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來,你的狀態不是很好啊。”就在這時,一陣青年的沉聲突然打斷了北騰的思緒,當他循聲望去時,卻發現在自己身旁十米之外,不知何時竟多出了一個身影。
一襲蒙塵的披風,遮蔽了他的衣着和麪容,只能從聲音辨出,這是一個不足而立的青年,身形高挑,卻頗顯健碩。而他身上最醒目的,無疑是胸襟上一塊灰鐵勳章,兩柄交錯的屠刀,正是收割者的印記。
“你運氣真好,差一點,我就直接把你的腦袋捏碎了。”北騰向着來者白了一眼,言辭中充斥敵意。“還請您少安毋躁,魔龍。”然而,青年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似乎對北騰的恫嚇毫不在意:“我想您應該知道,和我們比速度,可不是什麼明智的選擇。”
“那麼,說說你的來意吧。如果你不遠萬里跑過來,就是爲了送死的話,我現在就可以滿足你。”北騰叉起雙臂,故意拉高了聲音:“少有的幾個隸屬於收割者的異蟲之一,銀螫。”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多廢話。”被喚作銀螫的青年說着,便向着北騰拋出了一隻紙團,北騰伸手截住,將其展開之時,卻發現上面撰寫的,是一處地址。而就在北騰看完最後一字時,紙片就在北騰的掌心化作煙燼。
“看來你的力量,有時候還真是個麻煩。”銀螫冷哼一聲道:“有的時候,不受控制的東西,再強大也沒用啊。”“犯不着你操心。”北騰的話語亦是充斥蔑視:“這點東西,看過一遍就記住了。我只是好奇,你把這種東西給我,想幹什麼?”
“沒什麼,只是想幫幫你。”銀螫清了清嗓子道:“我聽說,你們奧菲以諾正在搜尋人類,將其感染成新的奧菲以諾對吧。在這裡,有一個漏網之魚,或許可以作爲你的目標。”
“這個地方應該在聯盟腹地吧,而且蝸居在那裡的老鼠也早就被聯盟轉移了。”北騰冷笑一聲:“真遺憾,你提供的情報一無是處。”“那可不一定。”銀螫伸出手,扯了扯披風的帽檐:“要知道,我們異蟲在人類里布置的眼線,可要比你們更多,我們有可靠的消息,那裡確實還有未撤離的人。”
“不必了,這種雜魚,我也沒興趣,比起這個,我寧可去殺幾個聯盟的人,有一點抵抗,好歹不那麼乏味。”然而,北騰再度倚牆昂首,似乎全然不以爲意。但此時,銀螫卻上前一步,壓低了聲音:“這可能並不是你的本意吧。在你的眼裡,殺幾個蝦兵蟹將,不比殺幾個手無寸鐵的普通人更有意思。其實對你而言,真正想殺的只有一個人,對吧。”
“不該打聽少打聽。”北騰晲視的目光中,頓時殺意畢現:“不然,我可以考慮讓你的死期提前。”“看你的反應,至少我說中了,對吧。”銀螫的嘴角勾起一抹陰笑:“在你傾瀉憤怒之前,我希望你知道,如果你想早一點和自己朝思暮想的對手做個了斷,去那裡會是最佳的選擇哦。”
“吼?”此言一出,本已劍拔弩張的氛圍瞬時緩和,北騰緩緩放下被捏作利爪的手,展露出一絲笑容:“你這話,當真?”“是不是真的,你自己去試試不就好了。”銀螫微微俯首,以指尖抵住前額:“反正對你而言,這是一筆穩賺不賠的生意。”
