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楠眼前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姍姍來遲的王遠山,他從橘稚子那裡得知了天機玄狐已經發起攻擊的消息後,便匆匆朝這裡趕來,他也知道,如果自己再不加快速度,只怕那須野山上的人就死完了,到時候光靠自己一個人,只怕也是對付不了天機玄狐的。
就算能對付,那中華修行界的元氣就傷得太厲害了。
王遠山一時間顧不上那麼多,陡然間加快了速度,他出了中國地面後,便腳踏洪波,踩着海面而來,雖是海面步行,可速度卻比飛行的橘稚子和安倍直前也快上了許多。
一開始安倍直前還有跟王遠山較勁的意思,他雖然自知自己修爲遠不如王遠山,但眼前這個中國人踏海步行,難道自己肉身飛行還比不上他走路的速度?
結果一路上,他跟在王遠山屁股後面一路吃塵,追得小命都快賠上了半條,也沒有追上半步,等到了日本的地面後,他這才駭然歎服,心中暗自震駭:這個中國人的修爲真是深不可測,恐怖之極!
日本修行人不築基,不修命,因此鬥法全憑爆發力,很少有人能夠有極強的持久力,而王遠山十幾年前就已經是金身修爲,十年被囚禁的日子中無聊的除了修行便還是修行,否則也沒有其他事情可做。
他的修爲早就已經高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程度,遠非常人所能預料。
王遠山一路急行,頭頂上跟過來的天雷速度也陡然加快,威勢比之前增強了好幾倍,但萬幸的是,這些天他一路所到之處,幾乎到處都是雷雨,真應了一句日本天氣預報的一句玩笑話:日本全國有雨!
有這雷雨的掩護,這尾隨而來的天雷便也顯得不是那麼的突兀,否則大白天的,萬里無雲,忽然間天空就飄來兩朵濃密的烏雲,當中還有兩個雷電交加的旋窩,旁人看見了,哪個不目瞪口呆?
普通人都能發現不對勁的事情,天機玄狐能發現不了?
王遠山在雷雨的掩護下總算是放下了心,飛快的往那須野疾奔,等奔到目的地的時候,便瞧見一個身材婀娜的美貌女子正在半空中,神情哀懼,準備自殺。
他二話不說,身形一閃,立刻便上前,一把攔住。
丁楠之前心中哀痛自責,一心尋死,精神極度激盪之下,扭頭朝王遠山一看,卻見來人風塵僕僕,頭髮散亂,但目光精湛,有些熟悉。
等王遠山一開口,丁楠頓時想了起來,這正是當初在龍虎山偏峰上,曾經威懾玄天派的天下第一手,王遠山!
眼見中華修行界目前號稱天下第一的大高手終於趕到了這裡,丁楠沒來由的便心中一振,死念頓去,她飛快的向王遠山講述了場上發生的情況。
王遠山這才知道,之前已經爆發了一場惡戰,日本修行界死傷慘重,屍橫遍野,中華修行界的元老周發昌當場戰死。
雖說中華修行界死人較少,但是周發昌的死、陷仙劍的損毀,不僅使得全真龍門派遭受了莫大的重創,更是中華修行界難以彌補和挽回的損失。
王遠山聽得一呆,隨即便輕輕的嘆了一口氣,說道:“周老前輩求仁得仁,真是我輩楷模!”
丁楠暗自咬着嘴脣,心中一動,似乎想起了什麼,她不由得便縮手往自己袖子中一摸,捏着幽冥五丈勾魂玉便牢牢的不肯鬆手,心中暗自緊張。
她心中雖然懊悔自責,但若是讓她交出這個陰險歹毒的法寶,那她卻是萬萬不願意的。
王遠山看了她一眼,深邃的目光似乎一下看透了她的心思,他微微一笑,沒有說話,只是輕輕的說道:“天底下只有邪惡的人心,沒有邪惡的法寶,還望謹記!”
