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戰端初始,那位老者便在芷儀的掩護下退出戰場,但他並未離開,而是在一處牆角後掩身,觀察着戰局的風吹草動。因爲在與那隻奧菲以諾初遇時,一種莫名的熟稔感便在老者的心頭蔓生,他雖然從未見過這般可怕的怪形,卻似乎聽過他的聲音,只是瞬時的驚恐下,他的記憶只餘下一片空白。
但他越是避之不及,那種難以言喻的惶恐和茫然就越發在心間衝撞,迫使他停下腳步,不得不開始推敲這個怪物的身份。“你到底是誰,又爲什麼要做這樣的事呢……”老者的五指緊緊扣握着牆柱的拐角,無言默視着對壘的兩人。
與此同時,易彬的戰鬥也正在打響,接連截殺兩隻奧菲以諾後,易彬仍駕駛機車,於戰區之中巡視。突然,易彬口袋中的手機卻發出一陣震動,這也讓易彬有幾分意外:“奇怪,如果有敵襲的話,不應該直接在通訊器告知嗎,這種時候會是誰發來的消息呢?”
帶着幾分疑惑,易彬將機車停在路邊,隨後便取出手機。屏幕顯示的,是一封電子郵件,發信人的名稱是一串難以辨認的亂碼,但當易彬看清了信件內容時,卻不免輕聲驚歎。信件上只有一處地名,雖然從未造訪,但易彬知道,它就位於戰區腹地,而在下一段,卻標註了一個他熟悉的名字:北騰,其後,則是五個令易彬毛骨悚然的字符:夜芷儀 危險。
“這是怎麼回事?芷儀前輩怎麼會在那裡,北騰又怎麼會出現?”疑問接二連三,但易彬已經無暇細思,就算不能確定郵件的真僞,發信人的身份和意圖,但唯有一點,易彬深信不疑:決不能讓芷儀身處險境,哪怕只有微薄的可能性,他也一定要前往證實。擰動油門,易彬發動機車,向着目的地快速駛去:“前輩,堅持住,我馬上就到!”
“我承認,你確實比我想象的強一點。”這時,北騰提高了音調,一步一頓地轉過身去,正視芷儀道:“但從現在開始,你的好運氣也就到頭了!”話音剛落,北騰的周身重甲頓時裂解,化作形如鬼魅的龍人態,隨後便如流影般迅速襲向芷儀。
然而,此刻的芷儀,卻再也沒有最初的惶窘,她知道,從戰鬥伊始,自己就在等候的時機,終於到來:“你中計了,北騰!”言罷,便將手中的一張卡牌刷下醒弓。
一面鐫刻着飛蛾花紋的淺藍光幕憑空浮起,又迅速匯入芷儀胸前銀鎧,就在北騰奔赴芷儀身前,企圖施以一拳重擊時,一面淺綠色的環形護盾悄然成型,截下北騰的重拳,無論北騰如何發力突進,卻終是寸步難移。
“這個護盾,難道是!”就在北騰與之角力時,他突然憶起,曾經在加拉哈德區,芷儀正是用這樣一招抵禦了一衆萊歐騎兵的襲擊,而當後續的畫面映入眼簾時,北騰頓感心頭一震:“不對,這個護盾,還有其他的效果!”
北騰正要後撤之時,才發覺爲時已晚,原本如鏡面般平整的護盾,突然泛起粼粼浮光,頃刻間,便如同泡影般碎裂。北騰只覺一股與自己旗鼓相當的猛力襲來,倉促之餘竟難以招架,向後連退數步。
“這張卡形成的護盾,能夠反彈對手的攻擊。這張卡她應該早就準備好了,但一直沒有用,她是故意等我使用龍人態,用這招控制住防禦下降的我!”餘光看向漸行遠去的芷儀,北騰這才知曉對手的計劃,但很快,他的面容卻被一抹冷笑覆蓋:“但那又怎麼樣呢,護盾只能使用一次,接下來我只要再進攻,你就必死無疑!”
