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楚垂頭喪氣的拖着長長的影子,幽靈似的在醫生的值班室裡踱來踱去,隱約可見他頭頂飄過一朵烏黑的陰雲。
蔣慕白不以爲然的掃了眼孟楚那張彷彿隨時要被天打雷劈的臉,氣定神閒的點上一支菸,幽幽的開口道,
“你覺得我在這,她鬧得起來嗎?”
孟楚如釋重負的呼出一口長氣,做了個響指,燦爛一笑道,
“我一直指望着你這顆救苦救難的觀音菩薩的。”
“喂,菩薩是女的。”蔣慕白給了他一個冷冷的白眼。
“男女無關重要,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孟楚捧着自己人畜無害的小白臉,感激的盯着蔣慕白。
蔣慕白只覺得背後陰風陣陣,懷疑自己的對面是不是個正常男人,難道是性取向有問題。
難怪蔣慕白這麼自信滿滿,其實有原因的,蔣慕白,孟楚,孟言顏三人打小一起長大,小孩子嘛,一直是打打鬧鬧,兩個男生自然對小女生倍加疼愛,後來孟言顏一點點長大,在家在外,所有人都對她衆星捧月般一樣,日子久了,她自然性格里養成了一種公主病,只要是她想要的,無一例外的能逃出她的魔爪,就連一向目空一切,桀驁不馴的孟楚也沒逃脫掉,最後對她言聽計從,無論她想出多麼奇葩的要求孟楚總是能不可思議的完成。
不過凡事皆有例外,蔣慕白就是她的軟肋,無論她多麼的蠻不講理,全化成了繞指柔,只是對於蔣慕白而言,她就是是那種你“說不出哪裡不好”,但是也發現不出哪裡好的芭比娃娃,他只能當做小妹妹,可越是這樣,孟言顏越發的癡迷於他。
果不其然,當孟言顏提着滿腔的暴怒和扭曲的表情殺進值班室的那一刻,時間驟然停頓了一下,大家齊齊的把目光定格在神情漠然的蔣慕白身上,孟言顏的氣勢猶如一聲悶雷,還沒打出來,瞬間消失無蹤。
她眼神看向他處,修改了下自己“嬌弱”的面部表情,朝着蔣慕白天真一笑道,
“慕白也在這裡啊?”
“嗯。”蔣慕白的回答簡單幹脆。
接着孟言顏仍然笑意盈盈的轉向了孟楚——
孟楚的直覺的感到自己的額頭在冒着一層層虛汗,整個人快要熱透了,鼻子尖也涔出了汗珠,他的神色遊離在別處,始終不敢正視自己這位“可愛”的妹妹。
“哥,你這一天又去哪裡撒野了啊?”
孟言顏甜甜的聲音猶如蜜糖揮散在空氣裡。
“沒有”孟楚連忙吞吞吐吐的解釋道,
“我和老白今天一整天都在醫院,不相信你可以問老白。”
說着,孟楚向蔣慕白遞出一個眼神,還特意徵求他的肯定,
“對吧,老白?”
“嗯,是的,我們兩個一直在一起。”蔣慕白麪無表情的接話道。
“你看。”孟楚笑嘻嘻的衝着孟言顏露出一副討好的嘴臉。
蔣慕白站在側邊,掐滅菸頭,面色平靜的看向孟楚,堂堂男子漢,真搞不懂怎麼連自家老爺子都不放在眼裡的大丈夫怎麼在妹妹面前這麼沒骨氣。
聞言,孟言顏木木的點點頭,突然,一臉恍然的模樣看了看四周迥異的環境,然後說道,
“對了,你們怎麼會在醫院?誰受傷了嗎?”
剛說完,她的目光瞬間轉移到蔣慕白身上,仔細掃描完他全身的上上下下,大約五秒後,才似乎放心的尷尬斂下眉眼。
孟楚一眼看穿了妹妹那點小心思,勾起一抹陰險望向蔣慕白,故作悲傷的說道,
“哎,其實是老白生病了,我是來陪他看病的。”
“什麼!”孟言顏驚慌的走向蔣慕白,比她更加吃驚的則是蔣慕白,他什麼時候生的病,怎麼自己都不知道?
他強壓下心頭的怒火,冷眉橫對的注視着孟楚那對烏賊似的眼珠,等着觀看他究竟想演什麼把戲。
孟言顏無論怎麼看,都沒發現蔣慕白有什麼不正常,看着他冷峻的臉上,一言不發,只好追問孟楚,
“慕白他怎麼了?”
孟楚小人得志的暗笑一聲,繼續佯裝出爲難的表情,說道,
“唉,我不知道是該說還是不說,這種事……”
孟楚的話說了等於廢話,可是偏偏又讓人意猶未盡,孟言顏真是恨不得把他的腦子的信息直接挖出來自己讀取一遍。
她圓潤的鵝蛋臉上兩條細長的眉毛聚在一起,儘量耐着性子接着問道,
“哥,你能說清楚嗎?”
