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秦驍打過招呼, 徐世傑帶着妻兒站在了來賓區。周圍早到的幾位來賓都圍過來向他問好。
這幾位西裝革履的年輕人,徐世傑都不認識,但對方都禮貌的叫他“徐總”, 他估計是一些業務往來公司派來的代表, 便都一一頷首回禮。
好一陣後, 徐世傑發現整個館中除了秦驍, 竟沒看見其他秦家和宋家的親屬。他朝一旁抱着文件夾的孫莎招了招手, 孫莎當即朝他走了過去:“徐總,您有什麼吩咐嗎?”
“之前你們的邀請函都送到了嗎?”
“每一份都是送到的,沒有簽收記錄的, 我們也都做了標記,後來也都一一打過電話。”孫莎從文件夾裡抽出一份邀請函送呈情況登記表交給徐世傑。
徐世傑接過登記表瀏覽一下, 發現裡面居然沒有列秦家和宋家親屬的名單, 頓時面露不悅:“怎麼你們只請了與公司有業務往來的朋友?”
“這些名單都是秦總確認過的, 至於親屬方面,秦總說他自己通知就好。”孫莎解釋道。
徐世傑擡眼看向秦驍, 秦驍正擡腕看見時間。隨即,他便整理了西裝,表情嚴肅的朝話筒架走了過去。
徐世傑也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錶,時間已經到了,該秦驍代表家人向來賓致辭了。
“各位來賓, 各位朋友, 很感謝你們能在百忙之中, 抽出時間來參加我們今天的聚會。
不知爲何, 徐世傑聽了秦驍的這句開場白, 心裡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在活動正式開始前,有一段關於我父親的VCR要給大家分享一下。請葉助理幫忙播放一下。”秦驍朝大廳一角的音控臺轉過頭去, 立在音控臺旁的葉秋池朝他做了個OK的手勢。
很快,一道白色幕布在大廳中央徐徐降下,隨即畫面上便出現了一間病房的場景。
這並不是之前遺體告別儀式方案中有的內容,徐世傑看着畫面,心內疑竇叢生。
畫面角度慢慢轉移到了病牀正面,一位金髮護士一邊躬身爲病牀上的病人取吸氧面罩,一邊道:“Two minutes.OK?”
“OK.”回答的人並未出現在畫面中,但從聲音角度分辨,應該就是手拿DV的人。
隨着畫面的推進,護士取下吸氧面罩,露出了一張面色憔悴的臉。
“秦董事長!”仰頭看屏幕的衆人都忍不住一聲輕喚。
病牀上的秦昭元略顯蒼白,但精神狀態還不錯,他朝鏡頭揮了揮手,慢慢露出了一個笑容。
“秦總說這段VCR將在您的告別儀式上播出,所以請你給大家說幾句好嗎?”拿DV的人說道。
“好的。大家好!我是秦昭元。你們看到這段VCR時,我正在享受澳洲的陽光……當然,陽光暫時還在兩米之外。”秦昭元朝病牀一側的窗戶望了望,幽默道。
或許是爲了配合秦昭元的動作,鏡頭隨着他的側首,移向了病房窗戶,窗外露出一片紅頂歐式建築和一塊在陽光下綠油油的草皮。
“董事長怎麼在澳洲?”
“天啦,快看,這段視頻的時間,居然是昨天?!”
圍觀的來賓一個個驚呼了起來。
畫面中,秦昭元繼續道:“你們或許會奇怪,我此刻爲什麼沒躺在你們面前的棺材裡?”
衆人便都面露驚疑。
“這件事說起來太複雜,而我旁邊的這位護士小姐Emma只給了兩分鐘,所以這個疑問就留給我兒子秦驍來解答了。我想告訴你們的是,我現在的身體狀況雖然恢復很快,但明顯還不能參與公司管理。我接受了Dwight醫生的建議,準備辭去公司董事長一職,由我兒子秦驍全權負責公司的運營……”
聽到這裡,徐世傑疾步朝那個白被單上擺滿鮮花的遺體告別臺走了過去,一把揪住被單掀了開來,裡面躺着的居然是一個醫學院裡用的教學模擬人!
