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實在是再好不過的洗刷器,無論多大的事兒,過上一段日子之後,也會漸漸消於無形。。沈素心與鄧遠明先後被綁架之事,也只是過了不足半月,便再也無人提起,彷彿從未發生過一般。
不過,表面上雖是風平浪靜,但私底下,此事還是頗有影響的。
首先,沈文思、林琪薇夫婦,與寧國公夫婦之間,原本也是常有走動的。畢竟,雙方可是兒女親家,雖說沈素心與鄧遠明尚未完婚,但已然定親多年,還是青梅竹馬,自然多了些親近。但,近些日子以來,兩家的走動,驟然之間,竟然多出了數倍。特別是林琪薇與鄧夫人,更是來往勤快,幾乎每日不見一面,便渾身不自在。
其實,他們如此,只爲了一事,那便是儘早將兩個孩子的婚事給辦了。京城世家大族,其實也就那麼幾個,無非幾家國公府,再加上一個豐親王府罷了。誰家有點兒事兒,雖不至於心知肚明,但多少都有些譜兒的。沈素心與鄧遠明之事,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究竟是何人下手,只是都默契地不去提起罷了。
於是,兩家都怕夜長夢多,都有早早生米煮成熟飯的心思,因此都對早日辦事沒什麼異議。但,即便如此,這等世家子弟大婚,也絕不是什麼隨隨便便就辦得了的。一番準備,怎麼也得兩三個月。而且日子也不能隨便定,須得是黃道吉日纔可。
因此,沈素心與鄧遠明的婚事,便被定在了三月之後。
不過,正是因爲婚期近了,沈素心與鄧遠明,見面的機會卻反而少了許多。畢竟,此時的規矩,婚前男女還是少見面得好。
樑國公府。藥苑。
近些日子裡,沈素心幾乎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不過,這也不算怎麼稀罕了。自從在太子面前驚鴻一瞥之後,她便極少出門。生怕有什麼不妥。
這一日。沈素心慵懶地歪在榻上,捧着一隻繡繃,細細地繡着。神態很是專注。一旁的香秀給望着沈素心手下那一串梅花,眉開眼笑地讚道:“小姐真是好手藝,不過是繡出的臘梅,奴婢居然彷彿聞到了陣陣梅花香呢!”
沈素心也不擡頭,輕笑道:“你這小丫頭,嘴巴愈來愈甜了。再怎麼說,我也是做過當家主母的。雖然不受待見,最後還下了堂,但總算經過。當年出嫁。嫁妝雖不豐厚,但總算都是我自己一針一線的手藝呢!當時,我的手,可是腫了好些日子。那些日子裡,我總是在想着,若是有人替一替我。那該有多啊哦。如今有一屋子繡娘,我反倒覺得,她們的手藝,我怎麼也看不過,還是自己動手的好。”
聽着沈素心的話。香秀的面色,卻是一陣青一陣紅。她望着沈素心的臉色,許久才忐忑道:“小姐……奴婢……奴婢不是有意提起,那些齷蹉事兒,小姐……小姐最好還是忘了吧……”
沈素心聞言,不禁微微一怔,擡頭望了望香秀,噗嗤一笑,伸手揉了揉香秀的頭髮,輕笑道:“你這丫頭,放心吧,如今的沈素心再不是那個沈素心了,而且我要嫁的,也不是那個姓劉的。”
香秀訥訥地望着自家主子,渾不知該說些什麼。
日子過得很快,眼瞅着,一個半月,彷彿眨眨眼,就過去了。
這一日,沈素心仍是好好待在藥苑中,一面曬着太陽,一面微笑着繡着花。此時,她心情是極好的。一方面,是眼看着,就要嫁於心上人了。雖沈素心也是兩世爲人,前世也是嫁過人的,但那待嫁女兒的嬌羞,仍在她心頭雀躍。另一方面,難得的,昨日鄧遠明過府來看她了。雖說是昨日的事,已然過去幾近一天一夜了,但,她心頭的那股甜蜜,卻是揮之不去。連帶着,煙秀香秀,含香沁香,現下也俱是笑盈盈地,彷彿一出門便能撿得一錠大元寶似的。
正在此時,忽然,涵青從院外奔來,也不待通報,直接就闖了進來。沈素心一擡眼,見是涵青來了,再看她一臉惶急之色,不由微微一怔,忙起身道:“涵青姐姐,這是怎麼了?別急,別急!”
說着,便招呼煙秀去爲涵青奉茶。畢竟,涵青可是林琪薇從孃家帶來的陪嫁丫鬟,沈素心年幼時,常常負責照看沈素心,算得上是看着她長大的。年幼時候,她可是沒少被涵青帶着到處玩耍。因此,對涵青沈素心可是相當親近,相當尊敬的。
但,一臉焦急的涵青根本顧不上什麼茶水,望着沈素心,連行禮也顧不上了,急道:“小姐,宮裡……宮裡來人,說皇上急病,召……召小姐進宮診病!”