蔣慕白也玩味的盯着孟楚的嘴型,看他那兩片脣瓣能如何的巧舌如簧。
孟楚清了清嗓子,抑揚頓挫的說道,
“老白他心理有問題,你看他平常總是冷冰冰的,其實他是有病,他只是不好意思讓大家都知道而已,這個人就是他的心理醫生。”
一直默不作聲的透明醫生無辜的聽到此處,小心臟一顫抖,差點沒站穩,他四方的臉上此刻正寫着一個大大“囧”字。
蔣慕白聽到這裡簡直要笑出聲來了,孟楚真能扯,居然還扯出心理了,他怎麼不給製造一個外星人的頭銜,好讓自己早點脫離這對火星兄妹。一旁的孟楚正在拼命的給蔣慕白打着暗號,示意他千萬不要說,蔣慕白一扭頭,不屑理會他。
孟言顏則還是一臉的不相信,但是蔣慕白也沒有反對,她也只好暫且坐實,擔憂的朝着蔣慕白,聲音怯怯的說道,
“慕白,那你要好好聽醫生的話哦。”
天啊!她竟然還相信了!蔣慕白無法直視她那灼灼的目光,轉過背默默的長嘆一聲,眼角餘光瞥向孟楚,這傢伙果然一點也不覺得可恥的竊竊自喜呢,看着他那無比可恨的神情,蔣慕白真想上前直接撕碎了他。
孟楚全然沒注意到蔣慕白的冷冽的目光,正了正神色,語氣唏噓的說道,
“顏,你千萬別告訴任何人,畢竟這是我們三個人的秘密,而且對老白影響也不好。”
這丫的還會想到影響不好,蔣慕白覺得自己現在就是個**裸的給人欣賞的精神怪胎,問題是自己的衣服是莫名其妙的被人扒光了,自己還要高度配合,這種沒天理的事情竟然還真實的發生了。
孟言顏則是滿面憐惜的看向蔣慕白,同情的說道,
“慕白,你放心,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
蔣慕白此刻的心情,不能言喻,他扯了扯抽搐的嘴角,腦子像是一羣圍着一羣蜜蜂,嗡嗡作響。
孟楚看這形勢,見縫插針的及時插話道,
“顏,你還是先回去吧,這麼晚了,別讓那老頭子再擔心你,找到我頭上了,我在這裡陪着他就好了,放心吧。”
孟言顏咬了咬粉嫩的下脣,不甘心的望着蔣慕白,關懷倍切的囑咐道,
“那我先走了,哥可要好好照顧慕白啊。”
“我知道了,你快回去吧。”計劃馬上成功,孟楚急功近利的催促道,再不走,他真保不準蔣慕白陰霾重重的瞳孔會爆發出怎樣的凌遲處罰。
“好吧。”孟言顏仍然不情願的挪動着雙腳,滿是依依不捨。
看到孟言顏背影,孟楚差點高興的要跳起來,忙不迭的屁顛屁顛的跑到蔣慕白身邊,不住的讚揚道,
“不愧是兄弟,果然是夠義氣。”
蔣慕白丟給他一個大黑臉,悶哼一聲。
孟楚拍了拍胸脯,腰板瞬間挺的筆直,器宇軒昂的說道,
“今天哥哥請你去喝酒,走,隨便喝,哥哥買單。”
“去你的。”蔣慕白衝着他昂起的胸脯直接一拳,冷冷的說道,
“你不想孟言顏知道這件事,意思是不想刺激你家老爺子吧?否則這件事可是你拿來讓他生氣最好的利器了。”
孟楚的心事蔣慕白仿若瞭然於胸,他頑劣的痞笑一下道,
“謝謝你幫我。”
“跟我客氣?”蔣慕白隨性挑了挑眉,兩人會心一笑。
孟楚看了看醫生,想起事情未了,接着說道,
“那個人怎麼辦?”
蔣慕白背對着醫生,神情嚴肅的問道,
“我現在能和他正常交流了嗎?”
醫生顫顫巍巍的坐好,方正的臉型上立刻充滿底氣的說道,
“他現在可能是醒過來了,但是你儘量是與他談心,不要刺激他,他不想說千萬給他時間。”
看這醫生專業的語氣,蔣慕白向上彎了彎脣線,做出一個歐克的手勢,徑自向病房走去,孟楚也只是雙眼放空的跟了上去。
窗外的風吹動了病房裡的白色布幔,一層層的掀起了病牀上受傷男子的回憶,暖暖的咖啡屋,夕陽下的初吻,一切的一切像是昔日般的美好,他沉浸此中,驀地,時光流轉,片段急速快進,伊人漸行漸遠,忽然之間,男子迅速打開雙眸,靈魂彷彿被抽離出來一般,兩隻無神的眼睛呆呆的望着光滑潔白的天花板。
”咚咚咚……”門外傳來篤篤的敲門聲,受傷男子晃過神,輕輕的吐出兩個字,
“進來。”