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威刑司命 7

聯盟的療養區,是傷者修養之處。因而無論外圍的戰況是何等危急,這裡都不會感受到任何風吹草動。而這,也正是煕浩故意將易彬留下的原因。芷儀尚未醒來,易彬也仍然守在牀邊,而眼下邊陲地區的黑雲壓城,他似乎仍是全然不知。“前輩他們,現在商討對策嗎?不管怎樣,到了決戰的時候,我都必須親手和魅影做個了斷,無論他有什麼計劃!”

每每闔眸時分,往昔與魅影的恩怨糾纏都會映入易彬的腦海。他知道,魅影就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加拉哈德區的紛亂,芷儀遭受的折磨,收割者的進犯,和他都有脫不開的干係。然而冥冥之中,易彬心中卻不由自主地萌生出一個想法,這個始終隱匿着身份的人,似乎和自己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

那些不爲人知的塵封過往,那些在自己變身的瞬間閃回的記憶碎片,易彬至今都難以窺見全貌,卻在回想的剎那,感受到一股沉溺的窒息感。好似萬丈深淵,黑潮漩渦,自己正被捲入其中,難以脫身。

就在易彬思慮時分,門口卻傳來一陣輕聲叩擊。易彬走上前去,轉動把手,然而打開房門,面前卻空無一人。易彬探出身子,四下張望,然而眼前卻只是一條寬敞的走廊,燈火通明,卻仿若靜止一般了無聲息。

“奇怪,這間病房,明明是在走廊中間,樓梯道都在兩邊盡頭。聽到敲門聲到我開門不過只有幾秒鐘,來的人怎麼會消失得這麼快?”易彬正惑然不解,卻又瞥見自己的腳邊似有異物。蹲身拾起時,才發現那是一張純黑的信封,似乎是被人塞在了門框的夾縫裡。

“這是,剛纔那個人留下的嗎?”易彬雖有踟躇,卻也還是將信封打開。而當他看清其中的物件時,那雙純黑色的瞳孔猛地一縮:信封內僅有兩張紙片,一張是被撕成小塊的地圖,似乎是爲了刻意標記目的地所在。而另一張,則是Undead的封印卡牌。卡牌上沒有任何花色以及圖案,只有一對交錯的鎖鏈。易彬非常清楚,之前在吳天崎和魅影戰鬥時,他也曾見過這樣的卡牌:“這是,Undead的封印卡……”突然,一個念頭如同飛火流星,閃過易彬的腦海:“難道說!”

一個妖嬈的身影,悄然來到了聯盟分部的外圍,藏青色的西服套裙下,一雙穿着黑色的纖長美腿,異常吸睛。然而,在她一抹媚然的面容上,卻始終隱約閃現着幾分陰冷。女子擡起頭,陰雲密佈的天空似乎預示着山雨欲來,她竊聲淺笑,便撐開了手中的一把黑傘,又將另一隻手上的手機放到耳邊。

待電話接通後,她壓低聲音說道:“一切按照計劃,我已經把那張卡和位置交給他了。那張本來不應該存在的,用來封印第二隻Joker的卡牌。魅影並不知道它的存在,但事實上,在他與Joker完成融合前,我就已經把它做好了,用這個夏梅的頭腦。相信很快,這個人會幫我們做好善後工作的。”

“很好。”電話那頭,傳來一陣漠然的迴應:“你應該沒有暴露自己吧。”“當然,看樣子你在聯盟裡安插了很不錯的內應呢。”女子一邊說着,一邊回首看向漸行漸遠的聯盟分部:“就像之前搶走Delta的時候一樣。”“聯盟的戰區裡,從來就不缺我的棋子。他們都是五年前計劃的實施者,也不得不讓這個計劃繼續下去。”電話那頭的聲音似乎也在走動着:“就算是我所在的中央戰區,也不例外。”

