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是不是傻了?別愣在那裡了,該幹嘛幹嘛去。”劍熾風像是有點不耐煩地催促着,卻又搖了搖頭:“等下,我幹嘛要管你這種傢伙啊。”抱怨的話說完,他便轉身準備離開。
“稍微等等!”然而就在這時,易彬突然大聲說道,卻讓劍熾風吃了一驚:“喂,你抽什麼瘋啊!”
“熙浩前輩和我們說過,劉教授和魏教授的關係很好對吧。”易彬回想起之前會議上的內容,沉聲問道。
“對啊,可是這又有什麼用呢?魏教授已經死了,他的房子也被聯盟的人員搜查過,別說是查到那個劉教授躲在哪裡,就連關於他的任何線索都沒有。況且本身就是在逃亡中,他們這些人連自保都很勉強,哪有心思去管其他人?再好的朋友,也不過如此了。”劍熾風一邊說着,一邊聳了聳肩:“嘁,早點跟聯盟老實交代不就行了,哪裡還會有這麼麻煩的事?到頭來還是要我們來給這幫傢伙擦屁股,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想的。”
然而,易彬卻沒有迴應劍熾風這滿是譏諷的話,眉間緊蹙,他凝神靜思着:“不對,這件事不可能這麼簡單。”這時,易彬擡起頭,重新審視着這棟別墅,內心的激動愈演愈烈,易彬近乎堅信,這裡絕對埋藏着真相。“前輩,您能不能和我進去看看,我總覺得,關鍵就在這棟房子裡……”
“哈?我說你是不是吃飽了沒事幹啊……”劍熾風剛想一口回絕,但他卻瞥見了易彬的表情。此時的易彬,神情肅然,雙眸深邃如夜空,似乎能看到他思緒如浪涌,絕非信口玩笑。劍熾風似乎回憶起什麼,當初在趙教授家中,揭穿蝶型Worm的詭計時,易彬也是同樣的神情。這時,劍熾風的心中竟有幾分動搖,卻又被他迅速否決:“開什麼玩笑?我們堂堂騎士聯盟,到頭來居然要一個收割者的俘虜才能找到真相?之前不過是他運氣好,我是絕對不會認同這種傢伙的!對,我就順着他的意思,讓他好好看清楚自己幼稚的想法有多可笑。”
“那好,我就跟你進去看看,但我醜話在前,如果你查不到所謂的真相,以後就少在我面前插嘴!”惡狠狠地對易彬示警後,劍熾風便交叉雙臂,似乎想看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會不會知難而退。
然而讓他大跌眼鏡的是,易彬並沒有迴應他,而是徑直走向那棟別墅。而就在這時,他隱約聽到身邊傳來風扇轉動的聲音,應該是在別墅之外:“嗯?爲什麼這種時候,還會有這種聲音?”心中的疑慮加重,但易彬卻並沒有尋聲去搜尋,因爲內心的直覺告訴他,真相一定在這棟別墅內。
“喂,別總是給我自作主張啊!”劍熾風的語氣甚至都有些氣急敗壞,立刻跟在了易彬身後。但他們都沒有察覺到,一團憑空出現的玫瑰花瓣在他們身後凝聚成人型,很快一個一襲黑衣的身影便從中顯現。“很好,看來他們發現了一些有趣的東西了……”拉了拉衣領,血玫冷笑道。
因爲那次的事件屬於收割者的襲擊事件,因此現場的勘查工作便由聯盟成員全權負責。但因爲易彬,芷儀和血玫的戰鬥,現場已經損毀嚴重,即便想要查證也無從下手,再加上當時的聯盟還沒有意識到被害者身份間的關係,因此在將遺體轉移後,聯盟只是進行了簡單的調查取證便也告退。此後,這件別墅再也沒有人進入過,現在仍是一片狼藉,彌散在空中的血腥味混雜着腐敗的惡臭久久不散,聞來令人作嘔。劍熾風走了沒幾步,就險些讓一個已經被砸得粉碎的沙發給絆倒,不免面露厭惡:“那麼,讓我見證一下吧,大偵探,你能在這裡發現什麼證據呢?”一邊用手在鼻子旁扇着風,劍熾風一邊用輕蔑的口吻問道。
但這時,劍熾風卻發現,易彬並沒有在橫七豎八,支離破碎的傢俱間浪費時間,而是直接走到了那面鐫刻着詩句的牆面前,緘默片刻,輕嘆一聲:“果然是這樣。”“喂,和你說話沒聽見嗎?誒,等等,這些……不是珀忒利亞殘篇的詩句嗎?”小心翼翼地避開地上的碎塊,劍熾風來到易彬身後,而在看到那些句子時,他也不免吃了一驚。
“最先讓我感到好奇的就是這裡,前輩,你不覺得這些被刻在這裡的詩句有些奇怪嗎?”這時,易彬終於用低沉的語氣說道。“那有什麼奇怪的,說不定,這個魏教授很喜歡這些句子,就把它們刻上去了呢?”不過很快,劍熾風又開始毫不留情地駁斥易彬的觀點。
但這次,易彬卻搖了搖頭:“但我不這麼認爲,我不覺得一個對待生活簡樸至此的科研人員,會對這樣的東西感興趣。而且,這棟別墅里根本沒有其他任何裝飾,也沒有留有其他和這句詩有關的物品:書籍,圖畫,塑像,都沒有。那麼這些被刻意刻在牆上的詩句不就顯得太突兀了嗎?”
