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十章 誰煮沉浮

星辰宮

天剛朦亮,一白一綠兩道身影直闖星辰宮,任管事的小太監怎麼攔也攔不住,眼睜睜看着兩人把太子寢宮翻了個底朝天。

“哎呦!我的太子,你到底是去哪了?別和予墨我捉迷藏了……”綠衣人在院落的西邊轉悠,手腳並用的蒐羅不說,嘴還沒閒着,嘀咕了一路,好不聒噪。

相較之下,白衣人是悄無聲息的偵查着院落的東邊,連牆角都不放過。這般尋人未免有點誇張。牆角的某物讓白衣人蹙起了眉頭,他撿起蹭蹭泥土,居然是一兩碎銀子!霎時,眼中流光溢彩,熠熠閃爍,金花猛綻;那人四下偷瞄,確定沒人後,迅速把銀子揣入懷中。此後,白衣人更是“地毯式”搜索,連螻蟻洞也沒放過。功夫不負有心人,還真又撿着一兩,某人更是心裡樂開了花。

一炷香時間後,綠衣人打西邊,白衣人打東邊,最終,兩人在後院的正門碰了面。

“人沒在西院!話說,太子爺去哪了?這小王爺也一天沒見,難不成是私奔了……”上官予墨煞有其事的偏着腦袋,想得還挺認真,最後一句話更是深思熟慮得出的結論。

“東院也沒有……瞎說什麼呢,你見過兩人大男人私奔的?!”陸吟風沒好氣的回了句,心裡卻因爲上官予墨的最後一句話直冒酸水。每次看見子凝和太子在一起,他都莫名其妙的窩火,怎麼說也是他先喜歡上子凝的,光明正大保護子凝的人也是他。凡事得講個先來後到,管他是不是太子,排隊去……

“吟風……莫名其妙火什麼?莫非,你也想私奔?!”上官予墨挑眉,睨着陰晴不定的陸吟風,心裡懷疑這個太醫最近是不是誤吃藥了……

“上官予墨,我沒誤吃藥……”陸吟風眯着眼,經過這數番較量,他早把上官予墨的心思摸透。扯出抹邪笑,他慢慢靠近上官予墨,壓低嗓音曖昧的道,“若我要私奔,也是和你……墨,隨我天涯海角,可好?”

上官予墨頭皮發麻,一個寒顫從頭打到腳,“得了……予墨我認輸。”自從上次被陸吟風反將一軍,他便成了劣勢方,再無翻身之日。陸吟風把他的花招盡數學會,還時不時拿他練手,真是招架無力。不過,溫情的陸某學起浪子來煞是有模有樣。

陸吟風滿意某人識相的認輸,邪笑轉柔,雙手環胸沉思,“不如……去趟玄王府?!說不定,太子在那。”翻來覆去的想,也只有這個可能成立。

“也對……”上官予墨贊同的點點頭,他親眼目睹過太子和小王爺的曖昧舉動,太子應該是去尋小王爺沒來得及回宮,“事不宜遲,咱們走吧……”說罷,毫不遲疑的直奔正門。

陸吟風環視院落,目光落定在撿到碎銀的牆角,心裡有些不捨,說不準還能多撿幾兩碎銀呢……捨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一咬牙一跺腳,他轉身跟緊上官予墨。不管怎麼說,和這小子一起可以隨意進出“東西六宮”,太子寢宮能撿二兩,那其他宮殿豈不是能撿更多?