然而,還未等北騰站定,幾根形似遊蛇的翠綠藤蔓卻從他的身旁蠕動而出,直至死死地纏繞在他的四肢上,藤蔓頓時緊繃,如同鎖鏈將北騰綁縛,令其動彈不得。“什麼,這些是從哪裡來的?”北騰放眼望去,才見這些藤蔓的出處,正是芷儀手中的醒弓,方纔驚覺:“原來,這也是她計劃好的嗎!”
“這樣一來,你就跑不掉了!”芷儀說着,便將手中醒弓一拽,雖然她的力量尚且綿薄,但藤蔓的怪力,卻近乎要擰斷北騰的手足。“就這點本事,也想困住我?”雖然言辭不屑一顧,北騰的叫囂聲卻顯然愈發急促,雖然四肢禁錮,但他頭頂的犄角上,還是迅速援引雷光。
但就在這時,芷儀再次拉動弓弦,青箭疾馳,彈指間便擊中了北騰頭頂電光,一聲震爆,夾雜着北騰淒厲的哀鳴,硝煙退散時,那一對如同軍刺般的尖角,也都在爆破中盡數這段。
“嘁,別以爲這樣就結束了!”正當北騰語氣猙獰地怒言時,卻見芷儀竟快步向他奔來。雖然兩人的間距不斷靠近,但藤蔓的綁縛卻沒有絲毫鬆動。就在芷儀來到北騰身前時,她隨即揚起醒弓,縱向斬落於北騰的胸膛,火花頻閃,沒有重甲的庇護,北騰自是被這一擊斬倒在地。
“現在就是最後一擊了,北騰,爲你作的惡付出代價吧!”芷儀朗聲宣告着,便將左手掌心的最後三張卡牌旋出,依次刷下醒弓,“Float”“Drill”“Tornado”三聲電子音依次迴應,蜻蜓,海螺和雄鷹的光幕隨即升騰,又融入芷儀的胸膛。
隨後,幾縷陣風從四方涌來,摶旋於芷儀的身邊,如同一團漆黑的龍捲護衛在外,風勢驟增,頃刻間只餘下獵獵響聲。在迅風的依託下,芷儀的身形緩緩懸浮,當她停滯於半空時,便向着北騰猛地踢去。
烈風如刃,幾乎要將北騰的肢體絞碎,但面對如此迅疾的攻勢,北騰卻報以不以爲意的一聲冷哼:“就算你控制住我又怎樣,沒有紅心King的強化,你的戰鬥力也不過如此。只要我能夠恢復魔人態,你這一招也奈何不了我!”
然而,就在北騰攥起雙拳,試圖重整重甲時,一陣灼燒般的劇痛卻突然在他的腰間傳來,頓時剝奪了他全數的力量。“怎麼會,這是怎麼回事?”驚愕之餘,北騰便瞥向陣痛之處,才發覺那裡正是被易彬烙刻在自己左側肋下的那道槍傷,在芷儀揮刀斬過後,創口再度惡化,銀光間歇,陣陣疼痛也如浪潮般襲向自己。
“混蛋,怎麼會,完全使不上力氣!”北騰幾經嘗試,卻終是以失敗告終。而這時,芷儀已是一擊正中北騰的胸膛,呼嘯的風聲中,四根藤蔓亦在撕扯中應聲斷裂,北騰的身形,在重擊之下倒飛而出,直至重重地摔落在地。
北騰掙扎幾許,終是以一團虛影重化人形,此時,他原本襤褸的衣衫,更是殘破不堪,暴露的肌體上,遍佈千瘡百孔的傷痕,齜牙咧嘴地喘息時,嘴角卻是沿淌着一道血痕,他一邊劇烈地喘息着,一邊直勾勾地瞪視芷儀,他怎麼也不敢相信,這個女孩,竟會將自己擊敗。
“你輸了,北騰!”結束攻擊後,芷儀便翩然落地,她執掌醒弓,將一段利刃指向北騰,朗聲宣告道。不過,芷儀並未察覺的是,就在自己的身後,當那名老者看清了北騰的容貌時,卻不免啞然失語。他怎麼也不曾料想,自己和他竟會在此時此地,以此等絕望的情形相逢。
十七年前,那是老者最後一次見過他,當時,他作爲兒子朋友的學生,將一個孩童交給了自己,並委託自己照顧他長大,隨後便失去了音訊。十七年間,老者預想了無數的結局,卻不料,真相竟是如此殘忍。想到這裡,老者不免從牆根處走出,邁着蹣跚的步伐,向着兩人走去:“爲什麼,爲什麼連你也變成了這樣……”