“秦驍,你把我們大家都當猴子耍嗎?!”徐世傑勃然大怒。
眼前的一幕,令參加告別儀式的衆人都看呆了。
“把我們大家都當猴子耍的,恐怕另有其人。”話筒架前的秦驍神情淡定,他與徐世傑對視一眼,隨即轉首望着圍觀的衆人道,“如大家所見,我的父親現在正在澳洲接受治療。今天的告別儀式,不是與他的遺體告別,而是與他的職業生涯告別!從今天開始,我將代表我父親正式接管篤行集團……”
“秦驍,你別忘記了,你不是唯一的繼承人!”徐世傑想朝秦驍走去,可身旁幾個人卻將他團團圍住了。
秦驍勾脣笑道:“我父親還活着,不存在繼承問題。我是他親自選擇的接班人。至於你曾經提到的我父親的‘私生子’,很遺憾,這是件子虛烏有的陰謀。”
徐世傑在被圍住的人羣中惱羞成怒道:“秦驍,你別以爲有了這段真假不辨的VCR,你就坐穩了董事長的位置!那份親子鑑定可是具有法律效應的……”
“這段視頻是經過公安機關鑑定的,至於你提到的那份親子鑑定書,我正好也有一段錄音資料想與大家分享。”秦驍再次朝葉秋池示意。
葉秋池點了點頭,按下了播放鍵後,將那支錄音筆放到了音控臺的擴聲器前。於是,徐子瑩交給秦驍的那份錄音對話,再次在大廳內迴響起來。
這一刻,徐世傑和董思源都白了臉色。徐世傑和董思源對視一秒,轉身想要離開會場,卻頓時被圍着的幾個年輕人控制住:“徐世傑,你被捕了。”
“你們,你們是警察?!”
“是的。”一名年輕人從西裝口袋裡摸出了“逮捕證”。
這一刻,徐世傑才明白這幾個斯文有禮的“來賓”都是便衣警察。
於是,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徐世傑爲了掩蓋自己挪用公款的事實,精心策劃了一起車禍案,想要謀殺秦昭元。但秦昭元意外被救活了,加之秦驍回國監理公司,他的計劃宣告失敗。爲了奪取篤行集團的股權,實現他全面掌控公司的目標,他又與未來女婿董思源一起策劃了農民工討薪事件,並趁機在秦昭元的口服藥中下毒,想在他突發身亡後憑那份假的親子鑑定書奪取控股權。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徐世傑怎麼也沒料到他這個近乎完美的計劃,最後竟敗在了自己女兒身上。
在被警察帶走的時候,徐世傑狠狠的瞪着徐子瑩和趙曼娟,目呲欲裂。
原本,對自己背叛父親還心懷歉疚的徐子瑩,知道父親爲了達到奪取股權的目的,做下了這麼多令人髮指的事情,甚至還讓人在自己的酒杯裡下藥後,她只恨自己投錯了胎。
現場的媒體記者們個個熱血沸騰,他們怎麼也沒想到參加一個私營企業董事長的“葬禮”,居然會獲得這麼多精彩的新聞線索,一時間閃光燈“啪啪啪”的響個不停。
*********
在皇家墨爾本醫院的病房裡,宋竹韻看着PAD上面關於篤行集團的新聞,皺眉道:“你就放心把這麼重的擔子甩給兒子?”
秦昭元笑道:“他在公司裡這一年,公司的業務增長比我管理時還增長得快,我有什麼不放心的?”
“可他畢竟不是學管理的啊。”宋竹韻在國內呆了幾個月,眼看着秦驍爲了處理公司事務忙得三天兩頭不着家的,她就有些心疼兒子。
“我也不是學管理的,咱們公司還不是一路就走過來了。”秦昭元擡手攬住宋竹韻的肩頭,笑道,“這麼些年,我一直虧欠着你,趁還沒老得被你嫌棄,我要多陪陪你。”
宋竹韻愣了愣,隨即嘆了口氣道:“也是怪我自己,當年要是足夠信任你,也不會被人算計,白白蹉跎了這麼多年……”
“我也有錯。當年我要是死纏爛打的不同意離婚,依着你的性子,最後還不是會心軟原諒我……”
“誰心軟原諒你了?”宋竹韻一把拉開秦昭元的手,起身佯怒道。
秦昭元臉色一變,隨即彎腰捂住胸口:“啊……!”
“昭元,你怎麼啦?”宋竹韻忙忙在秦昭元坐的沙發前蹲下,一臉緊張的問道。
“這裡疼得厲害。”秦昭元皺眉道。
“胸口又疼了?你等着,我馬上去叫醫生!”
宋竹韻還沒站起身,人就被秦昭元摟進了懷裡。他的下頜抵在她頭頂,悶悶笑道:“還說不是心軟?”
宋竹韻這才察覺自己上當了,一時間又羞又惱,想要掙脫,卻被秦昭元抱得緊緊的。
“竹韻,我們重新開始吧?”秦昭元嚴肅了表情道,“時間如水,轉瞬即逝。無論過去多少年,我始終明白,我的人生裡,不能沒有你……”
再次聽到秦昭元說情話,再次被這個男人死死抱住,宋竹韻那鏡平的心湖,再一次蕩起了波瀾。
是的,她得承認,無論自己走得多麼遠,無論自己如何嘗試遺忘,在內心深處,始終有這個男人的影子。她擡臂抱住了他,用無聲的動作告訴他了答案。
病房的窗戶外,一株繁花如雲的火焰樹上,一雙不知名的鳥兒正在梳理翎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