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星宇的輕浮之語,卻讓易彬幡然覺察,與其在此多作糾纏,不如爲自己醞釀多時的疑問尋覓答案。幾番吐息平復心境後,易彬逐漸減弱拳臂的力度,而陸星宇也自然鬆脫了手掌的擒拿。待到兩人敵意暫消,彼此退身一步後,易彬便拋出了第一個問題:“爲什麼,你們會知道我和劉老的關係,又怎麼會知道劉老還留在中央戰區?”
“這個,該怎麼回答你呢?”陸星宇架起左臂,撫觸下顎,似有所沉思:“的確,你應該也知道,關於你的一切信息似乎都被刻意抹去了,不然,聯盟也不至於這麼久了都查不出關於你的蛛絲馬跡。所以,我們決定從側面着手,換言之,就是從你接觸過的人開始調查。”
“你們,調查了前輩他們嗎?”易彬最先想到的,無疑是與自己朝夕相處,並攜手應敵的聯盟諸將,但陸星宇卻只是緩緩搖頭:“調查他們可是純粹的吃力不討好。不過你沒有發現嗎,在你這幾個月的有限記憶裡,你的身邊似乎一直在發生着各種各樣離奇的事情。而在這其中,最離奇的,或許就是收割者在高文區的那次行動了吧。”
易彬隨即悟道:“你是說,那起針對科研人員的刺殺行動。”“沒錯,這個世界上不存在絕對孤立的兩件事,更別提是在同一時間的同一地點發生的事。”陸星宇捻動眼鏡,繼續說道:“當時你莫名其妙地從收割者的陣營中被俘,又莫名其妙地加入了聯盟,就在同一時間,收割者就迫不及待地開啓滅口行動,以至於驚動中央戰區派出遊騎兵參戰,反倒助力了你成爲聯盟的一員,這一切,是不是過於巧合了呢?”
易彬輕嘆一聲,並未言語,誠然在他心中,他似乎也認同了這樣的論斷。“那麼,問題就來了。”眼看易彬並未反駁,陸星宇便繼續說道:“那起事件中,遇難者不在少數,你覺得,其中最重要的是誰呢?”
“劉東政教授……”幾乎沒有絲毫遲疑,易彬便道出了他的名諱。“沒錯,他正是收割者眼中最關鍵的目標。”陸星宇雙手抱臂,侃侃言之:“因而,我們就做了一個假定,即劉東政和你,必然有着非同尋常的聯繫。雖然你的身份早已經歷過層層封鎖,但他可不是,接下來的一切就順理成章了,想必你應該也或多或少地瞭解了。”
“你們順着劉東政教授的線索,調查到了穆申望前輩,曾經就是Delta的開發者,進一步推理出我和他之間存在血緣關係。又查出劉東政教授的父親劉老仍在中央戰區,再用調虎離山,引導我去發現這一切是嗎。”結合先前劉巖金告述的所謂真相,易彬也自然知曉了陸星宇的計劃。“Bingo!看來你還是挺聰明的嘛。”陸星宇打了個響指,也對着易彬笑道。
不過,陸星宇的作答,卻並不能將易彬的顧慮全數打消。還有一事,易彬也迫切地想要知曉答案:“那麼,你們墨鸑騎士團,爲什麼要調查這些事?你們有什麼目的?”
