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睜睜的看着胡慶離開,高月英原本眼中的期望和怨恨此刻全都消弭殆盡。
她一邊由胡夏攙着,另外一邊手扶着牆,好像要憑藉這樣的方式才能夠站穩。
胡夏剛纔一直都沒有說話,此刻眼神落在母親的身上,全是悲憫和難過,“媽,我知道你很傷心,但是如今結果都已經出來了,再怎麼樣都於事無補。更何況,殺人償命乃是天經地義的事情。雖然這句話說出來太過冷血,但是舅舅確實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情,這些和爸都無關。”
雖然這話從胡夏的嘴裡說出來,聽着好像也有些冷血,但是高月英反而沒有剛纔反應那麼大。
她自己又何嘗不明白這些道理,只不過心裡的怨恨總要找一個人發泄。
胡慶當時娶她的時候有多麼信誓旦旦,後來離婚就有多麼無情無義。如今,竟連吵架的餘地都沒有了。讓她如何不恨,如何不難過?
只可惜當年他們高家,慢慢榮華,可是高父後來得了病,這麼多年了一直臥病在牀,只留他們兩個人。
沒想到最後所有的家業全都毀在了高健翔的手上。
她曾經拼命想護住的高家如今也支離破碎,還真是讓人唏噓的同時又只能感嘆歲月無常。
胡夏扶着高月英,“媽,回去吧。”
兩人也離開了,只是胡夏總覺得有個人看他們的眼神有些奇怪。
他說不出來到底是什麼意味。
但是這個人他一直都有在觀察。對方一進來就和胡慶坐在一起,兩個人不知道說了些什麼,神情有些說不出來的詭異。
胡夏可以肯定,這個人一定知道些什麼。
看完了別人的好戲,霍祺年拉着穆嵐也準備離開了。
再多的唏噓,也終究是要散場。
只不過他們還沒走,就聽到不遠處傳來爭執聲。
“你們不要過來,放開我,不要過來!”
這聲音實在是太尖銳,即使不想聽到,也不由自主的傳到了自己的耳朵裡。
更何況對於這個聲音的主人,穆嵐也是再熟悉不過了。
兩人對視了一眼,她拉住霍祺年的手,“祺年,我們去看看吧。”
順着聲音走過去,果然是羅俊銘和柯舒彤兩人。
只不過此刻場景有些混亂,她一時之間過不去,只能在遠處旁觀。
柯舒彤看起來像是受了什麼刺激的模樣,她一直大喊大叫着,如果不是旁邊的羅俊銘拉着她,說不定她早就發瘋似地跑了出去。
可是要說發瘋的話,看着又不太像。
她剛開始的時候一直捂着自己的腦袋,嘴巴里面唸唸有詞,大抵都只是什麼“放開我,不要過來”之類的話。
兩人就這樣在這種走廊裡喧譁,自然會引來警察,原本想將他們請出去。
只可惜好像這樣的症狀更加刺激到了柯舒彤,她瘋得更厲害,也不管來人是誰都拳打腳踢的。
旁邊的兩個警察已經收到了殃及。
可是如今是在法院這樣的場所,下面圍觀的羣衆也很多,要是他們強行動粗的話,到時候也會傳出許多不好的聲音。
一時之間,雙方都互相掣肘,誰都沒有分出個上下。
到了後來,柯舒彤更加像是受了什麼刺激,不停的大叫着。
但是這樣的情形沒有持續多久,她原本無神的眼神突然有了情緒。
最開始是迷惘,後來到了悲痛,再後來她就開始瘋狂的笑起來。
遠遠的,穆嵐沒有辦法形容那是什麼樣的一種情緒,只覺得有些可怕。
但是整個過程中,羅俊銘一直都是陪在她身邊的。
即使是她最瘋狂的時候,她的攻擊也是隻針對對面的陌生人,從來沒有達到羅俊銘的身上。
而且羅俊銘一直在她耳邊湊着說些什麼,她情緒纔會有這樣的轉變。
在所有的瘋狂過來,她忽然又開始慢慢安靜下來,然後瘋狂地掉眼淚,就像是溺水的人忽然摸到了一根稻草,怎麼都不想放開?