“不過,你爲什麼要把這件事告訴我呢?”即便已然動心,北騰卻仍然存留着最後的警惕。“你忘了麼,既然你是在執行血玫給你的命令,而這次的行動本就有奧菲以諾和異蟲的合作,那我們自然就有相互幫助的基礎。”面對北騰的一再質疑,銀螫的作答始終不卑不亢,但在那副隱隱淺笑下,卻似乎始終暗藏着不可告人的玄機:“我也是奉了異蟲上級的指示,來給你提供一些幫助。但你會怎麼界定,怎麼選擇,就取決於你自己了。”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們對那個人好像一直也挺上心的呀。”此時,北騰面帶嗤笑,緩步來到了銀螫面前:“會把自己的獵物這麼慷慨地送給競爭者,真不像是你們異蟲的作風哦。”北騰話音未落時,便已來到了青年的面前,雖然身形較銀螫稍遜一籌,但他還是緊貼在銀螫的身前,用盡顯寒意的眼神注視着銀螫。
不過,銀螫卻只是微微垂首,將自己的雙眼掩藏於披風的兜帽下:“雖然,關於他的事情我並未參與其中,但我相信,不管霜刃他們到底在籌劃着什麼,他們首先必然要保證這個傢伙的實力。所以,你就當自己是這傢伙戰鬥力的試金石了。如果他死在了你的手上,就說明他也就這點程度罷了。”
“哼,既然這樣,那我就接下這筆差事了,諒你們這種時候,也不敢跟我耍花樣吧。”北騰傲然向後一仰,隨後便轉身離開:“不過,你們應該會後悔的,把這樣的事情告訴我。接下來,你們恐怕就要和聯盟的人一起,去給那傢伙收屍了。”言罷,北騰似乎不顧隱隱作痛的傷口,便向着走廊的盡頭揚長而去,此時,他尚在心中暗自唸叨:“下一次,就是你的死期了,洗乾淨脖子等着吧,易彬。”
然而,北騰不曾看到的是,就在自己的身後,銀螫伸出一指,將兜帽挑開一角,一雙宛若紫鑽的堇色瞳孔,直視着北騰的背影。“可悲的無知之人啊,淪喪了往昔的一切記憶,將屠刀伸向了自己的至親,身陷囹圄而不自知,心智泯滅而不自覺。”銀螫丹脣翕動,幽幽地喟嘆着:“如果一切順利,你可能會想起關於自己的一些事吧,但如果真的迎來了最壞的情形,那也至少不能由着你,毀壞我們的計劃。”
話音未落,銀螫的身邊便泛起一陣如薄紗般的迷濛紫光,頃刻間,他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但在他方纔的駐足之處,卻仍然縈繞着他最後的讖言:“或許,死在他的手上,纔是對你最好的結局吧。”
中央戰區之內,戰火仍然紛繁,當手無寸鐵的平民均被遣散之後,奧菲以諾的鐵蹄自然就指向了衆多聯盟戰鬥員。即便他們均配備了標準的防具和火器,但沒有騎士系統的保駕護航,僅憑血肉之軀,着實難以應付怪物一般的對手。
儘管騎士們盡力設防,卻終究難抵傷亡節節攀升。但即便如此,聯盟的行伍中也沒有一人退卻,即便知道踏上戰場或許就意味着死亡,他們還是義無反顧地捨身出陣,以生命譜奏悲壯戰歌。協力奮戰之下,聯盟終於一次又一次地擊退了奧菲以諾的突襲,傷亡的增幅也在不斷下降。
時間來到翌日清晨,技術部的大樓內,煕浩正沿着階梯踏步而上。雖然他不需要像一般的戰士一樣前往前線拼殺,但身爲技術部部長,他肩負的職責同樣沉重。敵情的檢索,裝備的檢修,在如此繁雜的戰局中,任務同樣不容小覷。
幾乎每天,煕浩都是第一個前往崗位,也是最後一個離開的,他的休息時間,幾乎都不及其他戰士的一半。然而今天,就在煕浩睡眼惺忪地打開門禁時,一個突兀的身影卻顯現在了他的眼前。
這是一個而立之年的男子,卻留着披肩長髮,身着黑金相間的聯盟隊服,胸前的金色徽章,在晨光映照之下異常晃眼,而在看到他的瞬間,煕浩立刻消散了微薄睡意,此人造訪於此,令他頗感詫異:“夙沙,督察?”
