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素心微微皺了皺眉,起身走到沈素雅身邊,輕輕碰了碰她。
現下,她雖然只能看到一些人影,但粗略的環境,大致已然能夠看到了。判斷出哪一個人影是沈素雅後,碰碰她的身子,沈素心現下還是做得到的。沈素雅回頭望了沈素心一眼,又望了望站在一旁聽她說話的餘青,頓時回過神來。面對真正的原住民,她剛纔的話,的確有些不妥,太多超時代的東西了。
沈素心感到沈素雅抓住了她的手,便知道,大姐姐沈素雅已明白她的意思了。但她還是輕道:“大姐姐,可否引心兒過去,爲三姐姐四姐姐把把脈。不是心兒自傲,論診脈,還是心兒出手好些。”
沈素雅頷首道:“好的,九妹妹隨我來。”說着,她便引着沈素心來到沈素雲與沈素蘭身邊,扶着她蹲下身來,將其中一人的手腕放在沈素心手中。待到沈素心診了脈,又拿過了另一人手腕。
待到沈素心診完了脈,沈素雅輕道:“九妹妹,如何?”
沈素心輕道:“大姐姐,據脈象看,前一人的確血氣不旺,急需補血。但後一人卻還有其他症狀,若心兒所料不錯,她在受傷時候應已然罹患。當時其症並不嚴重,但卻耽擱救治,其後又失血過多,卻加重病症。現今,如何診治……心兒還需思量,再做決定。”
沈素雅心中不禁微微一驚,忙道:“九妹妹,是何病症?你心中可有成算?這……聽說是三妹妹揹着四妹妹歸來,其時,四妹妹已然昏厥。現下便是素雅,也無法分辨究竟哪個是三妹妹,哪個是四妹妹了。想來,身患病症之人,當是四妹妹。這……”
沈素心輕道:“大姐姐莫要焦急,無論三姐姐。還是四姐姐,對你我而言,可有區別?都是咱們姐妹啊,無論哪個,你我都須盡心力以迴天。現下,雖說前一人狀況略好,但兩人相較,不過是苟延殘喘比之氣若游絲而已。如此,現大姐姐先在兩位姐姐身上,做一標識來區分二人。其後。心兒口述。大姐姐筆錄,作兩份藥方,爲她們先用此方,再觀後效。心兒酌情增減,如何?”
沈素雅頷首道:“那,便如九妹妹所言!”說着,她便從身上取出兩枚玉佩,其一較大的,綁在前一,沈素心所言,狀況較好,大約是沈素雲的身上。而較小的,則綁在了另一人身上。隨後,沈素雅使人取來筆墨紙硯,沈素心口述,沈素雅書寫兩份藥方。
隨後。一面使人前去抓藥,一面在沈素心的吩咐下,衆人將姐妹二人統統移至藥苑,騰出西廂房,讓大雙胞胎住了進去,同時讓煙秀香秀這對非同卵雙胞胎去照顧她們。這般,出現了雙胞胎照顧雙胞胎的情況,有意無意間,倒是成了一個相當有趣的情景。
幾日下來,沈素心在接受餘青治療之餘,其餘時間,幾乎都用在照料兩位姐姐身上。她每日醒來,第一件事,都是到西廂房,爲兩位姐姐診脈,調整藥方。隨後,在百里雪竹或溫淺的攙扶下,到客苑去接受師伯余青的治療。一般在午膳後,她纔會返回藥苑,回到藥苑後第一件事,仍是爲兩位姐姐診脈,然後就一直守着她們,直到晚膳後纔會回房。同時,沈素雅也每日前來探望,從不間斷。
至於沈清和夫婦,沈文仲夫婦,二夫人呂氏,柳墨璃,沈奕華與倪輕舞,沈奕鶴與上官映秋,方玲姝,沈奕言,沈奕時等,俱都日日探望,更別提她們的父母,沈文恩與鄧氏二人了,更是幾乎將藥苑當他們的居所了。
這一日,剛剛完成今日施針,見沈素心尚未醒來,餘青便先行將房門打開,卻見香秀已然候在門外,一臉焦急。見餘青出來了,香秀趕忙上前行禮道:“餘先生,我家小姐可曾醒來?”
餘青忙道:“素心丫頭尚未醒來,怎麼,可是兩位小姐出了什麼狀況麼?大小姐可在藥苑?”
香秀應道:“回先生,是三小姐,似乎有些反覆,大小姐今日裡還未進府,但老太爺在,老太爺吩咐,讓奴婢來此候着小姐,待小姐醒來,便召小姐速速返回藥苑!”
