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倫和羅德領主都錯了,敵人沒有在路上出現。
伊希斯是在回到領主莊園之後,半夜裡纔出事的,一晚上羅德領主都和他共處一室,沒有任何靈力波動進入房間,但一早上伊希斯卻沒有醒來,仔細再看,他的雙手手腕彷彿手銬一樣被籠罩上了一團淺淺的綠色光芒。
提亞馬特族的暗殺一般沒有辦法將同樣具有魔法靈力的法師一舉擊殺,他們的魔法效果像毒藥一樣,緩緩侵蝕,直到人死亡。
夏維叫上了希倫以後,和夏洛璐一起立刻前往了領主府,愛麗絲和曼莎第二天還有招待城主府宴會客人的任務,索性知道的也並不多,就被夏維留在了城主府裡,讓她們繼續舉行宴會,一切如常。
“我們還是應該當時就跟伊希斯一起回去領主府的。”夏維坐在急速飛馳的馬車裡,皺着眉道,“如果你也在領主府,或許沒那麼容易讓人得手。”
希倫輕輕搖頭:“我不是沒想過,但伊希斯說沒有理由,我們冒然過去,聖殿必定會起疑心。”
夏洛璐哼笑一聲:“伊希斯小弟就是太善良,怕什麼聖殿疑心?既然給他遞告密信的人,已經說明了自己是敵非友,還要以自己的危險爲代價,去對其作保護?聖殿疑心也好,內訌也好,那也是他們自己的事。”
希倫笑而不答,這件事上他的意見跟夏洛璐是完全一致的,只是,伊希斯絕對不會接受這樣的意見,所以兩個人都沒有說罷了。
夏維的目光掃過夏洛璐俊美的眉眼,微微低頭,沒有開口。
從城主府到帕米爾莊園,馬車行的快不過是半個小時的事情,離開城主府的時候,天色剛剛朦朧微見,一晚上沒睡的夏維和夏洛璐都有些睏意,不過現在也沒有誰有心情睡覺了,他們的精神都掛着伊希斯身上,只怕去的晚了,就再看不到伊希斯睜開眼睛。
夏維只覺胸口悶悶的,她是個相信善惡有報的人,總覺得伊希斯那樣一個有教養有禮貌,對朋友和敵人都同樣心善的優雅少年,怎麼都不該是就這麼死去的人。
在黃金一代裡,伊希斯算不上特別出挑的一個,無論是天賦還是修習的進度,他跟夏洛璐甚至夏維比起來,都不算很起眼,他一直以來,就像是一朵在安靜的池塘裡綻放的青蓮一樣,清雅宜人,不經意地散發着自己淡淡的幽香。
但是,聖殿挑中的,不是夏洛璐,不是夏維,而是他!
感覺沒有過多久,馬車停了下來,夏維一行從馬車上跳下,正看到清晨的領主莊園籠罩在一片淡淡的渺白霧氣之中,表面上看起來,十分的平和祥靜。
來來往往的家僕,應該都還不知道在府邸裡出了什麼事,都面帶微笑地對夏維他們行禮。
從馬車的停靠處到城堡那邊,要穿過一片草地,平時伊希斯很是愛護這片草,都不讓人在上面踩踏,只做了彎曲的石子路,再在路兩旁修築到腳踝的雕木籬笆,不過今天沒時間去走那些彎彎曲曲的路,三人直接從草地上快步走過。
城堡的前面是一個小花園,希倫走到噴泉邊上的時候,突然腳步一頓,停住了。
夏維和夏洛璐也只比希倫多走了兩步,同樣停住了。
***
領主府的花園裡,一如往常的平靜,水氣繚繞在頭頂暗藍的海面,營造出一種朦朧而不可捉摸的神秘。
夏維的魔心意識已經完全啓動,這平靜表象之下的殺機,她和希倫感覺得幾乎一樣清楚。
夏洛璐嘴角一斜,搖了搖頭,笑了出來。
“三位,得罪了。”羅德領主的聲音從樹叢的側邊傳了出,比起昨天在城主府的時候,顯得蒼老了許多,他沒敢直視希倫的眼睛,緩步上前道。
希倫高傲地笑了笑,掃視着羅德領主出來的那一片樹林:“原來如此。”
不管是希倫、夏維,還是夏洛璐,都不是笨蛋,在花園側邊的樹林裡,至少有上千人,有法師,有騎士。
誰都不會樂觀地認爲,這些人統統都是無害的。
夏維上前一步,正面迎着羅德領主:“動手之前,我只想問,這件事伊希斯知道嗎?”
夏洛璐哈哈大笑一聲:“伊希斯中毒昏迷不醒,當然不可能知道。如果我沒猜錯,羅德領主是想拿我們的人頭,去換聖殿給伊希斯解毒的可能性.吧……提亞馬特族,哈哈,提亞馬特族啊……這麼多年了,還是就會這一招。”
羅德領主臉色蒼白,嘆了一口氣,輕輕拂動身上厚重的深紫色法袍:“夏洛璐少爺,如果可能的話,請你離開。”
夏洛璐秀美的嘴角誘人地翹起:“領主大人這句話說的很沒底氣……我夏洛璐什麼人,別人可以不知道,領主大人您還不知道嗎?”
