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有什麼細節呢?我趕到時他已經站在天台邊緣,非要說來,那時的他逆光站着,和煦的柔光在他周身鑲了圈金色的邊。很快葛白、趙勇也趕了過來,他笑着跟他們說了聲再見,然後用我從未見過的憐憫目光對身邊空氣說了句,這就是你最後的結局。然後在衆目睽睽之中,毫無留念的跳了下去。”說到這裡許雪舞頓了頓,給自己和張清一人倒了一杯威士忌,女人臉上一直保持着一種相當淡然的表情,呷了一口就,她繼續說道:“事情剛發生那兩年,我只要一照鏡子就忍不住要哭,明明我是他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親人,他臨走前,卻看也不看我一眼,我想不明白是爲什麼。直到後來,司若韜告訴了我一件事情,讓我有些慶幸,那天,她沒帶着我一起離開,已經是對我的仁慈。”
張清握着酒杯,玻璃酒杯觸感冰涼,剛從寒冷的屋外進來,她的手還未完全回暖,握着這冰涼的酒杯,她並沒有感到如何寒冷,“這件事,葛白事後也告訴了我,你真正的哥哥三個月前就死了,那天死的那個,叫凌錦。”
無數的回憶被這簡單的兩個字勾出,恍惚間張清感覺自己似乎又回到了十年前的某個午後,有個笑得一臉溫暖的男生這樣對她說:“別許風揚許風揚的叫喚了,多生分啊,你以後就叫我小凌子怎麼樣?”
“凌?你名字裡所有的字不管怎麼拆,都拼不出這個字吧。”
“那不是重點好嘛!只有你可以叫一個跟我名字完全不同的字,說明你對我來說與衆不同啊。”
“不對啊許風揚。我聽過白水彤那種纔是你的菜,怎麼,本小姐實在是太招人喜歡了讓你也忍不住換口味了?”
“雖然我爲人隨和,但出來混,審美還是要堅持的,你這麼說,小心我告你誹謗。”
所有的嬉笑打鬧都如同過眼雲煙飄散,冰塊與杯壁碰撞而發出輕微清脆響聲將張清帶出回憶。她用手指攪了攪杯中的液體,不禁莞爾,“所以我見到的許風揚,才和你們口中的許風揚差很多吧,即使用同一具身體,內裡不是一個人,表現出的也截然不同。”
“估計只有我聽到這件事情後的反應是長舒了一口氣。”有些低沉的男聲在張清和許雪舞身後響起。兩人同時回頭望去,穿着黑色短羽絨服即系同樣黑色毛線圍巾的高大男人站在她們身後,“我當時的第一反應,太好了,我果然還是喜歡女人。”
臉上沒了往日的陽光笑容,男人看起來更加穩重可靠。
“十年沒見,你現在還真變成了男人。”張清端起酒杯衝着葛白打個招呼。“過來一起喝一杯。”
“一起聊聊那個人可以,喝一杯就免了。”葛白淺淺笑了笑,男人雙手揣兜走到張清和許雪舞身邊,用略帶些強硬的態度奪過許雪舞手中的酒杯,“剛我去見了趙勇,趙勇說你揹着他就會來一口,都是快要當媽媽的人了也沒點自覺。”
“當媽媽?”張清狐疑的打量着許雪舞,女人一如既往的細瘦,以至於她同她坐了這麼久都沒發現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你和趙勇結婚了?”
“我還在考慮要不要嫁給他。”許雪舞聳聳肩。“我和他的姻緣是以兩個人的犧牲爲代價換來的,在一起,我過不了自己心裡的坎。不在一起,我又覺得內疚。這樣說,是不是很賤?”