然而這一切,北騰並未在意,他的心中,早已充斥了落敗的不甘:“不可能,我怎麼會,輸給你這樣的……我還要,我還要殺了他呢,易彬,我還要殺了你啊!”北騰試圖起身,但重創之下已無餘力,但這時,他的手卻無意碰到了身旁的一根玻璃試管,那正是他在最初襲擊時,從老者的口袋中掉出的,其中裝盛的,正是那枚紅色結晶。
“呵,該說我是運氣好,還是運氣不好呢。”北騰的嘴角咧起,露出一副令人膽寒的怪異笑容,隨後,他便揚起一掌,將那枚試管拍碎,隨後便拾起結晶,猛地刺進了自己的胸膛。
“不可以!”這一幕被老者看在眼裡,他知道,這樣做意味着什麼。他大聲勸阻着,也加快了步伐,但終究還是爲時已晚。“什麼?”事發突然,就連芷儀都不及反應,就在她試圖快步上前阻止時,幾道殷紅的雷光頓時從北騰的胸口綻現,擊落在芷儀的腳邊,引得一陣地動山搖,迫使芷儀停下腳步。
而當芷儀舉目望去時,才發現剛纔幾近技窮的北騰,此刻竟已重新站立,幾道赤色的電流,不時在他的身軀上蔓延,肌膚的每一處傷勢都已是無影無蹤。“原來如此,你還真是弄到了一個好東西呢,血玫。”北騰擡起一手,翻轉旋挪,細細端詳着,不由得哼出一聲冷笑。
此時,他的面容再度被一抹灰白鬼紋附着,繼而便化作魔人態下的奧菲以諾,無論兇器堅甲,此刻都已復原如初,變身完畢時,一圈赤色光環四散而去,經行芷儀身邊時,也令她不免退開一步:“他的力量,好像比剛纔更強了……”
“好了,看來遊戲又可以繼續了。”北騰舉起拳刃,在身前憑空斬下,語氣又重歸藐蔑和冷峻:“我對你有點煩了,去死吧!”話音未落,拳刃之間便涌現一團赤色電光,隨後北騰將手一揮,電光甩脫利刃,直撲芷儀而去。
“不好,後面還有那個老爺爺!”芷儀本想躲閃,卻猛然驚覺身後手無寸鐵的老者。沒有絲毫遲疑,芷儀便架起醒弓,擋在了老者的身前,縱然他知道,對手這一擊異常之強,自己可能難以抵擋。
然而,就在電光即將衝撞芷儀時,一道靛藍的光芒卻如箭矢般從一旁射出,於千鈞一髮之際,正中雷光。霎時,電流引爆,雖然震耳欲聾,但對於芷儀而言,感受到的卻只是一陣迅風。
正當芷儀循跡望去時,才發現一旁不遠處,正屹立着一個熟悉的身影,靛藍色的聯盟隊服,深邃的一雙黑瞳,手中一把黑白相間的配槍,正是她朝思暮想之人:“易彬!”
“好險,終於趕上了。”眼見自己截下對手的攻擊,易彬喘息稍平,這才鬆了一口氣。而當他看到身着甲冑的芷儀時,自是難掩詫異。“芷儀前輩,您怎麼會拿到騎士系統,又怎麼會到這裡來?”易彬趕忙來到芷儀身邊,連聲問詢道。
“有人把Chalice的腰帶放在了我的房間門口,又告訴了我這裡的地址,我放心不下就過來看看,結果真的發生了襲擊。”芷儀如實應答着,不過,友人的到場,顯然令她頗感心安。
“您沒有受傷吧,沒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吧。”易彬一面問着,一面上下打量着芷儀,雖是鎧甲着裝,但易彬覺察到,無論是口吻還是體態,芷儀都表現得一如尋常,不似負傷之貌。“嗯,放心吧,我很好。”芷儀用力地點了點頭,隨後便看向了身後的老者:“被襲擊的是那個老爺爺,看樣子他應該也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