陸迎風笑的燦爛,醋味早散盡,有白撿銀子這等好事,心情自然大好……

鴻門夜宴,何人糜醉,何人醒;今宵酒醒何處,深宮內紅牆綠瓦。

周身的顛簸感讓玄之佾胃裡不斷翻攪,手扶上依舊眩暈的額際,悶哼一聲,不適感催他睜開了眼,入簾的卻是馬車的頂棚。昨夜不是和皇上在摘星樓麼,現下怎麼……

猛然直起身子,頭卻撞上了低矮的車頂,“哎呦……”玄之佾吃痛的哀嚎,身側卻響起一陣爽朗的笑,循聲而去,“皇上?……”

“佾啊,你怎麼還是老樣子?哈哈……”軒轅晨曦就坐在玄之佾對面,馬車裡只有他二人。

“您怎麼在……不是應該上朝麼?”玄之佾好奇本該在朝堂之上的皇帝怎麼會出現在馬車裡。

“佾,經過昨晚一宴,你覺得朝堂上此刻還有大臣麼?”軒轅晨曦反問一句,神色稍沉,方纔的笑意不知去向。

“皇上,您……另有要事?!這是要去哪裡……”玄之佾掀起窗簾,途經的景色卻異常熟悉,蹙眉坐正,他猜不到皇帝的用意。

“正是去向你玄王府……”軒轅晨曦說的淡然,神色卻不如話語那般輕鬆,很顯然,這其中必有隱情。

玄之佾努力回憶昨日的情景,琢磨軒轅晨曦的一言一行,希望能尋到蛛絲馬跡。奈何腦中只剩酒醉後的片段,零碎散亂,理不出什麼頭緒。

“佾,不用費神冥想,我來告訴你……”軒轅晨曦頓了頓,雙眸黯淡,“玉凌子此番回日耀用意不明,是敵是友尚且難辨。我想要的只是一個時機,弄清楚他真正的目的……”

“原來如此……”玄之佾恍然大悟,淺淺一笑,“皇上移駕玄王府,是爲了香花大典之事……如此妙計,一箭怕是不止雙鵰。”

“前提是,必須要佾你的幫忙……”軒轅晨曦勾出一抹別具深意的笑,映襯着那狹長的桃花鳳眸顯得異常妖冶,尊貴霸氣的君王又幻化成了風情萬種的妖孽。

玄之佾脊背發涼,打了個哆嗦,心裡也着實爲玉凌子捏了把冷汗。以他的經驗,但凡主上如此勾魂奪魄之時,也意味着有人即將身首異處。玉凌子,你好自爲知……

車輪應和着馬蹄聲,軋出深深的轍印,同路相伴知己者,幸也!

馬車中人自以爲握天下於掌中;豈料,天下實爲棋局,世人皆棋,局局新……

軒轅羽辰急於趕路,策馬狂奔,中途沒歇過腳。半個時辰功夫,連人代馬就從荒郊來到了市井街道之上。

軒轅羽辰長舒一口氣,垮了垮肩膀,漸漸放慢馬速;城鎮已在眼前,那麼,離皇宮也便咫尺了……

“羽辰……”子凝好奇軒轅羽辰爲什麼急着趕回宮,不忍擾他馭馬就憋着沒問,直到感覺身後之人放鬆了許多,才終於開了口,“”爲何這麼着急,有什麼要事麼?”

“說來話長……”軒轅羽辰擁緊了懷裡的子凝,將下顎倚在她的頸窩處,裹住她的雙手,寵溺的柔聲問,“一路上委屈你了,累了麼?到現在還空着肚子,這離皇宮還有段距離,不如……歇息會,吃點東西,好麼?”

“嗯……”子凝應聲輕輕點頭,被方纔突如其來的親暱舉動燒紅的雙頰,在水藍羅裙的襯托下,更顯女子的嬌羞美態,活脫脫的絕色美人。

青絲琯髻桃木簪,娥眉新月脂凝肌 ;香腮染赤淡莞爾,眼波才動惹人猜。最是回眸一笑間,萬般風情斷人腸。

如此美人,怎麼逃得過路人眼?來往之人無不側目,錯身而過者顰顰回首,就連生意人也暫緩手頭之事一睹佳人芳容。

子凝沉醉在心愛人的懷抱,享受無間的親暱,完全忽視了周圍投向自己的各色眼神。她的眼中只容得下軒轅羽辰一人。

軒轅羽辰被四下射向子凝的眼神弄得渾身不自在,心裡堵得發慌不說還隱隱泛着酸楚。子凝不是一副皮囊,她靈動、俏皮有着最獨特的美,不只是庸俗人眼中的紅顏,更是他生命中的瑰寶;子凝完完全全只屬於他,怎麼能容得這些凡夫俗子當街觀賞;他愛子凝的全部,不管男女,無論美醜,哪怕年華逝去,他都不在乎,他認定她、要定她。