沈素心不禁一驚,忙問道:“是什麼人來的?可是於公公?”
於公公乃是皇帝近侍,通常,傳沈素心進宮診脈,都是於公公親至的。而且,似乎從沒這麼着急的。擡頭看看天色,日頭已然偏西,眼看着,便是黃昏時分了。
但,涵青卻搖了搖頭道:“不,是一位不認識的公公。”
沈素心聞言,不禁微微皺了皺眉。不過,她並沒有說什麼,只是轉頭囑咐煙秀,爲她將藥箱取來。煙秀剛一離開,含香卻湊上前來,附在沈素心耳邊,輕道:“小姐,這……該不會……須知,皇宮之中有着龍氣庇佑,孤魂野鬼可是靠近不得的。除非……除非是死在皇宮大內的冤魂。不過,這等魂魄,卻出不得宮,含香也……再者說,皇宮中也不是鳥獸可以隨意行走的地方,便是耗子,也不大好進去。若是……若是……”
沈素心安撫一笑,輕道:“無妨,正是因爲在皇宮,素心反而更爲安全。畢竟,咱們府中所有人都知道,素心是去皇宮的。若是素心當真出了什麼事,咱沈家可不光是因爲樑國公府,纔是沈家的。”
沈家,的確不光是樑國公府這麼簡單。所謂世家大族,便猶如盤根錯節的百年古木。其實,沈家絕不僅僅是沈清和這一枝,在沈家的故居之地,還有着許多遠親。只是,與樑國公府沈家之間,走動並不太多罷了。
含香輕輕咬了咬下脣,不過,並未說什麼。其實,對於皇宮大內的陰暗,做過不止一次皇后、皇妃的含香,更是心知肚明。此次皇帝急病,召沈素心進宮之事,落在含香眼中,總覺得,其中有貓膩。
但,既然沈素心如此說了,含香即使有千般不安,她一個下人,又能說什麼呢?沈素心想了想,輕道:“含香,還有沁香,今次……你們兩個跟我一起進宮吧。”
含香聞言,不由一怔。若當真是進宮診病,那,在沈素心教導之下,已然有些醫術的煙秀、香秀顯然更爲合適。
香秀亦是一怔,正要說什麼,沈素心卻搶先道:“便是這般吧,好了,涵青姐,咱們走。”
說着,她從已經趕回身邊的煙秀手中接過藥箱,背在身上,便帶着含香、沁香一起,隨着涵青去了。香秀望着沈素心等的背影,一臉焦急地抓住煙秀的手臂,急切道:“姐姐,姐姐,小姐她……”
煙秀皺了皺眉,沉聲道:“香秀,不可胡鬧!小姐做事,自有小姐的分寸,不許亂來!”
香秀抿了抿脣,但最終也沒有再說什麼。
當沈素心帶着含香、沁香,跟着涵青趕到之時,沈文思正陪着一位公公說着話。那位公公彷彿很着急,一臉焦急之色。見了沈素心,頓時便是一臉欣喜,以那宮人特有的尖細嗓音急切道:“小神醫,你可算來了!快,快進宮去吧!皇上……皇上病急,太醫們都素手無策呢!快,快隨咱家進宮去,若是晚了,那……那可就出大事了!”
沈素心卻皺了皺眉,輕道:“這位公公,這就走麼?還有,爲什麼不是於公公來呢?”
那公公急切道:“皇上龍體違和這種事,可不只是皇上的事,若是泄露出去,朝堂不安吶!因此,太后才特地留下於公公,遣咱家前來的!認得於公公的人可多得是,若是有人見到於公公慌里慌張地跑來找小神醫你,即便所有人嘴巴都是鐵打的,總也有聰明人的!啊,對了,咱家差點忘了!小神醫,此次進宮,你可是不能帶下人的,也莫要有人陪伴,只要小神醫隻身一人便可!”
沈素心聞言,不由眉頭一皺。
而沈文思亦是一怔,忙問道:“公公,這是爲何?”
那公公道:“這還不好明白?人多嘴雜,人多嘴雜啊!好了,莫要在這裡夾纏,快快進宮吧!”
說着,他也顧不得什麼禮儀,伸手就要去抓沈素心的手腕。
沈素心眉頭又是一皺,手腕一翻,躲過了那位公公的手。畢竟她只是一個未出閣的女子,即便對方是個太監,但,她也不願讓那不陰不陽的手,碰了自己的身子。
不過,她也沒讓那公公爲難,輕道:“好,走吧!”說着,也不多廢話,揹着藥箱便快步向外走去。
那公公彷彿一怔,趕忙快步跟上。而在樑國公府門外,便正有一輛毫無特點,平平凡凡,一點都不起眼的馬車在候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