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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你絕不是千千”——當這幾個字鑽進耳朵裡的時候,葉千千實實在在地驚奇了一下。她自認爲已經幾乎天衣無縫了,李蘇禾當真這麼敏銳?葉千千想,也許李蘇禾只是在試探她,許是她疑心太重,就算自己已經裝成這個樣子了,還是不免要試探自己一番。

如此這般思慮一番之後,葉千千決定繼續裝傻。她小嘴微張着眨巴着大眼睛看着李蘇禾,眼淚就和水龍頭似的說開就開,一瞬間的功夫就已經快要盈眶而出了。

可是似乎失算了。李蘇禾只是抱着手臂站在牀邊面無表情地看着她。葉千千有點裝不下去了……

“唉……”她嘆了口氣,用手背擦掉眼睛裡的淚水,撇撇嘴仰倒在牀上,音調從剛纔的蘿莉音一下子變成了符合年齡的淡淡聲音,中間夾帶着那麼一點兒慵懶的味道:“你怎麼發現的?我還以爲我成功把你給矇騙了呢!”

李蘇禾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咬着牙回答道:“有兩處,第一,你提起葉家人的時候說了一個葉字,雖然很快就改過來了,但是千千絕對不會這樣說。也許這條理由還不是很充分,但是第二點絕對足以證明你不是她,那就是當我一連問了你三個問題之後,你居然有條有理的回答出來了。關鍵不在你的答案還是模糊不清,而在於你清晰地理清了我每個問題,如果是她的話……被這樣一問,是沒法這麼有條有理的回答我的,也許,就急得說不出話來了。”

葉千千靜靜地躺在牀上聽着李蘇禾的解釋,不得不承認,自己的確沒有想到這個,本以爲只要按照傻瓜那種沒有邏輯的邏輯方式挨個回答就好了,可她忘了傻瓜本來就是沒有邏輯的,於是儘管萬分小心,還是沒有敵得過李蘇禾對那個傻子的瞭解。

她翻了個身,側臉貼着柔軟的牀褥,背對着李蘇禾,不管她的表情此刻有多難看,徑自說道:“其實我揹着葉家人來找到你,是爲了留下你。既然被你識破了,那我不如直說,你留下來吧。不要回中國。”

看着那人趴在牀上的纖細的背,李蘇禾強忍着撲上去暴揍她一頓的衝動,咬牙問道:“爲什麼?”

“爲了那個傻子啊。”牀好軟……葉千千跑了一晚上,可是累得要死,現在這樣舒舒服服地趴在牀上,就快要睡着了,連聲音也變得悶悶的,“就像剛纔,如果這面具的效用真的失掉了,你不會希望她落在葉家人手裡吧?雖然我不知道他們是不是真的良心發現,以後會對她好,但是……呵呵,不知道爲什麼,就算知道你曾經利用她,我還是比較信任你……我覺得……把她交給你……會更好……唔……”聲音越來越小,李蘇禾疑惑地湊上前去一看,差點氣炸——睡着了?這就睡着了?!要不是那張臉讓她於心不忍,李蘇禾真想現在就打開窗戶把這個暈死在她牀上的人給順着窗戶丟到外面的河裡!

可是……長而捲翹的睫毛輕顫着,細膩的鼻翼微翕,望着那女人安靜的睡顏,李蘇禾有些錯覺地覺得她就是那個葉千千……她……和那個傻乎乎的孩子……是一個人。輕嘆了口氣,終究還是沒忍心丟她出去,反倒扯過一邊放着的被子蓋在了她的身上。

哦,對了,布魯諾家的人說要見葉千千是吧?那他們趕去找葉才遠那隊人還有什麼用!李蘇禾摸過手機,撥通了茱莉亞的號碼。

接電話的是馬蒂歐,他要了李蘇禾的旅館的地址之後說過一會兒就會趕過來,然後就掛了電話。李蘇禾把手機丟到一邊,看着放在牀頭櫃上的機票,微微發愣。

房間裡有兩個均勻的呼吸聲,這讓她覺得有一點安心。她想,自己到底要不要留下來?如果剛纔真的是那個呆瓜葉千千出現了,她是一定會毫不猶豫地留下的。但是……唉,這個葉千千說得也有道理,誰知道這個面具能撐多久?別說葉千千不信任葉家,李蘇禾也不信任!就算葉才遠是千千的親生父親,可是在他做過那樣的事情之後,千千的心裡留下了那麼大的陰影,如果把她留在葉家,她一定不會過得開心……那是李蘇禾所不願意見到的。何況,就讓她這樣離開葉千千,她又怎麼能甘心……