丁楠心中一震,慢慢的便放鬆了下來,她剛要開口說話,便見忽然眼前一閃,天機玄狐已經出現在了她的面前,七條金色的狐尾如同金色瀑布一般,幾乎遮掩了半邊天空,極爲耀眼,巍然壯觀。
丁楠心中猛的一緊,咬着牙齒便看着天機玄狐,不敢再多說一句,生怕自己一開口便被對方趁虛而入,之前天機玄狐給她留下的陰影實在是太強烈了。
王遠山在此時的中華修行界號稱天下第一手,比李雲東的名氣還要大上幾分,他雖然是早已聞名的高手,但天機玄狐被封印了九百年,哪裡知道他是何方神聖?
天機玄狐一眼瞧見王遠山,只稍微打量了他一眼,便不耐的說道:“讓開,否則格殺勿論!”
王遠山微微一笑,說道:“天機玄狐,我讓或者不讓,難道你就不殺我了麼?”
天機玄狐連戰連捷,誅殺周發昌,損毀陷仙劍,正是氣勢最足的時候,她哪裡將眼前這個不認識的無名小卒看在眼裡,她見對方竟然一句輕飄飄的話頂了回來,頓時大怒,身後一條金色狐尾猛的一甩,如槍如戟,朝着王遠山刺去!
此時,橘稚子和安倍直前這才趕來,他們兩人知道王遠山厲害,但並不知道他有多厲害,尤其是他們身爲日本人,日本修行界那些戰死的修行人大多都是什麼水平,他們是再清楚不過了,而這些人在天機玄狐和她那七條金色狐尾面前,真是毫無還手之力,任人宰割。
而這時王遠山終於與天機玄狐對上,立刻便讓他們緊張得高聲驚呼了起來,一個脫口用日文,一個脫口用中文大喊道:“小心啊!”
王遠山見天機玄狐來勢洶洶,他不慌不忙,一雙肉掌在身前一豎,如封似閉,身前剎那間出現一個肉眼可見的陰陽八卦圖,他手掌一錯,這陰陽八卦圖便緩緩流轉起來,看起來雖然沉重緩慢,卻力沉千鈞,天機玄狐的金色狐尾猛的一下撞在這八卦圖上,頓時四周空氣一震,這八卦圖盪漾起一陣波紋後,便反彈出一股巨力,將天機玄狐的這條無堅不摧的金色狐尾給震了回來。
天機玄狐大吃一驚,這才認真的打量起王遠山來,目光凌厲的喝道:“你是誰?”
王遠山雙手再分開的時候,身前的陰陽八卦圖頓時淡淡消失,他微微一笑,說道:“正一教,靈宮派,王遠山!”
正一教在宋元明清時期,都是驚天動地的大修行門派,執中華修行界道家之牛耳,但天機玄狐是唐朝人,五代十國的時候被趕到了日本去。而正一教最早的時候叫五斗米教,後來在魏晉南北朝時期改稱爲天師道,發展到隋唐時期後,也不叫正一教,直到天機玄狐逃離中華大陸的時候,正一教這時被稱爲龍虎宗。
天機玄狐隨後在日本鳥羽天皇身邊潛伏了一段時間,這個時期正對應宋朝徽宗左右時期,這時候正一教第三十代天師張繼先極得宋徽宗寵信,位極人臣,龍虎山祖庭的上清觀也因此升格成爲“上清正一宮”,自此,正一教的江湖地位和政治地位達到了巔峰,從此龍虎宗的名號再無人提起,天下只知有“正一教”,而鮮有再提“天師道”和“龍虎宗”的了。
因此,可以說到宋朝時期,正一教的名頭才慢慢流傳開來,天機玄狐雖然也是博學多才,見多識廣的修行人,但是她逃到日本的時候,中華大陸發生了什麼事情,她一個深居內宮的人哪裡知道?
若是說五斗米教、天師道、龍虎宗,那她自然是知道的,而且唐朝時期政治、文化、宗教、經濟都蓬勃發展到了一個巔峰,這時候的唐王朝海納百川,各家各派蓬勃發展,這時龍虎宗遠遠沒有達到一統天下的地步,只不過算得上是修行界中一個較爲有名的門派而已,遠沒有宋元明時期的赫赫威名。
天機玄狐很有點像桃花源記中的桃源人,不知有漢何論魏晉,正一教她都不知道,更何況是靈宮派了?