“那,那又能說明什麼,你想告訴我這些文字的排布包含着什麼密碼,還是你按下當中的幾個會在後面露出一道暗門?”似乎因爲易彬的話有些動搖,劍熾風顯得有些語塞,但他還是據理力爭道:“我可以告訴你,其中每一個字都是正確的,詩句的排布也沒有任何問題。”
“不,我想應該不是這個意思。”易彬微眯雙眼,仔細打量着其中的每一個字,那都是被普通的刻刀刻上去的,無論間距,字號,字體都是一致的,應該不存在什麼信息暗示。而那面牆體本身就被粉刷了普通的石膏,也不可能會有什麼機關暗道。“這些詩句應該只包含了一個意思……”這時,易彬側身離開,目光灼灼,語氣堅定:“這裡,有等待我們解開的謎。”
在刻有詩句的牆面向左轉,就是那面裝滿的試劑瓶的牆壁盡頭。戰鬥中,一面的試劑瓶幾乎都被擊碎,但魏哲悉教授遺體所在的一邊,大部分的試劑瓶還保存完好。地板上的血跡已經乾涸,變成一片烏黑。聯盟爲了保存現場,使用了特殊的方式將這棟別墅封存,雖然腐敗但幸而沒有招致蠅蟲,不然此時此處,必是一片令人作嘔的狼藉。
不過,易彬卻好像完全不在意現場的惡臭,站在血跡起始處,待他擡頭時,卻發現面前的一塊玻璃上,那一處彈孔正對準自己的胸口偏下的位置。通過身高換算,易彬能夠確定其曾經對準的正是魏教授的胸前,而那也正是他的死因。窗戶並不大,只佔據了三分之一的牆高,下面則是厚實的牆面。
“故弄玄虛,說了半天,你還不是找不到什麼關鍵證據?”劍熾風跟到易彬身後,語氣中難掩嘲諷。
不過,易彬似全然不在意,只是淡淡地答道:“證據就在這裡。”“什麼?”就劍熾風感到驚訝時,易彬起身,指着那扇破了洞的窗戶道:“鬼蝠殺死魏教授時,就是從這扇窗外直線射擊的對吧。”
“這種事情還要你說?有點腦子都看得出來!”易彬所謂的發現,卻勾不起劍熾風任何的興趣。“那麼,”這時,易彬突然順着血跡,走向魏教授最後所在的位置:“他爲什麼會冒着傷勢加重的風險,改變自己的位置呢?”