然而,陸星宇卻並未直接作答,而是緩步來到易彬的面前,伸出右手,將食指抵住易彬的臉頰顴骨。就在易彬不明所以時,卻聽陸星宇問道:“現在,你能看清我的手指嗎?”易彬這才發覺,陸星宇的手指分明近在眼前,但自己能看到的,卻只是一團朦朧而模糊的虛像,根本無法看清全貌。
“明白了吧,明明就在眼皮底下的東西,反而卻是最難看清的,這就是所謂的燈下黑。”這時,陸星宇便將手收回,繼續解釋道:“對於聯盟而言,你們確實足夠強力,規模也足夠龐大,但越是這樣的組織,看不清的盲區也就越多。甚至我可以斷言,聯盟正式成立至今的十餘年間,你們的底細可能早就被我們敵人摸得一清二楚,但你們對於敵人,又瞭解了多少呢?戰區的鐵壁之外,那些被埋藏敵佔區腹地的洶涌暗流,那些隱匿在暗處,尚未現行的幕後黑手,你們又知道多少呢?進一步說,聯盟內部是否仍然純潔無瑕,恐怕也是有待商榷吧。”
“這……”陸星宇的最後一言,不免令易彬心頭悸動,他似乎本想說些什麼,但終是欲言又止。而陸星宇卻顯得不以爲意,繼續說道:“而這,正是墨鸑建立的初衷。我們存在的目的,就是作爲聯盟的後備力量。當有朝一日,聯盟面臨難以抵禦的危機時,我們就將作爲你們的支援。爲此,我們一直以來都在刻意迴避戰鬥,避免暴露自己,當然,如果有些事情我們我們力所能及的話,適時出手干涉一下也是可以理解的,對吧。”
眼見易彬不再質疑,陸星宇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至於爲什麼,我們要協助你調查這件事,也很好解釋。聯盟的每一個重要成員,我們都或多或少有些瞭解。但你不一樣,易彬。”聽到這裡,易彬擡起頭,卻發現對方正直視着自己的雙眼。
“你的力量很強大,也很獨特,而同時,你也偏偏身份成謎。雖然我說過了,墨鸑的本質是與聯盟同目的的獨立組織,但爲了確保萬一,我們也得對聯盟成員有些瞭解,以便將來合作時不至於出亂子。”這時,陸星宇故作停頓:“而且,我們也得避免最壞的情況,那就是這一切都是有人在幕後作梗。雖然我知道,你並不想接受這種可能性,但你也不能否認它的存在,是吧。怎麼樣,現在,你可以相信我們的立場了嗎?”
“還請允許我三思。”幾經權衡後,易彬仍是無法定奪:“雖然有很多真相暫且無法揭曉,但除非證據確鑿,否則,我還是會繼續相信聯盟,爲聯盟而戰。”
“嗯嗯,我很理解。”不過,陸星宇也只是豁然頷首道:“我可不是要離間你和聯盟的關係,只是有些事情我們還是得了解得更透徹一點。你現在不能完全相信我,也沒關係,反正戰局推進至今,也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候了,我們有的是機會,在戰場上展示自己的立場,你說是吧。”
易彬的視線,又從陸星宇的身上,歸落於腳下地面,心中思慮萬千,卻是雜亂如麻:“我到底,應該怎麼選擇,相信他,還是相信聯盟……”然而就在這時,易彬的餘光卻無意瞥見,自己的腳邊有一隻微小的白色物體,正在緩緩蠕動。
易彬仔細端詳,才發現那是一隻白色甲蟲,雖然看似平平無奇,但易彬的心頭卻兀然萌發一陣莫名警覺:“不對勁,好像有殺氣!”突然,那隻白色甲蟲爆體炸開,一股蠟黃的濃煙頓時在兩人之間擴散.