嘴角上揚,他軒轅羽辰註定要爲玄子凝背棄天下人!又有何妨?他無悔……貼近那圓潤的耳珠,某人撒嬌似的道,“子凝……我改變主意了。我不想別人這麼看你,你是隻屬於我的!所以,我們躲起來,好麼?”

“什麼?”子凝搞不清楚狀況,直到軒轅羽辰再一次策馬狂奔於市集中,她才恍然大悟,原來這個小子在吃全天下人的醋……哭笑不得,但也壓制不住心裡酥麻的甜膩,她偏頭,在他臉上匆忙落下一吻,擡手指向遠方,“去玄王府……”

“敢偷香我?好大的膽子……”軒轅羽辰整顆心都被那俏皮的一吻化了,深邃眸子裡的濃情足以膩死人,嘴角的微笑更讓人心醉,“該罰……好!我們就躲去玄王府!……”

一程顛簸,終於到了王府,玄之佾急忙下了馬車,背過身大口吐納,想壓壓胃裡的不適感。一旁下馬的軒轅晨曦淺笑着搖搖頭,“佾,好點了麼?帶路……”

“等等……”玄之佾閉目深吸兩口氣,睜圓眼,引着軒轅晨曦進府,“皇上,您請……”

軒轅晨曦隨着玄之佾來到“華軒閣”。門啓,眼前的狼藉讓軒轅晨曦咂舌,很難想象這是當朝玄王爺的書房,環顧四周,皇帝的嘴角也得微微抽動。

“該死……”玄之佾拿起桌上的玉葉,揮拳猛捶向桌面,“玉凌子來過了……”

“什麼?”軒轅晨曦並步搶過玄之佾手中的東西,定睛一看,沉了臉色,“沒想到,他居然搶先一步,找上門來……這是爲何?”

“昨夜,府內有云兒在,我去問問她。她應該知道發生什麼了。”玄之佾大步流星的轉身出門,留軒轅晨曦在書房。

推門而入,屋內的景象讓玄之佾怔住,僵硬的無法動彈。雲兒宛若受傷的小貓挨着牀榻蜷縮成一團,雙手死死抓緊裹住身體的白色錦被,榻上血梅妖冶扎眼。

“雲兒……這是,怎麼了?”玄之佾疾步榻邊,雙手握住雲兒肩頭,焦急問道。

“王爺……”雲兒仰起掛着殘淚的臉,緩緩扯出一抹牽強的笑,“雲兒不好,糊里糊塗向人獻了身子……只有一面之緣的陌生男子……”

雲兒的話語似鬼魅飄忽不定,和平日裡大相徑庭。玄之佾沉默,坐入榻中攬雲兒入懷,輕撫着她的後背,柔聲安慰,“雲兒,莫要別想太多……睡會吧。”

雲兒輕輕合上眼,腦裡又浮起仙子的絕世容顏,纏綿春宵深烙於心,奈何給自己溫暖的卻是他人。夢醒,痛的真實……

肩膀上有溼潤的溫度,雲兒在哭。壓抑着落淚,細細抽泣。玄之佾暫且拋開心中疑問,只有抱着她柔軟的身子,讓她流盡淚水。

“爹……”雙目已如銅鈴大 ,子凝和軒轅羽辰很合時宜的出現在門外。眼前之景讓子凝不可思議的驚呼出聲,“爹爹啊,你找何人不好!爲何、爲何偏偏糟蹋了雲兒姐姐?!……”

話音一落,四下沉寂。不知打哪來的烏鴉掠過頭頂,“呱呱……”遺得晦聲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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