“是。讓提亞馬特族爲伊希斯解毒之後,我羅德的人頭,自會出現在瑪爾特夫人的案臺上。當然,我的命沒有小少爺的命貴重……”
羅德領主說這話的同時,臉已經灰白一片,在他的身後,五千多人已經排着完整的陣型,如臨大敵一般出現在寬闊的草地之上。
夏洛璐像是沒有看到衆多敵人的樣子,嘻嘻笑道:“既然領主都派出了這樣的陣容,我夏洛璐今天也沒生還的準備了,只是不知道,我一個人的分量,是否夠領主去換得伊希斯的解藥?”
夏維倏地一下明白夏洛璐這波瀾不驚的話裡蘊含的意思,不禁怒目吼道:“你在說什麼鬼話!”
“哎呀,莉莉妹妹,”夏洛璐玩世不恭的微笑仍是掛在臉上,“羅德領主傻了,你也傻了嗎?這筆生意明顯划不來啊,一個伊希斯要換我們三個人,蠢豬才答應這樣的交易呢!”
羅德領主面露赧色,皺眉道:“好,莉薇娜小姐,你們走。”
希倫伸手攔住夏洛璐,對羅德領主微笑道:“爲什麼不讓夏洛璐走,我們留下?”
羅德領主目光一閃:“夏洛璐留下,沒法從我手中逃脫,你們留下,可以輕易離開。”
夏維從容一笑,隨後突然眼神一變,寒慄地盯在夏洛璐身上:“別跟我說那些鬼話,連我一個下位沙羅曼都敢一拼,你都快是菲尼克斯的人了,還不敢打?”
夏洛璐愕然一愣,紅潤誘惑的嘴脣勾了一下,沒說出話來。
夏維也沒準備給夏洛璐再思考什麼的時間,雙手翻轉,一個小火球朝着守衛在城堡門口的士兵扔了過去,躍身而其,簡短地叫道:“進去!搶人!”
***
希倫的火紅長髮隨着一股強大的外散靈力忽地散開,眼睛裡朱玉般的紅色變成了冷酷的暗紅,雙手迅速擡起,圍繞着他的腳底升起的火焰如一條火龍一樣,直接迎上了站在城堡前方的羅德領主。
希倫是七階魔獸,羅德領主是下位迦樓羅,兩個人實力上應該是相當的,然而只過了這一招,羅德領主明顯就被壓制住了,火盾在身側旋轉,不說反攻之勢,就連招架起來恐怕都有些困難。
這個情況羅德領主似乎也沒想到,眼看着夏維和夏洛璐已經衝進了城堡裡面,而門口卻被希倫一個人攔住,幾千人無從下手。
“你我實力相當,爲什麼會這樣……”羅德領主古舊的貴族法袍只一交手的工夫就已經破損,法袍上的靈力增幅已經不足以支持火盾的防護了。
由始至終都沒有人試圖說服羅德領主,相信他們而不相信聖殿。羅德領主作爲帕米爾一省最高的權力人物,在作出這個決策之前,一定是對此做過很多次的權衡,最終既然選擇了投靠聖殿,出手圍殺夏維他們,必定是經過了深思熟慮,不可能被輕易說服。
夏維看透了這一點,所以直接動手搶人,沒有半句廢話。
外面希倫的強勢火力壓制得羅德領主和數千人動彈不得,裡面夏維他們卻遇上了大麻煩。
夏洛璐一手幹掉一個家僕,愣愣地撓着耳朵:“那個……你知道伊希斯在什麼地方嗎?”
夏維短暫地呆了兩秒,還沒作出反應,從樓梯上蹭蹭蹭下來一個衣着素淡的少女,眼睛通紅,仔細一看,夏維才認出原來是伊索米雅。
“跟我走。”
伊索米雅的衣着打扮都跟往日大爲不同,平日裡的她身上一定會有因爲衣服和飾物而導致的靈力波動,但今天穿着一套夏爾府婢女的衣服,頭髮挽起,重妝遮掩住自己的姿容,反而叫夏維一下子沒看出是她來。
夏洛璐笑着牽過伊索米雅的手,沒讓她再碰夏維,也不顧她的焦急,問道:“伊希斯在哪裡?”
伊索米雅欠下身來,朝着夏洛璐一禮,眼睛裡淚水奪眶而出:“我不能讓你們過去!你們跟我走,希倫大人有自保的能力,我先送你們從另外的路離開,再來通知希倫大人走,快。”
夏維知道,因爲羅德領主的態度和選擇,夏洛璐對伊索米雅也不相信了,所以纔沒有第一時間跟她走,不過伊索米雅的解釋,卻讓夏維心裡更焦急:“現在只有我們才能救你哥哥!聖殿不會讓提亞馬特的法師來給你哥哥解毒的,就算真給了,迦樓羅的王族也絕對不會放過帕米爾家族,伊索米雅,你快帶我們去你哥哥那裡。”
伊索米雅堅決地搖頭,擦乾眼淚道:“不,這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