“不過,我確實很好奇,你居然能夠把一切都算計在內。”這時,女子不免問道:“16年前,我擬態陸博的助手夏梅開始,你就已經計劃好這一切了嗎?”“那倒不是,當時我只是覺得,多掌握一些聯盟的底細,對我們來說有幫助。”電話那頭的聲音暫止片刻,似乎是在警惕着隔牆有耳,隨後又繼續響起:“不過後來,一切的巧合都被我們捕獲,而這些巧合又紛紛促成了最終的計劃。霜刃負責墨涅塔的開發,你負責Undead的處理和Glaive的開發,還有一個聯盟計劃中的棄子,成爲了我們計劃中關鍵的一環。可能這就是天意吧,所有的一切,都在向着對我們有利的地方發展。”

“那傢伙,好像還挺可憐的。”女子冷冷一笑道:“五年前,他只是因爲巧合捲入了聯盟的計劃。聯盟本來想留他一命,但迫於我們的威逼,也是爲了排除一切不穩定的因素,在三年前任由我們將他滅口。哈哈,而且那時殺了他的,正是那個失去記憶,被我們作爲兵器驅使的穆亦斌。然後,我用了三年的時間,將他和第二隻Joker融合,他內心對聯盟的仇恨,驅使着他向聯盟復仇。但事實上,他對於我們而言,也只是一個棋子罷了。”

女子似是說到了興頭,伸手推了推眼鏡,難掩語氣中嘲諷般的歡欣:“而現在,這兩個恩怨糾纏的人,又馬上就要面臨你死我活的決戰了。所以說人類真的很有趣啊,無論肉體變成什麼樣,人心依然是人心,善變,脆弱,多疑,醜惡。”

“這也是我最初的目的,瓦解騎士聯盟,僅憑外力是不夠的。最好的辦法,就是利用人心,從內部將其攻破。”電話那頭輕笑一聲,便是娓娓道來:“名義上,我們幫助聯盟培養了一個至強者。但實際上,我們在催生着人心的貪慾和邪念,也在一點點控制着他的心境。在這個過程中,他就像一個無知的孩童,會在戰鬥中逐漸被那些污穢吞噬,會一點點扭曲自己的心態。當一切時機成熟,他就是我們屠戮聯盟的利劍。”

“他現在似乎能夠使用Delta隱藏的進階力量了,這也在你的計劃中嗎?”說到那人,女子的神情有幾分嚴肅。“說實話,他的進度比我想象得甚至還要快一些。”電話那頭似有些許遲疑:“但眼下他的實力,還是不夠的。不過接下來,就無須我們操心了,據我所知,奧菲以諾那邊似乎也準備得差不多了,下面的事,交給他們吧。畢竟,血玫那傢伙,和他之間,還有一筆私人恩怨要清算。”

“那,我接下來該怎麼做?”女子問道。“在保證自己不暴露的情況下,再去盯梢一下最後的戰鬥吧。必要的時候可以出手,絕不能讓無關的人介入進來。一切結束後,你就在加拉哈德區等候消息吧。”電話那頭沉默片刻,繼續說道:“我們不會等太久的,我也期待你接下來的表現,鎧妖。”“明白,翠魍大人,爲了Worm的勝利,不會讓您失望的。”鎧妖掛斷電話時,空中已響起滾滾沉雷。

“去死吧!高劍鳴,司空宏!”魅影叫囂時,邪神已經將巨劍驟然劈下,碩大的兵刃引動陣陣迅風,僅是那撲面而來的壓迫感,就足以令獵物喪盡最後一絲戰意。但就在這時,看似已經窮途末路的兩人,卻不約而同地發出了一陣輕笑。“你說得不錯,我們確實是想借由你的弱點戰勝你。”當高劍鳴開口時,語氣中已全然不現方纔的惶窘:“但你唯獨猜錯了一點,這最後一擊,可不是由我們來打的。”

“我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爲了給戰友鋪路罷了。”司空宏一把抄起身邊被擊落的百蟲劍,將其指向對手喝道:“魅影,你已經落入我們的圈套了!”與此同時,在聯盟分部,那間昏暗的房間內,煕浩亦是嘴角一挑:“四張King和一張Joker是召喚邪神的鑰匙,也是邪神的動力源,少了任何一張,邪神的力量都會被大幅削弱。這種事情,可別想逃過我這個智商200的天才的眼睛啊!”推動那一副厚重的眼鏡後,煕浩便用手指抵住了耳機:“就是現在!”