回頭望了望還趴在牀上酣睡的女人,其實……她對自己也沒有那麼壞……李蘇禾沒意識到她彆扭了,更沒意識到她的臉微微地紅了……自打遇到葉千千,她簡直就已經不是李蘇禾了!要是被她的同事和學生看見她現在這副樣子……啊!李蘇禾痛苦地抹了把臉,真是太可怕的設想了……

就這麼一個睡死一個亂想,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外傳來了腳步聲。李蘇禾走過去開門,如她所料,是布魯諾一家。

茱莉亞眼尖地從李蘇禾和門之間的縫隙瞧見了正趴在牀上睡覺的葉千千,急着撥開李蘇禾,跑過去搖醒了她。接着就是布魯諾一家認親大會,李蘇禾像個旁觀者似的——本來就是個旁觀者——看着葉千千笑靨如花地拉着保拉和馬蒂歐說話撒嬌,聽她把原本波折萬分的故事去掉悲劇成分,變成了一段有點搞笑的平淡敘述,就這麼安靜地觀察着她。

她突然想,如果那個小孩子葉千千長大了,大概就是會這副模樣吧?呵,什麼大概,本來這個女人就是長大了的葉千千啊!只是她對自己的態度不一樣了,而自己……還愛她吧……

愛麼?愛。否則也不會在看到她快要落入蛇口的那一剎那什麼也不顧地衝上去,更不會在看見她的冷漠的時候難過得想哭。她原以爲自己只是因爲失去了那個傻瓜千千而傷心難過,但在這一刻,她突然發現,眼前這個笑眯眯的女人真的真的就是葉千千……因爲她的一顰一笑都和從前的那個人那麼那麼的相似……

她在心裡慢慢地做了個決定:她要留下來,幫葉千千找到面具之城,無論她是否還被喜歡,起碼……葉千千需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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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第二天一早葉千千和李蘇禾同時出現在葉才遠訂的旅館門口的時候,湊在一起吃早飯的幾個人的表情是各異的。本來他們都以爲葉千千睡懶覺沒起來,但是這樣一下子冒出倆,還真是……有點兒驚悚……顧新奇看見李蘇禾無言地站在葉千千手邊,衝她咧嘴笑了笑;於起航左看看葉才遠,右看看葉千千,決定還是不吱聲;葉才遠只是皺了皺眉,說了句“吃飯吧,快涼了”;反應最大的是蘭映,她真是不知道此刻該用什麼樣的情緒來面對這件事。難道千千在心智正常之後還是不肯放開李蘇禾麼?!居然……居然特意去把她找了回來?!

李蘇禾刻意忽略了蘭映有些輕微敵意的目光,在餐桌旁坐了下來,一句都沒有解釋。

有時候沒有解釋就是最好的解釋。葉千千挨着她坐下來,抓着叉子叉意大利麪。

嘴巴里塞着意大利麪,葉千千大概是覺得餐桌上的氣氛太詭異太壓抑了,或者突然想起什麼,忙着吞了嘴裡的面:“哦對了!我昨天晚上在里亞爾託橋附近發現了點東西。我和於起航想得差不多,也是想到了達芬奇的《最後的晚餐》,因爲葉文江不會把太陌生太晦澀的東西編進指示詩中,這樣對於葉家的後人來說也太難找到地圖了,畢竟我們不是專門研究西方歷史的。”

聽她說到這兒,垂頭吃麪的李蘇禾忍不住斜着眼睛從眼角瞪了她一眼——她就是教西方史的講師好不好?這人是在變相諷刺她麼是麼是麼?不過好在葉千千沒看見,繼續說道:“我想,由指示詩直接聯繫出來的線索一定是最顯而易見的那種,於是我想到了舉世聞名的那幅畫。我記得曾經在我姐姐茱莉亞的美術課本上見過那幅畫,她還跟我說了一大通,是以我對那幅畫的印象很深刻。那幅畫上是耶穌和他的十二個門徒在吃最後的晚餐,一共十三個人。而昨天看到里亞爾託橋的時候,我看見它的橋身中央是浮亭,而兩邊則正好各有六個拱門。我想,葉文江大概是用那幅畫來類比這座橋,而地圖,如果沒錯的話,‘於神聖的十字架下/魔鬼以黃金交換你低下的靈魂/於是晚餐之前/你把主的慈悲踩在腳下’,地圖應該就在猶大的位置,也就是與浮亭間隔一個橋孔的那個拱門附近。”

“但是……”顧新奇在恍然的表情之後,又變得迷茫起來,叉子隨意地亂叉着盤子裡的麪條,一邊問道:“……是左邊的還是右邊的?畫只有一面,但是橋有兩面,我們可不知道該從那邊去看才能對應上那幅畫啊。”

作者有話要說:蘇小淺晚上去賣身還債了。。所以更文晚了。。。= =

明兒又要幹體力活兒了。。打滾求保養啊~~~俺要過只需要吃飯睡覺諂媚的被包養的日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