香秀口中的老太爺,便是前樑國公沈清和。此時,他已然致仕有多年了,而且因爲當初樑國公府被抄之事,已然自認造反,便是其子沈文飛,也已然在義軍之中效命,因此,樑國公的爵位,也早已不予承認,於是這沈府也不再是樑國公府,家中下人也只稱其爲老太爺。但一些相交故舊,以及一些府外之人,還會稱之爲老國公或沈閣老。
餘青皺眉心道:“沈閣老也通岐黃,較之尋常醫者,他也算得上良醫了。既然他也要遣下人前來等候素心丫頭,那,可見三小姐狀況定然很是危急。”於是,他略一沉吟,道:“不如這般,雪竹,你在此候着,待到你師傅醒來,速速帶她回藥苑。香秀,你頭前帶路,餘某先行隨你去看看,或許,餘某這點能耐,也能有些用處。”
香秀聞言,不禁喜道:“若是餘先生肯出手,那就太好了!”隨即二人便一起向藥苑奔去。
其實,香秀並不知曉,這餘青,醫術或許還比不上香秀自己,他之所以能夠治療沈素心的眼睛,他所用的,根本不是什麼醫術,而是道術。而這餘青,根本就是一名修道之人。甚至,便是沈素心在前世修行那座庵子的住持師太,其實原本也是一名道術大家。之所以轉而修佛,其中緣由,便是她的兩名弟子,餘青和藥先生,也是不知的。
而餘青,其實年歲早不知有多少了,他就是那位住持還在修道之時所收下的徒弟。至於藥先生,其實不過是那位住持師太,晚年之時所撿到的一名女嬰。後來算出她與佛無緣,纔將她交付給餘青。
而餘青之於藥先生的情分,與其說師兄妹,倒不如說是父女。而藥先生那一身醫術,俱是來自前世積累,若單就這一世來說,可說是與生俱來,生而知之了。甚至,餘青那點醫術,還是學自藥先生。
當餘青隨着香秀來到藥苑時候,便見藥苑之中,一片影影綽綽的人影,沈奕華、沈奕鶴、柳墨璃、倪輕舞、上官映秋、方玲姝、沈奕言、沈奕時等小輩,俱都聚在沈文仲夫婦及呂氏周圍。而在西廂房中卻傳出隱隱哭泣之聲。
見到香秀帶着餘青來到,沈文仲趕忙排衆而出,也不顧禮儀,將餘青之手拉住,懇切道:“餘先生,您來得正好!現下,素雲身子很有些不對,父親、三弟、三弟妹俱都在內,您快進去看看!”
餘青頷首道:“文仲先生放心,餘某必定竭盡全力!”隨後,他便推開門,進了西廂房。一進門,他便看到,一旁鄧氏伏在丈夫沈文恩肩頭,身子微微輕顫,明顯壓抑着的哭聲,從她牙縫中溢出。而前樑國公沈清和,則是面沉似水,眉頭緊皺地坐在沈素雲牀前。
見餘青進來,沈文恩只是將目光投向他,而沈清和則趕忙起身向餘青迎去,急道:“餘先生,半個時辰前,素雲脈相忽然有異,起初清和還以爲診脈有誤,畢竟清和醫術平庸,不敢擅斷。然,片刻後她竟然出現痙攣,口中尚有白沫溢出。清和所見,大約……大約是先前外傷之中,還有尚未診出的,且……且是在腦顱之中……”
餘青皺了皺眉,道:“口吐白沫……這……閣老稍等,待餘某診脈之後,再行推斷。”說着,他便走向沈素雲,坐在牀邊,拉過她的一隻手腕,閉目開始診脈。片刻後,他睜開眼睛,道:“閣老,餘某所見與閣老相同,現下,餘某先下一針,抑制症狀,並也做探查。但請恕餘某直言,其實,餘某醫術,絕在素心丫頭之下,餘某所見,待素心到來之時,還是讓素心出手爲上。”
沈清和輕道:“只要餘先生肯出手,清和便感念大恩了!”
餘青聞言頷首,隨即便取出了先前爲沈素心治眼睛時候,所用的那一枚金針,在一旁火頭之上,炙烤一會兒,隨即,便插入沈素雲的百會穴,閉目輕捻鍼尾。隨後不久,只見,那枚金針,竟四分之三都沒入沈素雲頭頂。同時,在餘青身子四周,以及沈素雲身邊,都緩緩騰起一層淡淡的霧氣。此等異象,使得沈清和、沈文恩與鄧氏,俱都不禁瞪大了雙眼。
不多時,院中傳來一陣騷動,隨後不久,百里雪竹扶着沈素心便推門進來。沈素心的那一雙眸子,此時比之數日之前,已然有了極大好轉,雖仍是無法看清,但隱約之間,已然可以大致辨出人物。隱約看到眼前狀況,沈素心不禁瞪大雙眸,而百里雪竹也驚呆了!
許久,沈素心才喃喃道:“師伯……師伯你……竟然……竟然是以此等辦法爲素心治療目盲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