清晨造訪技術部,並出現在煕浩面前的,正是夙沙武。而發現自己的行徑被撞見,夙沙武似也有些意外,但這點情緒卻也被他迅速壓下:“喲,這不是孫部長嗎,幸會幸會,來得可真早啊。”夙沙武一手貼在胸前,一手納於身後,向着煕浩微微躬身,畢恭畢敬地打着招呼。
不過,這樣的禮儀顯然不能打消煕浩的疑心。一方面,對方在這樣的時段出現在技術部本就不尋常,另一方面,和吳天崎他們如出一轍,煕浩也始終忌憚着夙沙武曾經的所爲,因此,他只是沉聲問道:“不知道夙沙督察一早來到技術部,有何貴幹?”
“這個嘛,昨天的戰鬥中,戰務部報損的裝備很多,所以趕在今天參戰之前,我想過來先看一看損傷程度。”夙沙武眉眼含笑,言辭沒有絲毫猶豫:“畢竟,孫部長出於大局考慮,沒有將裝備的損耗公開,我只能用這種方式瞭解一下受襲的情況了。”
“這……”一時間,煕浩竟是啞口無言,雖然他知道對方的託詞漏洞百出,但煕浩卻也無法反駁。爲了避免不必要的恐慌,煕浩並未將戰況公之於衆,正如最初他暫時地隱瞞了平民傷亡一樣,誰知竟讓對方尋得把柄。就在煕浩思索着如何迴應時,卻突然發現,夙沙武仍然竟右手背在身後。
“夙沙督察,你手裡,是拿着什麼東西嗎?”煕浩隨即問道。“沒什麼呀,孫部長難道懷疑我偷拿了技術部的什麼裝備嗎?”夙沙武迴應時,仍是神情自若。
“那不是,夙沙督察也是聯盟老將了,如果是要借用技術部的裝備戰鬥,我當然沒有意見。不過,不管怎樣,總得讓我這個部長過目下吧,再說,倘若是尚未準備就緒的設備,用了豈不是增加麻煩嗎?”煕浩一面解釋着,一面便向着夙沙武邁步而去:“那麼,請讓我看一下吧。”
煕浩知道,這樣的要求,夙沙武自然不能忤逆,雖然二者皆爲督察官階,但自己技術部部長一職也非浪得虛名,技術部內,自己仍是說一不二。因此,當他來到夙沙武身前時,他便不由分說地從夙沙武的身後拉過他的手臂,而在他的掌心,卻只是停留着一直金色的機械甲蟲,它振動雙翅,似乎正要飛起,卻因爲夙沙武的操控,未能如願。“Caucasus Zecter?”煕浩一眼便認出,這正是夙沙武的變身道具。
“看來,孫部長確實是誤會了一些事情。”即便如此,夙沙武也沒有絲毫的羞惱,語氣仍舊平和如初。而就在煕浩試圖再度追問時,警鈴聲卻不合時宜地響起。“看來,沒有時間閒聊了。”夙沙武哼笑一聲,隨後便整頓了一下衣冠:“那麼孫部長,我就先告退了,今天也真是冒犯了,改日再來賠罪。”
接着,不等煕浩迴應,夙沙武便闊步離開了技術部的大樓。“這傢伙,到底想幹什麼?”注視着夙沙武的背影,煕浩不由得皺了皺眉頭,但此刻,他也對此無可奈何。而對於夙沙武,當他轉過買下一層臺階後,便取出左手之物,那正是Chalice的腰帶,也正是他前來技術部的目的。
方纔與煕浩撞見此時,他便將其隱藏在身後,卻在煕浩查看他右手之時,將其與Caucasus Zecter掉包,並將其移交到了左手。當時煕浩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他的右手,因此這樣的小動作竟一時未被發覺,而藉助襲擊的警報,夙沙武也趁機離去。這時,夙沙武原本和善的神情,瞬間被一抹冷笑覆蓋:“這,或許就是燈下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