許雪舞的話讓三個人同時陷入沉默,他們在沉默中互視,接着同時一起笑了起來。
“賤的要死。”張清做最後總結,並且不着痕跡的抹去自己眼角的淚水。“真奇怪,那個人明明就在我人生中出現了三個月而已,居然讓我記掛了她十年。”
“是啊,她甚至一度讓我覺得我自己的取向有問題。”男人也跟着附和。綻開笑容的他,又變回當年的陽光大男孩。
“趙勇說她就有這個魔力。”許雪舞跟着一起笑,也不管眼淚是不是已經在她臉上匯成一條河,“不單是她,我覺得我哥也很厲害不是嗎?幫了雲潔幫了我,還幫了你張清。”
“對對,順便幫你爭取到了錢氏的部分股份,我想那個時候許風揚就已經想到早晚有一天他親手害死凌錦的事情會被凌錦發現,凌錦的報復勢必會波折到你,所以提前爲你鋪好後路。”不禁又回想到當年,在提起那兩個人名字的時候,她再也無法掩藏自己的哀傷,“有這麼個時時刻刻都想着自己的哥哥,說真的,許雪舞,我嫉妒你。”
“我也羨慕你啊,看到我哥能毫無顧忌的在你面前展現連我都沒見過的那一面,你不知道我有多嫉妒。”
“這麼說來我也嫉妒你們,她心裡一直有你們,我卻得貼上去,她才能看我一眼。”說到這裡,葛白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
“我說,我還沒找你小子算賬呢。說好的聖誕節邀請我去你家一起過呢?我來個聖誕毛都不知道,我連你在紐約都不知道!”忽然想起自己說過要找葛白算賬,張清用自己空閒下來的那隻手拽着葛白的衣領,“你厚道也得有個限度吧。”
“不會吧,我被火箭隊交易給了尼克斯隊這件事當時各大主流媒體輪番報道,你居然不知道?而且,你到美國之後也沒主動跟我聯繫啊。”葛白舉起兩隻手,佯裝投降,順道用求助的目光望了一眼許雪舞。
“不看電視的那個人是你吧,這十年我給好萊塢寫了那麼多劇本,十部電影裡有八部編劇的名字都是我,你難道也沒注意!我還特意讓電影公司用中文給我著名好嗎!”葛白的解釋着實嗆着了張清,不過女人很快就反嗆回去,這下輪到葛白 一臉尷尬。
“我看電影很少會注意編劇。”葛白無力的解釋。
“哈!藉口!”惡狠狠的瞪了葛白一眼,張清放開男人的衣領,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她不由自主的笑了起來。
“笑什麼?”許雪舞不解的問。
“我真沒想到有一天我會成爲一名電影編劇。”張清搖搖頭,“如果我不去美國,現在的張清估計應該是整天圍着老公孩子轉的家庭主婦。”
“要不要現在去見見他們?”從高背椅上下來,許雪舞穿上放在一邊的厚外套,問兩人。
“當然。”幾乎是異口同聲,張清和葛白同時答到。
“那就走吧。”邁着優雅的步伐在前面呢帶路,許雪舞順手把手中的鑰匙扔給葛白,“你不會忍心讓一個孕婦來開車吧。”
“反正我是沒見過在冬天穿得比我還少的孕婦。”葛白接過鑰匙,表示對這位穿着紗裙踩着高跟鞋的孕婦的敬佩。
“我也沒見過。”挽着許雪舞胳膊的張清附和着,“你穿的也太少了,反正你那麼瘦穿多少都顯不出來,凍着大人是小事,可不能凍着孩子。”
“難道你們是被趙勇上身了?”
“喂,我們這是在關心你好嗎?”
三個輕重不一的腳步聲漸行漸遠,他們踩着時間的洪流繼續前行,不論當年有何等的機遇,他們的人生還在繼續。
“喂……你覺得十年後,還會有人記得我們嗎?”迎着朝陽,凌錦用輕飄的聲音問站在她身邊的男生。
“誰知道呢?”男生歪着頭想了一會兒,“或許,會記得吧。”
接着兩人就看到通往平臺的大門被打開,面色凝重的司若韜帶着慌張的許雪舞趕到,接着是葛白、趙勇,還有那些怎麼甩也甩不掉的記者。
“這次我沒忘了跟你說再見。”凌錦對趙勇揮揮手,目光順帶略過站在他身邊的那個男孩,“再見吧!祝你們幸福!”
自始至終看到沒看許雪舞一眼的凌錦,突然拽着許風揚的手,身體微微後仰。
“小舞,再見!”下落的瞬間,她聽見男生在她耳邊呢喃,“你也要幸福。”
…………本書完……………
終於寫完了,也許會有番外。
我只是說也許……
感謝各位親人們這一年多以來的支持,我承認我是個懶惰的寫手。
總之,謝謝各位!凰影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