她就那樣慢慢的滑到地上,蜷縮成一團,雙手抱着膝蓋,頭髮遮住了她的臉,但是穆嵐可以肯定,她現在在哭。
眼看着剛纔的戰爭差不多停止了,穆嵐打算走過去看看情況,最後還是被霍祺年拉住了。
他搖搖頭,“看這情形八成是受了刺激,看到了裡面的那兩個人,所以恢復了以往的記憶。你現在過去,不僅無於事無補,還會加重她目前的情緒,我怕她會傷害你。”
整個過程,他就像是一個旁觀者一樣,將所有的事情都看得很清楚。
可是穆嵐分明能夠感覺到,他一直潛藏在內心的悲憫和難受。
伸手握住了霍祺年的手指,然後十指緊扣,慢慢的收緊,“好。”
你說不讓我過去,我就不過去,你說什麼,我就聽什麼。
這是獨屬於他們兩個人之間的信任。
至於另一邊,感覺到蹲在地上的女人慢慢平靜下來,羅俊銘這才蹲下身子將她摟進了懷裡。
在整個過程中動作都很輕,似乎是怕嚇到她,手還一直輕輕的撫着她的脊背。
旁邊的兩個警察想說什麼,被他一個眼神掃過去,直接閉嘴了。
不過幸好他們現在所在的位置不是什麼重要的走廊,不然現在不僅會引起衆多人的圍觀,還會引起堵塞。
看他們倆的樣子確實大有情況,兩名警察也沒說什麼。
羅俊銘輕輕地湊到柯舒彤的耳邊,“沒事了,你剛纔也看到了對不對?那兩個混蛋現在都受到了應有的報應,他們馬上就會帶着滿身的罪惡離開這個世界。無論你經歷了什麼,現在都已經還回去了,你不要害怕,我會一直陪着你。”
最開始的時候,柯舒彤仍然只是坐在那裡,看起來像一個木頭。
直到他一遍又一遍的重複着這些話,那人才慢慢放開抱着自己膝蓋的手,伸手緊緊的摟住他,放聲的哭了出來。
羅俊銘此刻的角度只能夠看到她的發頂,但是眼神中全是悲憫。
看來如今這邊也差不多了。
一旁的穆嵐將所有的情況盡收眼底,也鬆了一口氣。
“祺年,我們走吧。”
她確實已經沒有再上前的道理。
這兩個人不知道什麼時候早就被綁在了一起,如今倒成了互相取暖的對象。
坐在車上,穆嵐還有些不明白。
霍祺年知道她想問題想不明白的時候,就會想現在一樣緊蹙着眉頭?
“行了,就你這腦子有時候幹想也想不明白,有什麼不如說出來。”
對於自己被鄙視了這個事情,穆嵐雖然心裡十分憤懣,卻也不得不承認這個事實。
“好吧,這次我就讓着你。你說俊銘今天爲什麼要帶柯舒彤來法院,誰能想到他看到那兩個人一定會受到刺激,他爲什麼還要這樣做呢?”
聽到她的話,霍祺年倒是真的沒忍住笑了,“看來有些人還真是當局者迷啊。他作爲一個醫生,當然知道這樣做一定會刺激到她。可是如果他的目的就是讓柯舒彤恢復記憶呢?”
“啊?爲什麼?”柯舒彤現在忘掉了過往的所有痛苦的事情,對她來說應該是最好的結局了。雖然現在看起來瘋瘋癲癲的,但是至少沒有那些勾心鬥角和永遠纏繞着她的噩夢。
“可能是他們兩個人都沒有辦法面對這樣的彼此吧。聽說每個人的記憶都在靈魂裡,一個人沒有了記憶,就相當於沒有了靈魂。俊銘可能是想讓她找回真正的自己吧。而且如果是他的話,說不定可以讓柯舒彤真正地痊癒呢。”
最大的原因也只不過是因爲愛情這個東西,總歸是自私的。一個人長期的付出和索取,總有一天會覺得膩味。
況且愛一個人,總想愛他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