,陸陸續續點頭。
蘇嫣知道他們現在沒有選擇的餘地,“好,等年節過了,我就挨個去你們的鋪子看。”
“今個不行嗎?”
“不行,我要陪家裡人過年節。”
蘇嫣不會因爲賺銀錢,就不管這個家。
再者,她家那口子一年難得有個長假,她自然想跟他一塊多待。
這句話讓幾個東家想生氣又很無奈,哪有人不賺錢過年節。
說句大逆不道的話。
就連皇帝年節都得批奏摺,處理事情。
幾個東家損失不起,等年節過後,他們幾家的鋪子不知道虧成什麼樣了。
“我們等不了那麼久,鋪子的租金,還有工錢,一大筆開支。”
“讓人送去附近的鎮上賣。”蘇嫣道。
縣城沒法子賣,鎮上好賣,平日裡估計賣不走,但年節這種時候,肯定能賣。
幾個東家突然醍醐灌頂,他們怎麼沒想到這兒,香水也就他們縣城有,其他縣城和鎮上可沒有。
送到其他縣城,稍微便宜一點就能賣出去。
“成,年節過後我們再一塊商討。”幾個東家也沒多待,過了一會就走了。
他們能答應,蘇嫣心裡鬆了一口氣,這些人要是不答應,估摸着就像齊家一樣,需要花心思去對付。
生意上對付倒沒事,就怕找人抓她孩子和相公。
她擡頭撞進深邃的眸光裡,笑盈盈道:“今個還去不去挖魚腥草?”
“去。”秦安低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