而且,王遠山雖然成名已久,但天機玄狐被封印了九百年,記憶徹底甦醒以後就尋思着找中日兩國修行界報仇,哪裡顧得上去打聽什麼修行界的現狀,更不用說什麼王遠山了。
因此,王遠山的名號聽起來令旁人振聾發聵,如雷貫耳,不少遠處的修行人聽見王遠山隔着老遠,可一開口,聲音卻平和清雅的送到了耳邊,一如站在他們跟前輕聲說話一般,他們各自神情一凜,就算有不知道王遠山名頭的,也知道這人一定是個了不起的大高手。
而知道他名頭的,更是啊的一聲輕輕低呼:“啊,這就是中華第一高手啊!”
之前周發昌和他的陷仙劍已經震懾了日本各派修行人,此時又是危難當頭,哪裡還敢有人再小覷中華修行人,此時聽到這中華第一高手的稱號,他們頓時一個個肅然起敬,用一種莫名的目光向王遠山看去。
而此時天機玄狐卻見他說了三個短句,九個字,可沒有一個她是知道的!
正一教是什麼?不知道!靈宮派是什麼?沒聽過!王遠山是誰?誰知道啊?
王遠山偌大的名頭,在天機玄狐眼中,卻不過是個地地道道的無名小卒!
天機玄狐心中不免有了許多輕視之意,只不過王遠山赤手空拳擋下她這一擊,這才讓她對王遠山頗有些留意。
天機玄狐冷笑道:“看來我沉睡了九百年,果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啊!”
天機玄狐有個毛病,她自己是禍水級別的大美女,因此眼光極高,非常喜歡俊男帥哥,更喜歡氣質出衆的美男,當年慧法能讓她芳心暗許,不僅是因爲救了她的性命,更是因爲慧法相貌英俊,氣度不凡。
她此時雖然殺得性起,渾身戾氣,可正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之前日本各派修行人譬如像吉田信村、山崎龍一、吉川正南這樣的修行人,一個個都是怪大叔,怪大伯,形容醜陋古怪不說,還裝扮離奇,伊勢神光、葛西光義等人雖然沒有他們這副做派模樣,可與英俊美貌二字卻是再整容八百遍也絕對掛不上鉤的。
天機玄狐本來就對日本各派修行人恨之入骨,瞧見他們這幫很不美感的傢伙,自然是痛下殺手,周發昌人老成精,自然也不是什麼帥哥,被天機玄狐二話不說,當場秒殺。
可此時的王遠山雖然也年紀一大把,但是他看起來卻頗爲年輕,只有三四十歲左右,正是男人最有魅力的黃金年齡,稱得上是“老而不朽謂之聖”。
王遠山不僅相貌英俊,而且一身出塵飄逸的氣息任誰見了都極有好感,天機玄狐見他渾身上下半點殺氣也無,相貌更是與之前衆人相差極遠,若是說她就此對王遠山有了好感,那也不免離譜,但眼前這情況就像一個人在瘋狂殺戮的時候,猛然間看見了一個極美的女子出現在面前,他的第一反應必定是愣住一下,而不是立刻揮刀就砍。
正所謂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天機玄狐雖然心中依舊發怒,但不免殺意已經衰減了許多,王遠山將她的變化瞧在眼裡,也不準備去戳穿她的輕視之心,便笑着說道:“天機玄狐,我見你赤手空拳,我也赤手空拳,你身上沒有法寶,我也沒有帶法寶來,你看不如我們兩個人來一場公平鬥法,怎麼樣?”
天機玄狐一聽,大爲吃驚,她與人鬥法,幾乎在成名以後就一直是一個人單挑一羣人,幾乎沒有遇到過單打獨鬥的情況,不是她不想,而是她的對手都不敢!
天機玄狐心中驚詫不已,忍不住便仰頭大笑了起來:“好,這一千年來,你是第一個敢跟我單獨鬥法之人,就憑這一點,我讓着你,你劃下道來吧!”
王遠山微微一笑,他知道天機玄狐已經入彀,他的計劃已經成功了一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