雖然先前從未經歷如此情景,但在敏銳直覺的驅使下,易彬還是以一手掩捂口鼻,另一手拽過身旁的陸星宇,快步向後退開,直至十米開外,完全撤出黃煙的範圍。“怎,怎麼了?”突如其來的異狀,令陸星宇有幾分不知所措。
“敵襲,避開那團煙,多半是有毒的!”易彬一面沉聲告誡,一面也取出Delta Phone。而就在易彬試圖呼入變身口令時,卻頓感身後殺氣侵擾,不及注目細察,他立刻將陸星宇向一旁推開,自己也趁勢向後規避。幾乎就在兩人離去的瞬間,兩團翠綠黏漿便打落在他們先前駐足之處,原本堅實的磚石路面,此刻卻如沸騰一般涌現滾滾蒸汽,不多時便被溶解出兩處坑窪。
“不止一個嗎?”接連突襲,卻並未讓易彬感受絲毫駭然,當他舉目望去時,卻見兩人身後三丈開外,站立着一個深灰的身軀,他的周身附着着膨化的軟甲,遍佈的突鈍棘刺,恰似海蔘。
而在另一邊,那片形如幕牆一般的黃煙中也再生異象,一具蒼白身軀緩步走出,人形蟲面,身着如同僧袍般的布衣,而在他的掌心,則託舉着幾隻白色甲蟲,與剛纔炸出黃煙的那隻如出一轍。
“樣子上來看,一個是臭蟲,一個是海蔘吧。”陸星宇站起身來,拍撣掌心的塵屑,語氣中頗有幾分爭強好勝:“估計是把我們當作閒散人員衝業績吧,膽子真夠肥的,居然敢在這種時候動手。”
“分頭行動,速戰速決。”易彬不再多言,便舉起Delta Phone,呼入變身口令:“Henshin!”將其榫入腰帶後,靛色光子血管成型,Delta的玄色鐵甲頃刻附體,隨後,他便向着臭蟲奧菲以諾迎去。
“正好,讓我們都見識一下彼此的實力吧。”陸星宇一面笑道,一面甩開Psyga Phone。而在鍵入代碼時,他的目光卻始終覷視在易彬的身上:“雖然對你的水平,我已經瞭如指掌就是了……Henshin!”故作高聲喊出變身口令,陸星宇也將Psyga Phone嵌入腰帶中央,同色的靛藍光帶蔓延,伴隨青光明滅,Psyga的白色甲冑也已然成型。此時,陸星宇收回最後一道視線,邁步走向另一邊的海蔘奧菲以諾。
察覺偷襲無果,而對手正欲反攻時,臭蟲奧菲以諾顯然有幾分意外,但很快,他便將掌中的毒氣炸彈一併拋出。然而這樣的舉動,易彬早已料定,因此完成變身之時,他便取下了腰間配槍,呼入射擊口令。
當那些臭蟲外形的炸彈向他擲來時,裝填已然完畢,易彬隨即舉槍,迅速扣下扳機,兩道靛色光芒穿膛而出,只在毫秒間,便逐次擊中襲來之物,爆鳴連聲,炸彈在槍擊之下,紛紛爆裂,彌散的蠟黃塵霧,如同雲障般鋪天蓋地,將兩人的視線全數遮蔽。
然而只在須臾之後,易彬的身形便衝破毒霧,疾步迎向對手,他的步伐迅速,攻勢剛猛,全然不顯絲毫負傷。臭蟲奧菲以諾顯然倍感驚愕,隨即揮動右手利爪打向易彬。但易彬只是輕揚左手,便以臂甲擋下對方手腕,任憑臭蟲奧菲以諾如何蠻硬發力,卻無法撼動易彬分毫。
而就在他企圖與易彬繼續搏力時,易彬卻將槍口抵住了他的胸膛。臭蟲奧菲以諾頓時心生惶恐,正要躲閃時,易彬已然扣下扳機。靛藍光束於身前炸響,爆起一團璘璘火花,在衝擊的推搡和槍擊的傷痛下,臭蟲奧菲以諾只得連連退身。
但他豈料,易彬的攻勢也並未就此告終,他再度迎向臭蟲奧菲以諾,便是一擊回身旋踢,戰靴抽擊,正中臭蟲奧菲以諾的首級,一聲悶響傳來,臭蟲奧菲以諾即被易彬一招踢倒在地,四體掙扎,卻難以再度起身。
“你的實力太弱了,毒氣攻擊也好,近戰能力也罷,對我都是沒用的。”面對這個被輕鬆擊敗的對手,易彬只是漠然言之,畢竟,戰勝了北騰的他,實力早已今非昔比。隨後,他便回過頭去,看向陸星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