“什麼?”眼前兩人的舉動,令魅影頓覺驚詫。也就在這時,他才恍然驚覺,自己的面前正有一道透明的虛影風馳焱至,周遭被攪動的空氣,似乎也被鍍上了一抹淺淡的金色光暈。或許這個不速之客早已動身,但倘若自己心存警惕,即便他以隱身藏匿形體,也自然逃不過自己的眼睛。“難道說,這兩個傢伙是故意詐敗,從而讓我放下戒備的嗎!”倉皇之下,魅影急忙催動邪神抽回巨劍予以反擊,然而開弓之箭,覆水難收,這般惶亂的攻防轉換,必然遲緩。

巨劍回斬之前,那道身影已然逼近邪神的胸口,隨後兩面淺藍色的光幕憑空浮現,又匯入了虛影的位置。其上勾勒的,正是蜥蜴和三葉蟲的圖紋。“果然是你嗎!”彈指間,魅影便已猜到了來者的身份,但此刻,一切都已爲時已晚。下一瞬,一陣劍斬錚然,兀然響起,而邪神胸前,那塊已被擊破的黑桃浮雕,便化作碎屑飛散。鑲嵌其中的黑桃King,被一隻無形之手一把取下。

“啊!混蛋!”彷彿連體的血肉被硬生生地割去一般,魅影發出一陣尖利的哀鳴。而此刻,那柄巨劍也在他的面前揮下。漆黑的利刃,似乎劈中了那個無形的對手。火花四濺中,那團虛影便頹然墜下,直至落在了司空宏和高劍鳴的身前,揚起一片塵土。虛影逐漸消散,來者現出原形,正是身着戰甲的吳天崎,而金光拂掃,也將騎士形態下的金甲翎羽褪去。

這時,兩人則同時上前,一把扶住了吳天崎的肩膀。“成功了!”雖然吳天崎的語氣顯出幾分疲憊,但吳天崎抖了抖手中的卡牌,還是強擠出一分笑意:“幸好成朔有先見之明,把能夠隱身的方片10給了我,幫大忙了。”“做得好,天崎!”高劍鳴也不似方纔的頹敗,興奮的語氣,既是對友人的讚許,也是對勝利的自信。

“如此一來,這個傢伙就窮途末路了!”司空宏頷首幾許,便擡頭看向了邪神。而此時,那個碩大的身軀上,已是遍佈着蒼白的電光,在魅影陣陣痛苦的哀鳴聲中,它的四肢和軀幹,都在劇烈地顫抖着。“取走黑桃King以後,邪神的戰鬥力就被大幅削弱了。之前的防護罩似乎也消失了。”觀察室內,煕浩將雙手支撐檯面,雙目闔閉,再度睜開時,瞳光炯炯,卻又好似飽含沉痛:“讓這場無端的鬧劇結束吧,各位!”

“你們難道還不明白嗎?殺了我,意味着什麼?”這時,魅影突然怒道,嘶啞的嗓音,卻已然昭示了他的窮途末路:“聯盟正在利用你們,就像當年利用我一樣!你們倘若仍然執迷不悟,等到了失去利用價值的那一天,也會被聯盟像垃圾一樣拋棄!”“魅影!”然而這時,吳天崎厲聲一喝,將魅影的威脅盡數打斷:“或許你所言確有其事,或許聯盟確實有負於你……但是,身爲聯盟的騎士,除非我們證據確鑿,聯盟確實迫害了我們的朋友,否則,我們還是會忠於聯盟!因爲我們相信,抵抗外敵,保家衛國,在這一點上,我們和聯盟的信念是一致的!”

“沒錯,我們也不是爲聯盟而戰,而是代表聯盟,爲了保護那些無辜的人而戰!”高劍鳴邁進一步,揚起破壞劍說道。“而你,魅影,你令戰區陷入混亂,令我們的朋友身陷危機,僅憑這點,我們就不可能放過你!”司空宏也走到吳天崎的身邊,言語雖然冷如冰霜,卻也頗顯威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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