“這還用問?一個人被打傷了,自然會找個地方躲起來啊,魏教授這麼做,應該是爲了避免鬼蝠補刀吧。”幾乎都沒有細想,劍熾風立刻給出了答案。
不過,面對這個理論,但讓他沒想到的是,易彬卻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將這個想法否決:“因爲,魏教授已經是一個老者,在受到這樣重的傷的情況下,他第一反應絕對不是往其他地方轉移,而是應該就近躲避。窗戶下面的牆體幾乎是總高度的一半,如果魏教授當時還有意識,只要貼着牆壁伏倒即可,爲什麼要冒着更大的風險轉移自己的位置。”
“你說什麼?”劍熾風突然意識到,自己一直都是將自身代入,去判斷魏教授的行爲是否合理。對於他們這樣身經百戰的騎士來說,收到攻擊確實會改變位置,躲避對手,甚至找機會反擊。但對於一個手無寸鐵的老者,重傷之下應該會以最小的動作保護自己,絕不會冒險改變位置。也就是說,魏教授以此躲避襲擊的說法根本站不住腳。
“魏教授在這裡生活了這麼久,他不可能不知道房間的構造。鬼蝠的槍法奇準,魏教授應該很清楚自己身體的狀況。所以,他在瀕死的情況下拼死來到這裡,應該意有所指。”易彬幾番言語,便讓劍熾風所謂的真相不攻自破。“那你說,他當時還冒死來到這裡,爲了什麼?”劍熾風的語氣終於不再高傲。
“我想,這個答案。”一邊說着,易彬便轉過身,看向身後琳琅滿目的試劑瓶架:“就在這些試劑瓶上。”
“可是,這麼多,要找到什麼時候啊?”劍熾風皺起眉頭。“其實不用找多久。”一邊說着,易彬便湊了上去,目光逐一掃過每一處瓶瓶罐罐:“因爲我記得,魏教授將死的時候,做過一件事……”
不多時,他雙眼一睜:“找到了!”順着易彬的目光,劍熾風看向了一隻錐形瓶,瓶口嵌着一個軟木塞,裡面盛放着淡藍色的液體。而最引人注目的,則是瓶身上,有一處顯眼的血指紋,而且有一半的部分呈現擦拭狀,很明顯是有人將手指印了上去,有很快滑落所致。“魏教授在臨死前,故意用沾了血的手指刻意擦過這個試劑瓶,應該就是給來者提示,這纔是解密的關鍵吧。”易彬沉聲道。
“可是,你怎麼知道這一定是魏教授刻意留下的提示?”這次在提出觀點時,劍熾風很顯然好好考慮了一下:“這個瓶子的高度和魏教授死前手臂的高度差不多,也有可能是他想以架子爲支撐,但體力不支,所以才留下的。”
“這麼說或許有道理,但是,如果我之前的猜想沒錯,那麼魏教授故意來到這裡,又觸碰了這個瓶子,他的目的一定就在這裡。”易彬沉聲道:“既然目前並沒有其他證據指向其他目標,不如就先嚐試一下。”
望着瓶內淡藍色的液體,他不免回想起之前牆上的詩句。“這個顏色,難道是代指‘冥國的泉源’嗎?”易彬暗暗想着,便伸手打算將其取下。而這時他卻發現,這個瓶子竟被牢牢固定在櫃架上,自己如何用力都不移分寸。
“果然是這樣!”易彬下意識地脫口而出,卻引起了劍熾風的注意:“怎麼了?”“瓶子被固定了,意料之中的事。”易彬的語氣並不感到意外。
“是嗎?”劍熾風一邊質疑着,一邊伸手去取,但同樣地,無論他怎麼用力,都無法將其拔出,顧忌到如果再施加蠻力說不定會把瓶子弄碎,劍熾風便自覺地把手鬆開。“如果不是用取的,那應該是……”易彬思考片刻,隨即用手指捏住瓶頸,將其緩緩旋轉,令人驚訝的是,這個固定在架子上的瓶子竟然就像插入鎖眼的鑰匙一樣,轉動毫無阻礙。
很快,一聲如同齒輪切合的“卡啦”聲傳出,在這面櫃架的邊緣處,彷彿有一扇門應聲而開。聽聞聲響,兩人立刻來到剛剛經過的牆體盡頭處。果然,牆體上一扇隱秘的門已被打開,內部的門鎖處還暴露着一部分複雜的齒輪機關,一條黑暗狹長的下行樓道隨即出現在了兩人面前。“我之前就懷疑過,這面牆體有點太過於厚了,但如果裡面藏了一個樓梯的話,就另當別論了。”易彬沉聲說道。
“而且,靠着兩邊數量衆多的試劑瓶作掩護,還可以躲過搜查,真是精妙的設計。”而這時,劍熾風居然也開始認同起易彬的觀點。不再遲疑,他立刻從身上取出KAIXA PHONE,切換成手槍的模式,又從隊服的口袋中取出了一柄短小的手電用以照明。而在他身邊,易彬也抽出了自己不久前得到的左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